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白纱裙（清水）

    人前风光无限的汉家宗室，广陵亲王。

    白天会着织锦朝服头戴九旒冕、乘着华撵行在人群攒动的官道上。

    而夜里只能在噩梦惊醒时独自蜷缩着舔舐心上的伤口。

    ..................

    你是痛恨周瑜的。

    起初只是一个梦，梦里烈焰焚灼皮肤的炽痛、绝望的哭喊、剥栗般噼啪燃烧着的一切。

    你明明没有切身经历，噩梦却萦绕不散。

    直到那天与江东结盟的庆典，你与孙策策马并肩。宿命一般，夹道的人群中，你看到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眼神清冷锐利。他，也在看着你。

    只这眼，你便确认他是你最痛恨的人——你的兄长。

    你想了想，这份恨多半来源嫉妒，从娘胎起便不公的嫉妒。

    一母同胞，他出生便是康健，而你则喘疾连绵。

    王府大火，母亲带走的是他，而独留自己一人。

    继任亲王，你在权力的泥泞中虚与委蛇、浑身血腥肮脏；他居隅江东、白衣古琴赢得无数美名。

    ...

    这本身便是不公的，对吧。

    尤其是他还在私下喊出那句“meimei”。

    “小王以为，公瑾还是周中郎将，小王还是广陵亲王...”你拉开距离。

    “如此，对同盟利益最好。”

    你利用同盟关系，这个摆在双方前的共同的最大利益，巧妙回避了这场亲情相认。

    “公瑾明白。”

    你看着他的脸色虽冷静克制，眼神却晦暗下来。你心里少有流露出报复的快意。

    ...

    飞鸢送来的密信，内容是新一批排查出的江东安插绣衣楼的暗桩，其中少不了周瑜的手笔。

    快速阅读后，你冷静地将纸片放在豆油灯上，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这密麻的暗文。

    你语气轻快地哼着歌，攀着梳妆奁旁的灯火，对镜描摹着眉眼。你的五官本就清秀精致，但孙策更爱娇憨媚态。

    男装常服也换成了与孙策初次相见时的素白纱裙，你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错觉成那个同样素衣环佩的孪生哥哥。

    双生兄妹除了体内暗涌的同脉鲜血，外貌也不免有些相似，你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

    如果当时母亲选择的是你，如果你死在大火中没有承袭亲王，如果他知道身世后选着站在你这边，如果......

    没有如果。正是这一切没有发生，你才是现在的你。

    手握实权、巧言令色的广陵亲王。

    如履薄冰、怀璧其罪的广陵亲王。

    “巧遇，周中郎将。”云夜朦胧的月光罩在你们二人之间。他能看到你裙摆上翻飞的白纱在月华下盈盈的光，你却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我是来找伯符的。”你娇艳的红唇流出分明乖巧的笑意。

    滴漏更响的深夜，你少见换上裙装，态度暧昧地走向孙策地院内。你需要更加获得江东的信任，尤其是孙家孙策的信任。

    征服这样一个英雄少年郎，除了杀伐，便是美色。这招，你屡试不爽。

    周瑜没有离开，站在院外。他抬头，望着院内棉纸窗透出的灯火，映照着的一双交叠着的、暧昧不堪的人影。

    连他自己也没觉察到的是，他一向冷静克制的他，神色却无声流露出一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