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Your Hound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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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生命能够独立存在于在这个世界上。 神主创造宇宙万物,太阳照耀大地,生命自海洋孕育,而人类是群居动物。只要睁开眼睛,意味着人类有父母,有朋友,有情感。也许很多时候人们无法切身体会彼此的经历与感受,不过情感丰富的个体并不少见。比如沢田纲吉,他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 彭格列十世以性情温和著称,大部分见过他的人毫不例外会给他贴上标签,无非是温文尔雅、周全礼貌。 纤薄的纸张尚有两面之分,何况是依凭在躯壳之中的人类灵魂呢——沢田纲吉的灵魂万里挑一,是锤炼淬火的银剑,是璀璨剔透的水晶。他的灵魂不止两面,一些熟悉他的人很清楚这点,其中就有米拉与哈金。 米拉·柯里昂继承家族多年,他同龄的恶友如今总算正式坐上头把交椅、与他平起平坐——哈金·科氏在父兄手下备受煎熬,继承权在他三十二岁这年顺位到他身上、终于迎来扬眉吐气之日。第一次决策会议向来是重头戏,哈金却一甩手、急不可耐地宣布给自己放假,要求董事会出资筹办庆贺活动。 科氏已在这个世界上称霸多年,但凡存在于社会上的产业他们几乎都有涉足。澳洲的猎庄被暂时买断,这是哈金与米拉自年幼时起便十分中意的度假场地。独占整个大陆的国家季节与其他地方截然相反,二月初很多大地还在飘雪,澳大利亚却正值夏天。夏季的澳洲雨量充沛,水草丰茂;虽然台风季节不宜狩猎,但很适合跑马猎鸟。 这天下午,倾盆大雨和飓风来袭,哈金和朋友们正在休息室里玩纸牌,他的贵宾走了进来。 彭格列十世刚刚睡醒,他穿着棉质圆领衫踩着拖鞋,几步远的地方跟着贴身保镖。他向侍女要了杯水,边喝边朝里面走。 哈金手里的牌很好,但他推开面前筹码中断牌局。金发的男人站起来,向沢田纲吉打招呼:“睡得好吗,阁下?” 抬手遮住嘴小小打了个呵欠,未吹干的头发还有些湿气,沢田纲吉的声音懒洋洋的:“还不错。不过床该加固一下,翻身的时候会响。” 管家听到后立刻向客人不愉快的体验道歉,表示现在就派人去处理,随即询问他是否需要用餐。 “……嗯,”沢田纲吉稍稍想了一会儿:“英式早饭,不要培根,美式咖啡。别太油腻,弄点樱桃番茄,两份。” 管家表示这些要求能满足,弯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转身离去安排。 棕发的男人看了一眼牌桌上的另外三人,其中两个是哈金的好友,他有些印象;另一位他简直不能再熟悉,火红的头发和至今没去掉的雀斑几乎是米拉的名片。 沢田纲吉拉开椅子坐下,无言地表示他也想加入。 荷官看了眼主人,哈金点头,那人立刻回收桌上散落的纸牌开始重新洗牌,询问沢田纲吉想要玩什么。 男人托着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德州吧。” 荷官扯紧手套,为新玩家送上筹码。沢田纲吉看着那些光泽水润的五边形贝母片,抬头笑着问荷官:“请问有别的颜色吗?” 荷官汗颜,这套古董筹码没有颜色之分。那个年代也无法人工染色云母,玩家之间都靠形状来区分,他想这位客人一定明白。贵客的身份荷官不得而知,但主人的态度能说明一切,这是不能怠慢的对象。 “十分抱歉,并没有这个选项。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更换一套新的筹码。” 这十几年来与彭格往来密切的两人悄然交换眼神,他们能看出沢田纲吉心情并不好。也许在到达之前校友就已经情绪不佳,不过哈金更希望对方仅仅是因睡眠不足而烦躁。他们都很清楚这位和煦儒雅的男人真发起怒来有多可怕。 米拉就坐在沢田纲吉旁边,他把自己的筹码推过去,问:“我和你换?我记得你喜欢方形。” 彭格列十世并不常情绪外露,他已经在这个世界的顶点坐了太多年,不再需要靠情绪来表达立场,一个眼神一句话足矣。不过要问及令他不愉快的主要原因,昨晚那张响个不停的床有很大错处。 沢田纲吉有段时间没能休假,连续的各项繁琐事务让他的身心都缺乏调剂。好不容易到澳洲来放松几天,亲到一半开始吱呀作响的床架让他和他伴侣都没了心思,半硬着睡过去结果导致睡眠质量更差。 等待大人物回答的时间格外长,他们身后传来矮桌拖拉的声响,刺耳得根本就是故意而为。几人回头去看,贴身保镖中有一个居然在工作时间坐了下来。戴着墨镜与耳返的男人看不清表情,下巴藏在黑色的立领中,胸口佩戴彭格列家徽。他翘着双长腿靠在满是刺绣的软垫沙发上,袖口和手套中间露出一小截皮肤,姿态自然无比。 那是沢田纲吉的人,而他没有任何异议。 主人没有意见,米拉与哈金当然也没有意见。另外两位从传奇十世进来后眼神规矩,坐姿都摆正了些许,此刻更是屏息闭气、身子僵硬。他们受邀来与朋友厮混享乐,那能想到会遇到这种诡异的场面。 沢田纲吉并非不能理解,这种事情无论发生在哪个男人身上都很难忍受。他可以仗着身份胡乱为难别人发泄不满,而和他一样没睡好的人却还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好在此时侍女推着餐车进来,陶瓷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牌桌上难以言说的气氛不再那么压抑。沢田纲吉闻到食物的香味表情亮了一些,他接过叉子开始吃东西,指尖点着桌面让荷官发牌,仿佛刚才关于筹码的奇怪发言根本不存在。 嗯,还好,他只是没睡好。吃点东西血糖上来了就好。 哈金松了口气,米拉也不再紧张,他捏起自己的两张底牌。米拉看到是黑桃三和梅花五,认为自己这局应该没戏,直接退出:“弃牌。” 就在沢田纲吉看自己底牌的空档,第二份被侍女放到他面前。 沢田纲吉抬手拦住,说道:“给后面那位。” 他的保镖听到后似乎是睁开了眼睛,用指节磕了磕桌子。 无论是要两份餐也好、指示食物送给谁也好,客人的要求都会被顺利执行,科氏的人向来精准高效。沢田纲吉很快听到身后传来盘子和刀叉碰撞的声音,眼神聚焦在牌面上。他的底牌是一对黑桃十,而桌上的三张公共牌分别是黑桃九、黑桃八和红桃四——意味着他赢面很大。 一口闷掉咖啡,沢田纲吉在自己的格子里放下筹码:“我加倍。” 沢田纲吉的下家是个身材高大的欧洲人,名叫盖尔。他在想自己的保镖会不会觉得都是同样的工作、怎么待遇差距有点大。他似乎并没专心在牌局,连底牌都没看就作出决定:“我跟。” 哈金没料到到沢田纲吉一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看来今晚需要向这两位不幸得知某些骇人内幕的好友解释很多东西。 时过境迁,曾经危如累卵的彭格列在沢田纲吉的经营下已无人再敢冒犯,他也不再是可以随意讨价还价的对象——谁敢在雄狮的利齿下乞食,谁敢在领教了他的实力后还心怀幻想。曾受人轻视的亚裔首领在继位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势如破竹。阻拦他理想的大人物逐渐销声匿迹,诉说着他的决心和强大。 沢田纲吉就像投入幽暗深海的照明弹,了无生机的海底被他的意志所点亮。奇形怪状的丑陋鱼类无所遁形,整个生态系统被他强势扭转,沸腾着泡沫,翻天覆地,竟然真的逐步形成全新格局——沢田纲吉想要的格局。 世不可避,世不可逃。没有人能真正独立于世,哪怕是沢田纲吉。 身为万人敬畏的彭格列十世,他有很多条底线。这些底线很多都是模糊的,是在利益面前可以挪动、甚至可以被抹去的——但以依旧有人能牵动他的心绪,而作为知情者他们只能闭紧嘴巴以免被当做靶子,替沢田纲吉维护好他不可被撼动的死xue。 科氏的新主人并不惧怕这份责任,这是一柄双刃剑,是他与彭格列牢不可破的契约。 哈金看过的底牌,挑了挑眉毛。他的牌也不错,有两张红桃四,运气好勉强能凑个同花:“加倍。” 沢田纲吉闻言看他一眼,点了点咖啡杯示意续杯,哈金仿佛被那冷硬的眼神捅了一刀。咖啡冲击杯壁、液体奔流碰撞的水声响起;热气在他脸边弥漫,却丝毫没有为他的表情增温。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清醒,这意味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有意义。 这是在你的地盘,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最好都留在这里。 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替你处理好这个问题,别那么吓人。 准备加注的手又收了回来,哈金轻咳着说:“算了,我跟吧。” 哈金的下家是一个皮肤漂亮的非裔美国人,迈克识趣地跟着甩出筹码。雨这么大自然没法儿出宅子,牌局他只是凑数,不过他现在开始觉得有点意思。 这一轮下注结束,荷官翻出第四张公共牌,是方片七。 这显然是一张对大家来说没什么用的牌,五个玩家都没给正眼。就在此时,沢田纲吉的保镖擦着嘴角重新回到他身后站着。十世似乎因此而转变了心态,他换了个姿势啜了口咖啡,语调都跟着带了温度:“嗯?什么牌啊……我过吧。” 米拉深感无语,无论过去多少年,他始终没办法适应校友的性格转变。也许是自幼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许是能够使用火炎的神奇血脉,也许是受到人生导师的影响太多,沢田纲吉简直比大乐透的中奖数字还难以捉摸。 但他又是那么好懂——米拉与哈金在这处猎庄招待过沢田纲吉很多次。他有点恋旧,住固定的客房,喜欢在高处看风景;偏好李斯特,喜欢莫奈;比起华丽精巧的东西,更喜欢实用舒适的用品。毕竟是在一起念过书、互相试探过的对手,米拉自认为算是了解这位高高在上的彭格列的十世——只要不给他想做的事情添堵、为他想要实行的政策和方案出力,那么就能成为彭格列的盟友。 沢田纲吉的行事风格不像谨慎克制的日本人,不像心思飘荡的意大利人,不像万事随性的美国人——他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他曾经生活过的土地都无法改变他,反而被他吸收碾碎,融进骨血,酿造成独具一格的醇酒。 现在他又轻松愉快地想要认真公平玩这局游戏,仿佛上一轮威逼下家不许加注的另有其人。 米拉笑得很不客气,说道:“别太较真阁下,原本就是打发时间。” 沢田纲吉再次放上等量筹码,根本没听进去:“你都弃了就别说话。我跟吧。” 盖尔直接弃牌,哈金选择跟注。 押注结束,最后一张牌被荷官翻过来。沢田纲吉眼神没变,其他两人也都是老手面上看不出端倪,但他们知道十世这局稳赢。 那是一张黑桃十。 哈金没赌到他要的那张干脆盖牌,摆手让荷官收走自己的筹码。 沢田纲吉摊牌,他是场上最大的三条加同花,赢家自然是他。 哈金输得不少,他搭着胳膊嬉笑:“初醒者的好运?。” 沢田纲吉面前堆着一摞形状各异的筹码,于是就让荷官帮忙换成计数条。他轻笑着接过一把雕花象牙签子放在面前,说道:“我向来运气不错,你知道的。” 米拉不信这句话。沢田纲吉哪是运气好,根本就是看他认真与否——他之前胡乱玩牌的时候可是盲目下注、输给米拉一条航线六个月的经营权。那回是为什么来着?沢田纲吉牌局上接了个电话后罕见的心思都飞了,据说是日本负责人过来闹事之类的。 米拉大致数了数自己的筹码,嘿嘿一笑:“再来,我不信你能赢一天。” 一根签子价值百万美元,虽然他们并非输不起的人,但金钱和面子并不能划等号——牌局也是博弈的一种,除非赌些刺激的,否则输赢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没有意义。 沢田纲吉淡然一笑:“那就继续。不过就这样也没意思,我们玩点别的?” 米拉很少见沢田纲吉主动提议这种赌局,他很有兴趣,但今天轮不到他做来决定:“怎么说?科氏阁下?” 这回是哈金做东,他当然得先开口。碧蓝的眼睛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沢田纲吉的表情,猜测对方应该只是单纯想玩罢了。于是哈金清了清嗓子,说道:“玩点别的啊……那就输得最多的可以向大赢家提一个要求?Truth or Dare怎么样。” 哈金荣升主位,所有人为祝贺他而来,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游戏内容不定,两个小时后结算,晚餐前就能结束。 他们丢骰子决定玩轮盘,桌子被重新布置。几人刚刚落座,沢田纲吉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掏出来看了眼显示屏,略微迟疑后决定出去接听。 不过计时已经开始,虽然是区区游戏,但也不能影响其他玩家。 “抱歉,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去处理一下。”沢田纲吉起身离开前摘下了贴身保镖的耳返,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给我留点面子哦。” 哈金还没来得及反对那个男人已经坐了下来,点着杯子用同样的节奏要求续杯。 迈克玩着自己的脏辫,很是无所谓地说:“下人替几局而已,哈金你怕什么。最会赌的走了不挺好的。” 米拉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你以为沢田纲吉是让谁给谁留面子?神啊,我祈祷上天让这个电话快点结束,让可可爱爱的十世回来吧——十世再怎么玩也会给人留条裤衩儿的。 男人摘了墨镜,眉眼深邃,漆黑如剑。挺直的鼻梁上有两个浅窝,他轻轻捏了捏,在众人面前说出第一句话:“我很久没玩轮盘了,还请各位先生多多包涵。” 黑发黑眸的男人脸上有道旧伤,似乎是化学烧伤。虽然被妥善处置过,但新生的皮肤总会更白皙粉嫩,质地也不同于其他地方。不过这道疤丝毫没有影响男人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更多神秘色彩,俊朗的脸越发性感得要命。 轮盘赌局不需要频繁交流,除去必要的叫号之外,男人什么都没再说。尺寸惊人珍珠代替白球在樱桃木轮盘里滚动,而他只是在数字格子里放上代表沢田纲吉的筹码押注。当珍珠在轮盘内停稳后,他在心里计算圈内圈外的赔率,指尖玩着两片筹码,等待庄家用小棍把赢得的那些推到他面前。 时间就这么过去半个小时,轮盘也转了不下二十次,这是种快节奏的赌法。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男人明显表情愉悦,脚下打着节拍;而盖尔面前已经什么都没剩下,第一个祭品的脸色并不好。 荷官颤抖着手将最后几个三角形筹码推到黑发男人的面前,彭格列首领的保镖毫不客气地捏起来放在自己面前,按照形状分类放好。十摞贝母,刚好够换十根象牙签。 保镖先生用手指将那些筹码往前面一推:“帮我换成更大的筹码。” 碍于哈金与科氏的面子,盖尔直到输光最后几个筹码前都保持着风度。虽然能得到指示沢田纲吉一次惩罚游戏的机会,但这个代价对他来说有点太大——他既不是财大气粗的家族掌权者,也没有开罪过彭格列家族。作为同样受科氏所邀请而来的客人,他理应得到重视和一些尊严。 盖尔笑中带怒,问道:“嘿,这位先生。请问该怎么称呼您?” 漆黑的眼睛向这边看来,男人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卷卷的奇异鬓角似乎是在嘲笑他。 “我输给您这么多,卖你一个名字不算过分吧?” 回答盖尔的依旧是沉默,哈金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别这样盖尔,不过是个保镖,别让他毁了你的好心情。待会儿我们去喝两杯怎么样?” 米拉用脚尖暗中踢了踢黑发男人的椅子腿,无奈地朝着他苦笑,求他别闹了:“留点面子?” 保镖先生倏然站了起来,倨傲地理好衣服,摸出墨镜重新戴上:“失礼了,我去看看Boss的情况。” 盖尔的保镖站出来拦住了男人的去路,壮硕的体型显得这位大赢家不堪一击,却不知为何在气势上略低一筹,似乎被穿透镜片的锐利视线戳在脸上。 哈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这两位该不会是吵架了吧?一个个吃了枪药似的好难伺候,可千万别动起手来。过两天还有更多宾客会到猎庄来,他可不想自己的庆祝宴会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米拉指示自己人准备去阻止,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让这个男人出手,否则肯定非死即伤。 “怎么都站着啊?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轻快的男声插了进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被打破。沢田纲吉回来了,一眼就看到几人站在牌桌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而米拉和哈金的人手都悄悄按在武器上。 盖儿见狗主人来了,口气十分不好:“阁下,恕我直言,您这位部下实在有些过分。” 沢田纲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说话人的名字以及对应的身份。随后他看到盖尔的座位面前空空如也,而自己的格子里倒是堆得满满的,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给人留点面子嘛,真是的。 沢田纲吉别无他法,自己人惹了事,还不得他这个做首领的来周旋。 棕发的男人朝着盖尔伸出右手,笑得歉意十足,语调诚恳:“真是抱歉,盖尔。” 盖尔以为这位大人物根本不记得自己,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态度还如此和蔼,怒气瞬间消了一大半。 “您言重了,阁下。”盖尔伸手与沢田纲吉交握,讪笑道:“虽然没想到您的部下能有这等高超赌技,让人刮目相看,不过他的态度我难以接受。” 沢田纲吉当然知道替他赌局的男人会以何种态度对待送到嘴边的鱼rou。这可是一分钟上百万的快钱,轻轻松松稳赚不陪,何况他的贴身保镖急需找点乐子舒缓心情。 “您说的是。没能约束好下属,这的确是我的过错。”沢田纲吉耐着性子,友好地握住盖尔的手拍了拍,“既然是游戏,我的保镖让您输得厉害,那么按照约定,您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我选择真心话吧。” 沢田纲吉这番话天衣无缝,最后看似让步,实则毫无交涉余地——但这大大满足了盖尔的虚荣心——这可是至高无上的彭格列首领,他任由自己提要求,什么都可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甚至能炫耀到进棺材、刻在墓志铭上。 这下盖尔最后的不满情绪也消失不见,他的保镖也把路让开来。那闯了祸的家伙气定神闲地走回主人身后,抬头挺胸,腰身笔直。 保镖一点也没有给首领添麻烦的自觉,反而开口淡淡说道:“是你让我坐下去玩的。” 撮盐入火是这人的特长,沢田纲吉连忙轻咳一声,你可闭嘴吧。 “您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面对沢田纲吉的追问,盖尔只觉得奇怪——让下属道个歉很难吗?还是说,这个贴身保镖和他的雇主有些什么不能言说的关系,以至于被主人维护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一层,盖尔笑了。他背着手,说道:“我想好了,不过阁下可不要说谎。” 沢田纲吉似乎已经猜到对方的问题,表情为难起来:“我自然会如实回答。” “我想知道您的保镖叫什么名字,仅此而已。” 盖尔神情得意,他知道这个问题会让沢田纲吉为难,也会让那个不知名的高明赌徒为难——真名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价值极高的货币——无论你是想要报复、还是想要保全某人,名字代表着它所连带的所有信息,比真实货币还要价值连城。 彭格列十世没有回答,他将选择权留给当事人。 盖尔看向那个站在十世身后与其比肩的男人,他的脸被墨镜遮挡大半看不清神情。但他笑了一下,脸上的伤疤跟着变换位置,冷酷且戏谑。 保镖选择如实回答。他的名字很短,一个单词,两个音节——那是一个让盖尔后悔听到的名字。 似乎是被盖尔顷刻间完全崩塌的表情取悦到,贴身保镖轻哼一声。听起来像是不屑,但在沢田纲吉耳朵里就是愉快的胜利号角。 好了,这下他俩心情都还不错,应该去做点适合休假期间做的事情。至于这里的场面,沢田纲吉相信猎庄的主人会处理好。于是他转而看向哈金,告诉东道主晚餐不用叫他,他们要去桌球室玩会儿。 直到休息室的门关上后很久盖尔也没说话,米拉上前揽着他的肩膀,深感同情:“别难过,兄弟。当年我们也是这种反应,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哈金倒了杯烈酒递给盖尔,安慰道:“你也来一口?” 迈克依旧坐在牌桌边,他刚喝过杯冲脑门儿的杜松子——在看到彭格列首领低声下气道歉的瞬间他已经傻了,就算是为了巨额赌资沢田纲吉也不应该如此。那可是完美如神祇的男人,他不该向任何人低头——除非是为了Reborn,他接受这个答案。那是暗黑世界里的另一个传奇,一个不败神话,一个等同于死神的男人。 米拉唯恐天下不乱,哈金也收到了他恶趣味的眼神,那是“再劲爆点”的意思。 “嘿,你们想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受伤吗?那可是在脸上,谁能伤得了他啊?” 曾经的杀手甘愿站在沢田纲吉身后为他保驾护航,而得到他垂青的十世也回以尊重和维护,这可不是简单的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盖尔和迈克已经不想再知道更多会让他们无法抽身的信息,但这个秘密实在太过诱人——没有女性能拒绝心爱之人献上的闪耀钻戒,也没有男人能拒绝了解最强偶像八卦的机会。 哈金恶劣的笑容诉说着接下来的内容绝对会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但近在咫尺的神秘故事就是涂满果酱的甜甜圈。厚重的焦糖溢出表面然后滴落,掰成两半后其中的奶油馅儿绵软顺滑,中间还夹着Q弹的橘子冻,如若吃到口中该是何等满足。 盖尔接过水晶杯仰头喝掉那口酒,喉咙被烧得颤栗不止。他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准备迎接这个世纪大惊雷:“你说,说详细点。” 被人谈及过去的两人没什么自觉,他们让管家置办台球厅,准备开一局。两鬓斑白的管家为他们备好解渴的饮料后自行离开,因为客人们要求独处不想被人打扰。 沢田纲吉杵着球杆,喊了开球的人一声:“Reborn。” “说。” 啪嗒啪嗒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封闭的室内只有他们两人,屋内回荡着清脆的击打声。 “刚刚是爸爸打电话来,他说想见你。” 沢田家光这些年都待在日本,在其职责范围内尽量多陪妻子一些。原因无他,孩子的母亲身体抱恙。一个小小的肿瘤在沢田奈奈体内生长,虽然发现得早治疗并不困难,手术也很成功,但这让做丈夫的开始产生危机感。 他的儿子很有可能会走在他前面,而再强大的人也无法承受接连失去重要的亲人的打击。于是他选择陪伴在妻子身侧,想要弥补他曾经缺席的时光。 Reborn注视着球的布局,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诶。” “嗯……什么时候?” “也没说,神神秘秘的。” 不能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很多,但Reborn猜到和自己的学生有关。 Reborn回应道:“知道了,我回头问他。” 他不动声色地击球,红球在中袋边上碰了一下,没进。这下换成学生的回合,沢田纲吉持杆走到池边,计算着角度俯身找了颗彩球,三点一线瞄准。 老师和学生经常在击球的时候聊天。这种没什么紧张感的游戏节奏很慢,互相给彼此制造障碍的博弈感恰到好处,是他们之间保持新鲜感的小技巧。 两人朝夕相处快二十年,又不能简单靠短暂分别刷新距离感——长时间分别只会加剧彼此的不安。一个脑袋时刻被人瞄准,而另一个正是其中翘楚,刚巧适合为前者排除周围的潜在危险。 沢田纲吉被Reborn保护得很好,无数次暗杀在筹备阶段就被摁灭,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也都被Reborn一一解决。杀手的新身份为他与首领之间的关系制造出很多便利,但障碍也随之而来。 想要拥抱的时候要克制,想要交谈的时候要忍住,就连想要看一眼都不能转身去确认。这些都让沢田纲吉意识到远在天边的思念根本算不上什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才最是熬人。而他们大部分时候只能这样在众人面前维持着距离,保持最低限度的交流。 像今天这样极其容易让人猜到关系的互动实属越界,而且还是建立在两人都在闹情绪、牌桌上的人都还算信得过的情况下。 Reborn看到沢田纲吉连进两球,并且巧妙的将活球留在自己难以下手的区域。他敲了敲球桌,警告道:“你这套路杀气太重,要给对手留条活路。” 沢田纲吉本来准备再次换角度击球,听了这话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也就是没外人他才会这样,不仅身形随意摆成舒适的姿势,架子也不端了,表情都跟着丰富起来。 首领玩着球杆挑眉质问,气势强悍,威风凛凛:“你再说一遍?说慢点给你自己听听!” 保镖听了马上低眉顺眼、却又不卑不亢地回应:“阁下,您大人有大量,就这么算了吧。多谢您替我圆场,属下感激不尽。” Reborn把保镖被主人训斥的模样学得十成像,平日里在人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称呼沢田纲吉。不得已喊两声Boss已经是极限,可见他现在是真的心情够好、甚至逗起人来。 那人惟妙惟肖的神色让沢田纲吉瞬间大笑起来,他放下球杆去抱Reborn,下巴搁在他肩上笑到抽气:“哈哈哈哈!你今天好可爱啊,把他们吓得够呛。多大了,怎么还玩不够?” 数十年过去,Reborn的生长速度完全恢复正常。如今他与被诅咒前夕的模样相差不大,用生理年龄来定义的话,应该与沢田纲吉年纪相仿——按照记忆来定义,那可比这个数字大上不少——如若从他成功解除诅咒开始计算,他才刚刚成年。 “很难说,看你怎么算吧。” Reborn摘了通信器随意放在一边,揽着沢田纲吉的腰贴着他,说:“我都多大了还要被你说可爱,不合适吧?” “会吗?”沢田纲吉在那人怀里闭着眼睛,惬意极了,“大叔也能可爱,我就是可爱的大叔。” 有胆子如此冒犯彭格列十世的人上个月来拜访过他们。刚刚升上初中的David趁着假期过来玩玩,他顶着一头粉红卷发,抱着沢田纲吉送他的超大毛绒玩偶说:叔叔,您和这个狗狗一样可爱。 回想起连忙捂住儿子的嘴、鞠躬致歉的毒蝎子丈夫,Reborn笑了。他靠着沢田纲吉的脑袋,嗅着他的味道,笑意不减:“比小狗还可爱。” “什么?那波恩小朋友比狗狗可爱两百倍!” Reborn很反感被提及那段不像样的过往,但奈何这家伙喜欢,全方位的包容让做老师渐渐没了脾气。学生不仅屡屡谈论回忆那几年的日子,甚至偷偷拍过些照片藏起来不时翻看。 独处时光并不易得,用来讨论两个大男人谁更可爱太过浪费。Reborn没再理会,手往沢田纲吉的衣服下摆里探进去。 柔软的针织衫无法阻拦手指的力道,沢田纲吉被Reborn摸着肩背安抚,舒服得咕哝起来。皮革隔着布料擦过肌肤,紧张的肩胛被按痛——看来过去几周伏案工作真的太久。 “一会儿泡澡吧。” 对于老师的提议学生表示赞同,猎庄卧房里的浴缸很大,按摩功能齐全,塞两个人绰绰有余。不过现在要考虑舒缓神经的休闲时光还太早。他们刚起来没过几个小时,太阳尚未下山,而这双手还在往别的地方摸。 抽绳的裤子舒适且宽松,裤腰里塞进两只手。纲吉的臀rou被揉得发痛,抱着Reborn的脖子磨蹭,几个鼻音黏在一起:“嗯……手套好硬。” Reborn的鼻尖贴在纲吉脸上滑动,唇蹭过他的脸颊,抽出一只手放在他面前。 纲吉被捏着羞耻的地方往Reborn胯下凑,两人小腹紧贴,革制品特殊的气味充斥鼻尖。纲吉只好松开Reborn,反手撑住球桌,叼着他的手套一点点扯下来。 齿尖咬住缝合线,嘴唇尽量避开,齿列在Reborn指尖虚咬过。先是食指,无名指,Reborn被咬到了指尖rou,还在裤子里的左手用力掐住纲吉的臀尖。琥珀色的眼睛不满地瞪了瞪,再去咬小指的。最后纲吉叼着中指的布料仰头,将那只手套拉扯来下,松开用手接住。 见了光的右手没有回到进衣服里,而是抬起来抚上纲吉的耳朵。Reborn捏着耳垂的手又接着摸了摸纲吉头发,干燥松软的触感在手心里有点扎,最后绕到纲吉背后扯掉了另一只手套,拥着他紧贴着他的胯间。纲吉腰靠着球桌,抬头去寻Reborn的唇。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皮革气味的亲吻,彼此略微缺水的唇纹轻贴,一下,再一下,渐渐与脉搏融为一体。 “扎人……” “你也扎。” 新生的细细胡茬儿成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