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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见沐元瑜眯了眼瞪他,他又觉得小堂弟这副叮嘱人的小大人口气怪好玩的,笑嘻嘻转而应了,“好啦,回头我问娘要。”沐元瑜知道沐元茂只是长相骗人,内里实则是个糙汉型,不放心地再补一句:“我同你说真的,你别不当回事,你以后是要走科举的人,颜面若有损伤,就算伤处小,终究不美。”“哎,那是我爹自己做美梦呢,你也跟着当真哪?”沐元茂有点别扭地抓了抓脸,“我爹没学问不知道,你懂的嘛,我这点水平,也就比我两个哥哥强点,真要到外面去跟正经读书人比,那哪里比得上。”说来心酸,沐元茂在他们义学里是个吊车尾,他在堂弟面前要面子,开始都藏着从来不提,还是有一次沐元瑜来寻他玩,他功课忘了收了,让沐元瑜看见了一叠的“中下”、“下”的先生批语才露了馅。“你起步晚嘛。”沐元瑜安慰他。这要从沐元茂的两个哥哥说起,国朝渐趋稳定,虎将猛将不那么吃香了,开始流行的是儒将,为将来的长远发展计,沐大沐二虽走的是武道,沐二老爷还是给费心请了先生——不是什么好先生,就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没法儿,边疆条件有限,有学问有功名的人也有,但这样的人在这片地方想谋个官位什么的根本不难,谁还做个没多大油水的启蒙先生呢,那时候又还没有义学。沐大沐二跟书本那真是好像上辈子结了仇一样,相看是两相厌,沐二老爷培养“儒将”的梦碎了两回,到沐元茂时心灰意冷,想着与其费那些无用功,不如让沐元茂从小就习武,文是不指望了,武好歹赢在起跑线上吧。当然奉国将军府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把子孙养成文盲,正好,沐二夫人是教谕之女,识字,讲个什么的不成问题,茶余饭后教教沐元茂应该够了,沐大沐二空在书房里呆坐了几年,背起这些来还零零落落的呢。结果世事难料,沐元茂那小细胳膊细腿,练了几年在校场上一个时辰的马步都坚持不下来,动不动一跌啃得满嘴泥,他在一点闲暇时间里跟沐二夫人学的书倒是能顺溜背下来,比他两个哥哥都强。沐二老爷方醒悟过来,可能给儿子选错了路,连忙调整方向,只是沐元茂跟沐二夫人学的那点学问终究少了点,不算正经启蒙,进了义学,跟别的一开始就择定文道的官宦子弟们比起来,就显得不够用了。“三堂哥,你别着急,你还小呢,以后日子长着,你好好用功,总能追上来的。”沐元瑜是认真鼓励人,不料沐元茂哈一声笑了,脚从被子侧面伸出来踢着她玩:“瑜弟,你逗死了,你比我还小两个月呢,装什么大人。”他脚在被窝里捂得热乎乎的,沐元瑜顺手抓住,挠他脚心作为他不识好人心的报复,沐元茂怕痒,没挨两下就笑得发抖,连连求饶:“瑜弟我错啦——哈哈,你快放手,别挠了,哈哈——”沐元瑜怕他挣扎起来牵连到伤处,才松手放了他一马。两个玩闹一阵,沐元茂想起来反过去问她打听:“你家那边预备怎么办?昨晚我表姐好像回来了,我喝了药晕乎乎的,恍惚听见我娘骂她,叫把她先关起来。真是的,我以前看她挺温柔的,没想到这么讨厌,她想攀高枝也向外攀啊,怎么偏冲着亲戚下手。”“也许是没门路?”沐元瑜回道,不过按理说沐芷芳和奉国将军府形同陌路,施表妹一个外八路的亲戚在内部也不会有什么见到杨晟的机会,里面到底有什么账,她暂时也不清楚了。“我早上来前,我二jiejie正去给父王请安,父王大概会训她一顿,让给你赔礼道歉,至于更多别的,要看二伯父怎么要求了。”“还要什么别的呀。”沐元茂很大方,“我又没大碍,照我的想法,这事能别把我娘扯进去就行了,二堂姐愿意和表姐怎么闹,她们女人家自己闹去。”这是理想的处理状态,但两人都知道,施表妹住在奉国将军府期间勾上了杨晟,沐二老爷又和滇宁王有解不开的怨结,背景太复杂,很容易造成扯一根线头扯成滚雪球的乱象。此事的走向到底将向何方,不是他们两个小辈能控制住的。沐元瑜想了想:“看你表姐的行动,恐怕不能让二伯母置身事外,不然她就不会回来了。”施表妹家就在邻县,隔得不远,她勾搭杨晟害得亲戚失和不说,还连累沐元茂受了伤,沐二夫人不看别的,为着儿子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这一点施表妹不可能不知道,但她还是在沐芷芳已经退走、没人约束她的情况下不回家,也不顺势跟着杨晟走把事坐定,而是回到了奉国将军府面对沐二夫人的怒火,她打的主意,不问可知。单从这一点看,施表妹实在不是个笨人。杨晟虽是高枝,但沐芷芳也是贵女,沐芷芳管不住杨晟在外面拈花惹草不安分,要控制住自己内宅不出现个荒唐的二房却不难。施表妹要是回了自己家,沐芷芳绝不可能再容她踏进杨家一步,而施表妹要是现在趁着沐芷芳无法兼顾直接跟着杨晟走,那她也不可能获得任何名分,等沐芷芳腾出手来,照旧要往死里收拾她。当然,就算施表妹能明公正道地作为二房抬进杨家,也不代表沐芷芳就收拾不了她了,只是对比之下,一个二房比一个普通贱妾的安全系数总是要高一些。而施表妹想达成这个心愿,靠自己是万万办不到的,靠杨晟都不够,她必须引入外援,也就是奉国将军府。这个道理不难懂,沐元瑜一点出来,沐元茂发了下愣,很快想明白了,怒道:“表姐简直恩将仇报,我家容她住了两年,供她吃供她住,我娘还一直想法子替她打听人家,她倒好,到这会儿了还想坑我娘!不行,我现在就去把她撵走,她这么有本事,自己施展去,别想拉扯我娘!”掀被子就要下床。沐元瑜忙把他按住,哭笑不得道:“你急什么,你都知道要撵人,二伯母不知道?哪里就用你去了。”“我生气!”沐元茂气得捶了下被子,“早知她这么坏,我才不替她拦着,叫她让二堂姐痛打一顿才好。”沐元瑜道:“你安心养伤罢,不值当为这个烦神。你表姐要进不了杨家门还好,真让她心想事成了,才是她的苦日子到了。”施表妹小家碧玉出身,没深入接触过沐芷芳这个层级的贵女,不确切晓得她们的脾气,大概还以为像一般富贵人家那般斯文,围绕着男主人展开十八般心计,却不知沐芷芳腰杆子太硬,根本不会屈尊跟她玩这套。她的态度始终平和,终于把沐元茂安抚了下来。他也是受了伤,撑不住太激烈的情绪,觉得脑袋里面有点尖锐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