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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虎子,你说你家‘小扑克’能答应吗?从她转咱班,我就没见她主动搭理过谁!”

    江奎虎冷笑,有点不屑的意思。

    她这个‘拖油瓶’meimei,自从和她妈搬来他家,成天窝屋里头,有时候叫吃饭都不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修仙儿呢。

    同班同学兼发小的刘应嘟囔着:“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啊——”

    江奎虎心想:我介意什么?

    “我总觉得你这个meimei真跟天上掉下来似的,说好听了是不食烟火,说难听了怎么就有点那个……”

    江奎虎斜楞他一眼,说出他心中所思:“有点大病!”

    “对对对——“刘应一拍大腿面儿,正要跟两句,又觉得这么说人家姑娘不太合适,好歹也是好哥们儿的meimei啊!虽然是异父异母。

    他挠挠头,“也没那么夸张,可能新环境,她怕生?”

    她怕生?

    江奎虎差点没笑出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秦佳乐,八月暑假的一天,他爸江忠喊他下楼接人,首先吸引目光的倒还不是她人,而是那一大“幢”行李箱,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箱子本身就是最大尺寸,红红黑黑的骷髅贴纸,上面摞着三四个花花绿绿的宠物托运箱。第一层隐约瞧着是只黑猫,在网罩后匍匐着,瞪着两只黄黄绿绿的眼,冷冰冰的盯着人瞧。

    第二层小看不真绰,估计是个仓鼠松鼠之类的,最上面是个铜鸟架。横杆上搭着两只暗红色爪子,通身羽毛雪白,两边腮帮各一团红,小脑顶一撮儿黄毛弯弯翘起,下面的托盘上还有几坨鸟屎。

    后来每当江奎虎稍露嫌弃之色,人家就来一句:“人还拉屎呢!你屎香?”她话不多,一开口就能把人噎个半死。

    他爸手里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后背也是不堪重负。那只椭圆通透的玻璃鱼缸只好她自己抱在怀里。

    里面倒是没水,是一只鼓鼓囊囊的遮光塑料袋,江奎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临时装鱼和水的。再看那只细瘦的腕子上,勾一条狗绳,雪白的皮肤都勒出印子了,末端牵着一只大黄狗,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倒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好一个‘左牵黄右擎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从霍格沃兹放假回来。就这么着,他的‘meimei’登堂入室,把他的卧室变成了动物园。

    秦佳乐只比他小一岁,入学却比她早一年,两人同上高二,但是看着却比他小多了,也许是因为江奎虎本身长得高大,所以衬得丫头片子格外娇小。

    她穿着大短袖,五分裤,走起路来衣摆裤腿儿都兜风,跟挂在身上似的,像少女,又像少年。她眼睛圆圆,鼻头翘翘,嘴巴真像颗樱桃,小小鼓鼓的,就是稍微带点病态的紫。

    江奎虎再不待见她也得承认:秦佳乐有一双漂亮的眼,漂亮得不带人味儿。

    想来是遗传她mama了,不过张美琪的眼里总是带着笑意,人虽富态了,也能想见年轻时的风华。不像她闺女,暑天里周身笼着一层冰雾似的,像某种夜行生物。

    “哪间房带浴室?”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和长相似乎不太能对上号,又沉又冷,和他在网上关注的那些夹子音萝莉不一样,反倒有点御。

    江忠愣了愣,立刻给江奎虎使了个眼色:“去!把你屋子收拾出来给meimei住!”

    张美琪连忙跟着打圆场,一双含情美目望过来:“忠哥,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惯她!”

    “爸!”江奎虎悲愤交加,到底谁是亲生的啊!有了老婆忘了儿?重女轻男?他已经牺牲游戏房给她了,现在竟然连卧室也要让出去?

    “我哪来的meimei?我没有meimei!”

    重组家庭本来就问题多多,再加上少年方刚,棱角毕现,急了眼才不管什么头上脚下的

    秦佳乐刚一来就惹出这么大阵仗,她倒是跟没事儿人似的,对大黄唤一声,推着大箱小笼跟在他身后来到卧室,堂而皇之地坐在江奎虎床上,好奇的观察四周。两条小腿儿挂在床沿晃悠来晃悠去的,好不自在。

    江奎虎连忙跟上,“诶!你别乱动我东西!”床头擎天柱手办被她拿在手里摆弄。本就一身的火气,一嗓子吼了过来,上前一步抢到自己怀里。

    她倒也没显得多怕,悠悠的丢来一句:“稀罕什么?我也有。”

    说着她一撑胳膊跳下床去,盘腿儿坐在地板上,打开行李箱一通翻找,还真拿出一个手办,大大方方塞在他怀里。

    “丑死了,这是谁?”那人偶咧着变态的笑容,脸上脖子一堆缝合的疤痕。

    “没有名字。”

    她冷冷的丢来一句,将人偶夺回,宝贝似的摆在床头柜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两朵秀珍小白花,一看就知道是配套周边。她小心翼翼的插在它灰蒙蒙的衣领里,另一朵塞入它黑黢的指缝儿间。

    经小花点缀,丑东西看起来更诡异了。

    江奎虎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欧洲中世纪那些女巫僵尸、吸血鬼一类的事物。

    这丫头片子怎么净喜欢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他抱着一堆衣服刚要走,身后却传来她不带情感的冷声:“还有这个。”

    他一回身,发现小姑娘举着伶仃的细胳膊,指尖儿挂一条蓝黑色的四角内裤,上面隐约沾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分泌物。

    江奎虎的脸瞬间就红了,连带捎着耳根和脖颈也涨红了。

    ——那是他一大清早‘激情’过后换下的,忘在凉被下,估计是她窜上窜下的时候不小心碾出来的。

    他憋着一张窘迫的帅脸,顾不得怀里的一大包衣服奔过来。那急飕飕的架势,与其说要抢回内裤,不如说是抢回自己七零八落的‘尊严。’

    “哎呦我去!”一个不留神他被脚下的凌乱的衣服物什绊了一跤,虽然没摔成狗吃屎,但也糗得够呛。

    噗嗤儿一声,秦佳乐笑了,周围那些猫猫狗狗听得动静,同一时间转过头,瞪着各色眼珠子,冰冷的嘲笑他似的。

    江奎虎头皮一麻,夺过内裤人就窜出去了。

    这丫头的笑声怎么跟电影里那些个反派巫婆似的,比丑人偶还渗!他都开始同情她的动物们了,可别是用来做什么可怕的动物实验吧?

    经这么一闹腾,屋子里的火药味儿倒是消去了不少。但是江奎虎跟秦佳乐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

    江奎虎刷脸进小区,刘应拽了拽书包带,“还记得上次在你家写作业那次吗?”

    “哪次?”两人一人手里拿一支奶味儿雪糕嗦啰着。

    “就那回你妹——”

    “哎哎哎打住,我可没认她这个meimei啊!”

    “好,那就是秦佳乐,趁她出去遛狗,我就好奇往她屋里看了一眼,好家伙,你猜怎么着?”他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哈能昂么着?”江奎虎咬了一大口雪糕,脑仁被冰着了,张着口直哈气,嘴里说不清楚话。

    “怎么着?我打门缝儿里一看,眼前就是一黑,窗户在哪儿都找不到!蓝哇哇绿幽幽灯闪来闪去的,突然窜出一只黑风小妖,要不是哥们儿躲得快,命就交代在你家了!”

    雪糕总算化开了,江奎虎嘴里满是黏糊糊的冰奶,“什么黑风小妖?都说了那是她养的猫!”

    “我怀疑阴曹地府就是照她屋设计的!”

    两人上了楼,江奎拇指印在指纹锁,里面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欢迎回家。”

    “虎子,虎哥!”刘应摘下书包往沙发一扔,在秦佳乐屋门口踌躇不前,给江奎虎使了个眼色,“你来吧,我实在不敢,

    那边刘应已经和倚在门框的秦佳乐交涉起来。

    “秦同学你好,我是刘应,跟你哥可是好哥们儿……”

    江奎虎心里憋笑:不提这茬还好,这一提,秦佳乐不把他打出去才怪了。

    “是这样,咱班王淼淼不是过生日吗?周五放学后她家有聚会,咱一起呗!”

    “我为什么要去?”

    她抱着胳膊倚在门框,脚下一团黄毛儿,踩着啪嗒啪嗒的爪子趁机透风,围着刘应闻闻,就跑去找江奎虎了。

    “那什么……”

    刘应挠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啊!王淼淼说了,他要想来生日会,就得把秦佳乐带到,不然免谈。这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吗?她不让江奎虎去请,找他干嘛呀?

    王淼淼本来是高二二班公认的班花,全校也是排的上名的。高一开学的时候,她就盯上了帅气高大的江奎虎。

    十七岁的大男孩已经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一米八肯定是有了,还有上窜的趋势。篮球打的也好,再加上他的桀骜潇洒,足以令青春萌动的小女生生出点别样心思了。

    江奎虎对于美女献殷勤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但也绝不主动承认什么。

    他才十七岁,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供他挥霍,有广阔无垠的世界等待他去探索,女人只是花花世界里的点缀而已,犯不上动真格,容易惹麻烦。

    比如篮球场上王淼淼递水递毛巾,他坦然接受,比如圣诞节情人节生日礼物,他是照单全收。但你要问他俩什么关系?同学呗?同学之间友爱互助多正常啊!

    王淼淼心高气傲是不可能主动表白了,这一年的功夫里她可谓是下足了饵。

    原本她还是有这个耐心的,结果渗着渗着鱼没钓着,冒出个莫名其妙的meimei,没血缘关系,同吃同住的,长得还算那么回事儿,她心里就犯了嘀咕。

    说来也怪,为了儿子守了小半辈子寡的江忠,怎么就忽然开了窍找女人过日子了?

    据听说,张美琪和他很小就认识,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她那头不知怎么,反正单着了,于是俩人带着一双儿女凑一块了。

    “佳乐啊,你看你刚来新环境,得跟同学接触接触,融入集体,到时候那么多人一块玩,多热闹啊!”

    他劝得是口干舌燥,秦佳乐也是的,闷着一声不吭,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江奎虎都有点不耐烦了,正要把人拉走,就听见秦佳乐讷讷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去。”

    刘应还没反应过来呢,门就已经关上了,剩他和江奎虎大眼儿瞪小眼儿。

    她怎么就答应了呢?还以为她根本不屑和他们‘人类’打交道呢!

    经过暑假小俩月的接触,开始江奎虎以为他俩是相看生厌,越到后来越发现,她不止讨厌自己,而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人。

    她能不理人就不理人,能自己待着就自己待着,对着谁都是一副冰冷的扑克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像生气。唯一次,就是他摔了个大马趴那天,她乐了。

    佳乐佳乐,人不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