铅笔小说 - 言情小说 - 泥泞的角落在线阅读 - Chapter22 我们同样畸形,同样不堪

Chapter22 我们同样畸形,同样不堪

    我的代号是1101,第1101个被送入实验室的药人。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我觉得这个名字并未让我有实感,便一直称自己为1101了。

    那年我一岁,我不记得,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是一岁被送入了实验室。

    其实在那里我过得也不算太糟糕,只是各种各样的汤药填鸭式的灌的我恶心。

    如果说别人是喝母乳长大的,那么我就是灌药长大的。也真是厉害,怎么没把我给毒死。

    后来我五岁,那段日子我每天一睁眼就是被实验员抓着干枯生燥的草药往嘴里塞,几次都把我的嘴割破流血,苦味随着伤口蔓延,其实这没什么,恶心的是我的血一滴出来就有人像是见到金子一样扑过来,把滴在地上的血舔舐干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所以慢慢的我有意去控制着别让它们划了我的口腔,这倒好,实验员直接拿起鞭子往我身上甩,嘴里是没流血了,背上全都是血渍。

    一般都是我把衣服脱掉扔到地上看他们争抢,也有人抢红了眼,把我抓住试图舔舐我背部的伤口,有那么几次我甚至已经感受到他们招人嫌的唾液滴到了我的背上。真恶心,厌恶他们的同时也让我厌恶起了自己。

    这个情况一直到有新的五岁孩子出现我才得以逃脱,其实挺卑劣的,看到他们遭遇跟我一样的处境,我在可怜之余又庆幸着,那个被抓着的人终于不是自己了。

    或者说的更过分些,我经历了这些,他们经历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都活在这个恶心地方,凭什么有人能不经历这样恶心的事情呢?那都是他们应得的,七岁的我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己的恶意。

    后来他们对我的实验不再局限于中草药,开始用各种各样的药剂来测试我的抗药性。

    包括但不局限于各种会让人体昏迷或发热的麻痹型药剂,刺激性药品。也真是稀奇,中药喂大的药人测对西药的抗药性。

    那年我十岁,每天被绑在椅子上怼着嘴使命灌着,麻木的吞咽各种类型以及各种味道的药剂,奇怪的气味腌入我的rou体,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怪脏的。

    他们是不怕灌死人的,因为能被送进来的孩子都是富人想要个能充当活药剂的实验体,随时供他们使用。

    我看到过几个后来的孩子被活生生灌死的。它们倒在地上,眼睛还未完全闭上,嘴里吐着白沫淌到地上,棕褐色的是混合的药液,脸色乌青,隐约还能看到嘴里含着的胶囊和药片。

    实验员一脸嫌恶的踹了踹它们,翻了眼名牌联系将它们送到这里的富人,然后抓着它们早已没了气息的身子,用它们的rou体把它们淌出的东西擦了个干净。是的,它们。因为这里培养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形同活药丸的牲口。

    实验室是不提供食物的,他们只负责填鸭,至于其它的,他们才不在乎,毕竟能送进来的孩子,那些富人可舍不得它们是因为没东西吃而死。

    但是吃的食物也是有限制的,每天不能超过一定克数,如果超了是会被关到黑屋子里饿上个几天的,美其名曰不能给肮脏的食物染脏了我们的身子。

    这话真的好笑,我并不觉得自己比猪圈里埋头苦吃的猪干净多少,甚至还可能比它们更加肮脏。

    后来我满十五,就像是一块终于制成功的腊rou,从晒架上取下来,扔到了摊子上去卖。

    我被带到了拍卖会,不过比其它药人好些的是我没有被关到笼子里,因为我是第一个被拍卖的。

    当然,卖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血。

    我到现在都不会忘记下面的场景,一个两个衣冠楚楚的先生和衣着华丽的贵妇太太,见到我这块肥腊rou,跟疯了似的争着加价。

    当时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他们哪里衣冠楚楚了,分明是流着口水眼睛发光的禽兽。

    后来终于加到了一个价,啪的一声,我的贱命就这么被定夺了。

    他们不是抽我的血,而是把我带到了那个先生的房间。那个先生跪在地上,两个实验员抓着我的右手,拿小刀狠狠一戳手腕,血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流,流到了那位先生张大的嘴里,有些甚至溢出到嘴角被他抹了抹吮吸着含到了嘴里。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真恶心。

    最后我是晕倒了,晕倒前我看到的是那位先生让我作呕的脸。

    稀罕的是,我没死,说是有人来阻止了。其实活不活也无所谓,能活就活,不活就死,这一身血流干了最好。

    接着我被送到了休息所。本来想打听一些其它药人怎么样的,但想了想,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死就是活,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们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你不算实验对象了,但你的药剂仍要每日服用,然后说了一大堆准则就离开了。

    嘴唇张张合合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全部撕了算了。

    我仍然能每周收到一大笔钱,姑且算生活费吧。其实我想过要不断了这些药,我不想当药人了。

    但可笑的是十五年养出来的身子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突然的戒断让我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每天扒着马桶就是在那吐,最后我想着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能变出个什么不成。

    已经变成腊rou的牲畜难不成加点水就又能变成活生生的猪了?开什么玩笑。

    你一辈子就这么肮脏了。我对自己说。

    我给自己设了个哨声,提醒自己在规定的时间里回去。声音是当时在实验室录的,当时那个人正在被掐着脖子灌药,发出的声音挺凄厉的,手一抖就拿录音笔全都录下来了,正好够醒目。

    接着日子进入了一个循环,早晨起来熬药,不怕死的在它guntang时咽下去,任由灼人的疼痛侵袭身体,席卷起一场又一场海啸。

    学了坐公交,去书店自学,实验室是有教育系统的,但不多,怕我们懂的太多而不受控制,但我清楚自己很聪明,那些年偷学的不少,一年内就把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反正整日都没事做不是吗?

    晚间会给自己一定的时间活动,不过挺无趣的,周围都是荒芜,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那日我突然生出了去远些地方看看的想法,走到哪算哪。然后我就见到了一个像是扔垃圾一样被扔出来的小女孩。

    哦?原来世界上还有其他方式把人当垃圾对待呢。

    我这一年没有跟多少人沟通过,那日好奇驱使我走向她。

    我问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病的问题。她抬头看着我,令我感兴趣的是,她眼睛里没有被当垃圾对待的惊慌失措或是痛苦不堪,反而是死水一样的平静。

    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遇到了同类。

    后来,我发现不是,她是厌世又向生的,恶心这个世界恶心的让她想吐,但她却又确确实实的在向有阳光的地方走着,像是生于墙角的畸形的花,根部在阴暗处,枝茎却扭曲的朝有阳光的地方生长。而我只是单纯的能活就活。

    或许是我天生的卑劣吧,从我七岁来我就是这样的。我有些不甘,为什么她在厌恶这个世界的同时又能挣扎的为自己活着,反观自己,泥泞。

    又生出了一种被抛下的惊恐感,如果,她逃脱了怎么办,我是否又是孤身一人,回头,发现原来自己的一生孤独,畸形又肮脏。

    但有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在控制着我,让我别做什么奇怪的事,甚至让我生出了靠近她的欲望。分明我这样的人应该是对美好避如蛇蝎的。

    所以我干过最出格的,也就是把中药味熬的浓厚,希望她同我一样肮脏。

    我有的时候挺想把她拉下来跟我一同在黑暗的无底洞沉沦的。

    慢慢的我同她相处的越来越久,越来越久,久到我做着各种各样的傻事吸引她,只为了能让她愿意在我的角落停留。

    那天,她捧着我的脸,嘴唇同当初的实验员一样张张合合。

    这次我同样听的迷迷蒙蒙,但这次我想的是,我想吻她。

    那日阳光稀碎,砸到我潮湿的不堪中,对我说

    我们同样畸形,同样不堪,正是这份相同,让我们彼此靠近。

    那天留在我心里不知道多少年的泥潭干了,裂成一块块土片。

    多少场的泥泞雨,死于碎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