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二十五章（下）【诛心】
25（下） 谭叔叔是夏天走的，那段时间俞南雁累得憔悴，鬓角冒出了几根白发，胡子总是来不及刮，看着像突然老了十岁。谭叔叔弥留之际，孟旖晚寸步不离地陪着俞南雁守了几天几夜，办好了各种手续，只差选黄道吉日入殓下葬，人这才肯跟他回家休息，一路上沉默得像个哑巴。临睡前，俞南雁在黑暗中突然坐起来，说：“我妈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她。”接着，他听见俞南雁哭了，这人哽咽着说：“现在又只剩我和mama两个人了。” 俞南雁躲在孟旖晚怀里呜呜地哭，哭的声音不大，断断续续抽噎了很久。怀里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他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可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他看了看快没电的手机，懒得再想了，四点多了，天都要亮了。 午后，他从一阵猛烈的心悸中惊醒，给手机充上电一看，下午两点了。今天是何一方的生日，一周前他就与何皎皎说了要给女儿过生日，年年如此，从不缺席。他背后急出一身冷汗，何念君早两天就闹着去那边住了，现在全家就差他一人没到。俞南雁回去陪母亲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人，手机忽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惊得他打了个哆嗦。 何念君问他还来不来，jiejie看着不太高兴，大家已经吃完了午饭，连蛋糕都分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要小孩把电话给何皎皎听，他求她原谅自己，他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可她却什么都没说，听他说完这几句就挂了电话，只剩下“嘀嘀”的忙音。 俞南雁给他留了条信息：“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是方方的生日，害你耽误了时间，快去好好陪陪女儿。” 何一方专门给孟旖晚留了一大块蛋糕，上面有一颗很大的草莓，知道舅舅一定会来，就没让meimei和小舅舅抢了去。他狼吞虎咽两三口就吃完了这块蛋糕，姐夫在他耳边说他姐气得很，要他小心点说话。他嗯了一声，顾不上擦嘴边的奶油，从包里拿出了给女儿的生日礼物，是一枚纯金的长命锁，刻着“福寿万年”。 “舅舅给你戴上，好吗？” 眼前的一幕令何皎皎恍如隔世，想到老何，她心里又多了一分怨气，日久天长地压抑下来，无处纾解。孟旖晚把她拉到一旁，低声下气地同她道歉，借口也不找了，只会不停地说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他错了，再也不会这样了。她冷冷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嗯一下，急得他眼里泛了泪，她也只是说：“没事，我知道你忙。” 她拿起手机一看，来了一条信消息。是俞南雁发来的吊唁邀请函。 她冲他似笑非笑：“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哭什么鼻子，明天不就又见面了。” 所有孟旖晚担心的事都发生了。一早，穿戴整齐的何皎皎准时出现在了殡仪馆，他们几个小辈鞠躬行礼，默哀祈福，送了老谭最后一程。按照老谭生前的意愿，丧事从简，前来吊唁的只有少数亲朋，到下葬礼毕，短短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流程。等到人都散了，她来到俞南雁面前，问他有没有时间聊两句。 孟旖晚没拦住她，俞南雁看了一眼还坐在车里等候的母亲，近乎恳求地问她，有什么事能不能改日再说。她笑着反问他，心虚什么，若非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才会怕九泉之下的谭叔叔脸上无光。他的眼睛和鼻尖都红通通的，再一次求她，有些事别在今天谈。 “你什么时候和我弟在一起的？” 俞南雁破罐破摔了，笑着对她坦白：“八年了。” 孟旖晚来拉她的胳膊，要她回家，她一巴掌甩在弟弟脸上。八年，她又哭又笑地问俞南雁是不是做小三上瘾，那时候郑小琳还没跟她弟分手。如今弟弟为了他，连亲女儿的生日都能忘，当年他可以瞒天过海为何思君造假也不稀奇了。 “当年是你害死了你爸。”何思君的名字终于在俞南雁的眼里点燃了一把烧不尽的火，“你爸临死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俞南雁对何皎皎说，是她亲手杀死了何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