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小说 - 同人小说 - 【修帝】大梦同枕在线阅读 - (四)怨憎会

(四)怨憎会

    

    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又要如何去恨一个人?

    恨是阴暗的,扭曲的,但爱又何尝不是一样。天魔用手指轻柔划过帝释天的脸颊,他侧目,帝释天的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那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相拥相偎,仿若帝释天爱着他,需要着他,不愿离开他。

    他的所有猜测都在帝释天唤出阿修罗三个字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残酷的答案。他好不容易找寻到的他缺失的那些感情,他丢掉的另一半,他的解药与毒药,他的占有与宽纵,他的暴虐与温柔,他的欲望与爱情——他费尽了心思抢夺来的那个人,却原本早已将红线缠在了另一个人的指尖。

    折断他的翅膀。不,不,你怎么舍得。

    那么放他自由。不,不,你怎么甘心。

    天魔去拥帝释天入怀,他狠狠地拥,紧紧地拥,却觉得像是握着一手的沙,越是怕它离去,攥得越是紧,它却消失得越快,倏忽之间一切就都流走了。他固执地、鬼使神差地去吻帝释天的嘴唇,睡梦中的人无法回应也不会拒绝他,在这个静得可怕的夜里,他想,帝释天是他一个人的。他用唇舌轻柔地吸吮他,占有他,侵入他,淡淡的莲香在床笫间勾缠攀附。他又用手掌爱抚他身体的每一处,带着些力道,他的胸前,他的小腹,他的腰侧,他的腿根。帝释天没有醒过来,但情潮已经弥漫,他因被吻而下意识低喘,又随着大手的抚摸而情不自禁地轻哼。

    天魔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火焰荧荧地在那双金色的眸中烧灼。你看。他恨恨地想。你在我身下还不是一样动情。

    ……

    清晨。

    帝释天安静地睁开眼,他正躺在陌生的床帐里,而后他侧目,看见了身侧坐着的人。

    他自己身上被换了寝衣,但男人却还着昨日的衣袍,他昨夜是和衣而眠。天魔坐靠在床边仰头不知思考着什么,眼下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乌青。他一条腿屈起,右手搭在上面,左手——

    帝释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还紧紧攥着人家的袖子。他心虚地松开手试图悄悄把手收回去,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住,他抬眸,对上一双金色眼睛。

    “你醒了。”天魔低头望着他,神色不辨。

    “放开我。”帝释天试图收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放开?”男人嗤笑一声。“昨夜是你抓着我不放手。”

    帝释天沉默不语。天魔攥着那手腕发力一拽,帝释天被他拽到怀中。他挣扎起来想要远离这个男人,但他拗不过那人的劲儿。

    “你梦见什么了?”他似笑非笑地问。

    帝释天心道这人不知又犯了些什么病,他将头撇到一旁,冷淡道:“与你何干。”

    但天魔一字一顿地念出一个名字。“阿修罗?”

    帝释天眼睛倏忽睁大,他转过头来,见那人正目色嘲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看来我猜对了。”天魔望着帝释天的眼睛,慢慢道。“你的家人?朋友?还是——”

    “——情人?”

    帝释天复又偏过头去躲避他的目光,显然他并不愿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是很快天魔便将他的脸掰过来,一字一顿重新问道:“情人?”

    帝释天皱着眉回敬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最后一根弦铮然断开。火在心口燃烧,像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尽。那是什么呢,心火也会烧得人那样疼吗?他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刻骨的恨意,恨却是因为爱而产生。

    帝释天伏在天魔身上,抬起头来望他。那双漂亮的翠色眼里波澜汹涌,却没有一片浪花为他而起。明明天魔坐得端正,帝释天趴得狼狈,明明天魔在高处,帝释天在低位——天魔恼恨地想,明明此时此刻是他攥着帝释天的下颌,帝释天的眼睛却分明在告诉他,在提醒他,你一无所有。

    天魔心中钝痛,却要作不在意地笑着,他带了些嘲讽问:“那么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这句话果然让帝释天不再言语。可是这并不是一场谁令谁不说话便赢了的较量。

    “你天域被我打得溃不成军,将一国圣子都派来做了刺客之时,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天魔看到帝释天的手抓紧了床褥,锦被被他攥出花朵。停下来!他听见有个声音对他这样说,可他没有,他复又凉薄开口。

    “你在众人前献舞,为了接近我躺进我怀中之时,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他看到帝释天咬紧嘴唇,直到嘴唇发白。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发抖,他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天魔一眼。那钝痛几乎快要将他杀死,够了!有声音在警告他,可他还是钳住了帝释天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做我掌中之物,在我身下辗转承欢之时——”他停顿半晌。

    “——你的阿修罗又在何处?”

    然后他感到有guntang的什么落在了他的手上。天魔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下意识将帝释天的下颌攥得太紧,他松开了劲,以为帝释天会挣扎着甩开自己,可是帝释天没有动。

    更多guntang的东西落在他的手上,而方才还波涛汹涌的那双眼里好像没有了光。天魔忽然觉得有些茫然无措,他去吻他,他也不再挣扎,他去抱他,他也不再挣扎。他把帝释天按在自己怀中与胸口,帝释天不声不响,像个破碎的傀儡人偶。

    爱一个人,却因此而恨另一个人。恨一个人,却因此而伤害另一个人。

    他真是愚蠢至极。

    他想,倘若那人还在,他定要与他较量一番,不死不休,将帝释天心里的那个角落——会让他梦呓时唤出他的名字的角落,抢回来。可偏偏那人不在,阿修罗再也不会变化,他烙印在帝释天心里,像影子又像梦魇。

    他要如何赢过阿修罗?这场比赛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天魔用手指轻柔抚着帝释天的头发,而后用五指插进他的发间轻缓梳理。他将帝释天放在榻上,自己撑起身来,两手撑在他身侧与他一上一下地对视。长发在他身侧垂落,同样的金色勾缠在一起——他们的头发都是金色。

    “你看好,看清楚,帝释天。”他说。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昨日与你同枕而眠的人是我,囚你是我,迫你是我,你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往后都会是我,你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天魔俯下身去,先去轻柔吻帝释天的额头,而后一点一点向下,亲吻那双眼睛,亲吻他的鼻翼,最终贴上他冰凉的嘴唇。他的手向下探,摸到寝衣系得松松垮垮的衣带,他一点一点抽解那个形同虚设的结,直到它彻底解开,衣襟向两边滑走,露出内里的身体与上面残留的点点红痕。

    “接受我,忘了他。”他又说。

    帝释天一动不动,他再也不反抗挣扎,也不再用怨恨的目光望他。他只是躺在那儿,缓慢地呼吸,缓慢地眨眼。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帝释天因被吻着而打乱呼吸,又偶尔因身上被爱抚而露出一丁点隐忍的神情,一闪而过,而后他就将它压下去,恢复那令人心慌的平静。

    在这个肌肤相贴的一刻,天魔却又想起了那个名字。“阿修罗”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时刻嘲讽他,提醒他,阿修罗与帝释天两情相悦,天作之合,而他不过是一个勉强者,固执地将自己挤进这场不属于他的缘分中。

    帝释天没什么其他的神情。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直到他被脱得干干净净,同昨夜一样将自己的一切都呈在了眼前男人的面前。他望着身上的天魔,他又看见他的长发垂下来,垂在自己身侧,他看见那双金色的眼眸,很像,很像很像。阔别四年的,阿修罗的气息。他闭上眼睛,想起在山草的芬芳与晚风里,他第一次见到流萤飞舞,想起善见塔顶夜晚里的无数个秘而不宣的吻。四年来他小心地将那些事与那个人封存起来,他太害怕想起了,他宁愿阿修罗再不入他梦中。

    一只手探下去,惹起身下的人一阵颤栗。天魔有一瞬间想着,帝释天笑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并非初见时候那故作妩媚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干干净净的笑。他抚摸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他觉得自己将所有的温柔都已经给了他。

    直到他看见,一直顺服的帝释天缓缓睁开眼睛,翠色的眼眸含着雾气望他。帝释天就这么看着他,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仿若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一个人。而后他又轻缓闭上眼,有晶莹的、guntang的一行划过他白皙的脸颊。

    他们肌肤相亲,他最终还是进去了,他们相拥像是溺于深海的两个人,痛与欲此消彼长,沉浮间他们相互靠近又相互远离。天魔并不知道,他没法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帝释天,可是帝释天闭着眼睛,他心里装的全都是那夜的满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