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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钓最大的鱼!

    你开始天天练射箭。

    北方的冬天,早上天亮的很迟,你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去练了;晚上天又黑的早,有时候回来天已经很暗了,你就把箭靶拖到灯光明亮的地方继续练。

    长到这么大,你头一回学东西学的这么勤奋,积极的劲头赶得上争先恐后第二天要在小姐们眼前抢下风头的贵族。

    斯多姆虽然不理解你为什么突然对这种技能有了兴趣,还是每天陪着你练。你起床,他就也起来去给你准备早饭;你射箭,他就站在门口看你砰砰射靶,时不时纠正一下你的动作。

    白天的时候,你练习完射箭就会和他出去。霍尼太太告诉了你们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冰湖、冷杉林、温泉……你打算都去转转。出发前斯多姆拿了两把矛,又把你的弓背上了,你想了想,把弓要了回来:

    “我自己背,”你说:“有机会得让你看看我这几天的练习成果。”

    他看了眼你,很干脆地把弓和箭筒全交给你了。那天你带着他在落雪的冷杉林里瞎转悠了一整天,遇到了三只雪兔一只雪鸡一只狐狸——

    你一只也没射中。

    斯多姆大概只以为你嫌王都那些贵族举办的围猎无聊,非要在野外找点刺激感。你们总共就带了一张弓,你没有命令,他也就没有动手的意思,直到你惊跑了最后一只狐狸,很恼火地重重踹了一脚边上的杉木,簌簌积雪从树枝上雪崩似的崩下,盖了你满头满脸,他才有点迟疑地问你:

    “您不喜欢吃羊羔rou?”

    “……喜欢。”你面无表情地拍掉压在头顶的雪层。

    没意思,不是你射不中,一定是这些小不点都没意思。再怎么样,你猎到的猎物也得比查尔那废物大吧?小小几只兔子狐狸,就算射中了又有什么意思!

    当天晚饭,羊rou被换成了煎制的鹿rou。

    ……看来他是真以为你想换口味。

    鹿rou煎得很嫩,越嫩你便越觉愤懑,几口吃完把刀叉往桌子上一放:

    “明天还去打猎。”你说。

    你原本将行程安排的非常丰富:第一天,冷杉林试试打猎,向他展示一下你突飞猛进的技术;第二天,可以去温泉放松一下,可能还能做点别的事情;第三天,去冰湖上溜冰,在这么大的湖面上溜冰一定比在王都那些人造的小湖上有意思多了……

    至于现在……

    第一天,冷杉林,打猎。

    第二天,冷杉林,打猎。

    第三天,冷杉林,打猎。

    第三天的时候,斯多姆估计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尽管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吃兔子rou和鸡rou这么执着,他还是用矛给你捅了一只——本来用弓能打更多的,但他问你借弓的时候,你没给他。

    “要是以后你不在了,我也要找别人帮我吗?”你说。

    你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像是瞬间想到了什么。随后,他没有丝毫留恋地收回了手,整整一整天,他都只是跟在你身后,安静地旁观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依旧会纠正你,但再也没提出过帮你。

    一整天,除了那只他随手捅给你的兔子,依旧一无所获。

    你沉默着回到住所,箭也没练就脱力地瘫倒在床上。而你都这样沮丧了,斯多姆居然真一句都没安慰你——

    也是,你也想象不出他安慰人该是个什么样子。

    你把脑袋闷在枕头里,厨房乒乒乓乓的料理声隔着堵墙闷闷传到你耳朵里,隐约能闻到炖汤诱人的香气,你深吸了口气,很快打起精神强行振作了起来。

    蕾蒂安娜啊蕾蒂安娜,难道你真希望他过来哄小孩一样地安慰你吗?查尔那么垃圾的家伙都不会做这么次的事吧?

    还不如爬起来去练箭,或者好好分析今天为什么会失败!

    其实你射静物的准头是还不错的,这两天练靶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命中率的提高。但就像斯多姆之前说的,到了野外情况复杂,你面对着逃窜的猎物很难和练习时一样冷静,而在没察觉你的猎物面前,你又把握不好在逼近过程中出手的时机。

    如果有每天练习射击移动目标的机会,你的狩猎成功率肯定会在短时间有极大的提高。但冬日寒冷,每天能在冷杉林里遇到的小型猎物很有限,试错机会自然也少。

    ……那么,既然你只是想要猎物,不如换种思维。

    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叫猎物,那水里游的怎么就不是了?

    而且,你记起聊天时霍尔太太告诉过你,她丈夫之前去冰钓可是钓起过不止一条十几斤的大鱼!

    你重新燃起了斗志,翻下床噔噔噔跑到厨房,对着他忙碌的背影喊:

    “斯多姆!斯多姆!我们明天去钓鱼好不好?”

    斯多姆正在处理那只兔子,敷衍又不失顺从地应了声好。你干劲一下就回来了,套上外套就跑去霍尔太太家借冰钓的工具,居然愣是赶在他做好饭前拖着一整套工具回来了。

    “霍尔太太还给我讲了怎么凿冰钓鱼,”你摆弄着冰钻给他讲解:“先用这个一圈一圈把冰钻开,冰下的鱼就会游过来呼吸氧含量高的空气,然后就很容易钓到了!”

    他就坐在你对面听你兴奋地挨个介绍这些工具的用法,你每说完一件,他就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等你终于把从冰钻到钓竿上的浮标全讲了一遍,连用什么饵料都计划好了以后,斯多姆把冷掉的晚饭端去重新加热好放在你面前:

    “好的。”他很配合:“我晚上会把干粮和饵料准备好的。”

    可能是因为放松了下来,第二天你醒的比平时要迟。去钓鱼的冰湖要穿过你们先前打猎的那片冷杉林,你错估了距离,等抵达已经是下午。好在这地方鱼的确够多,虽然没有钓到霍尔太太说的十几斤重的大鱼,但天黑回家前,你也钓上来了好几条。

    “等会我再去问问霍尔太太有没有网,”吃饭的时候你一边咕嘟咕嘟喝着鱼汤,一边含糊不清地对他说:“明天把钓竿换成网试试,肯定能上来更大的鱼!”

    今天钓到的鱼都不算大,要是捧着这几条加一起也不一定有十斤的鱼给他,你实在觉得有些丢人。但今天开了个好头,相信明天一定可以钓到十几斤……至少十斤的大鱼!

    斯多姆显然依旧不理解你在想什么,就像不明白你前两天为什么对兔子rou和鸡rou那么执着,他现在也不理解你怎么突然又对鱼rou那么执着了。不过他一直很配合你,对着那锅被喝干净的鱼汤沉思了片刻后,他还是没有犹豫地点头说好。

    这天,你们起的很早。

    和往常一样,手摇冰钻和长矛这些分量重些的东西由他拎着,你则背上了一些轻便点的工具和你那把弓——也许这回经过冷杉林就遇到了只等着被你打中的兔子呢?

    昨夜下过雪,鞋底踩在积雪上松松软软的,像走在会吱呀吱呀响的棉花上。穿过冷杉林后还没到中午,你坐在石头上吃完了他提前给你准备的午餐,又问他饿不饿——得到了一贯否定的回答。如果说他是刚学会做饭而小心翼翼担心菜品不符合客人口味的厨师学徒,那你在这方面就是善心大发唯恐人饿着了追着往人嘴里塞饭的“好心人”。

    你坚信他就算饿了也不会开口告诉你,因此在这方面你一直秉持这量大管饱多食多餐的原则:无论早中晚,只要睁眼看到他了就先亲几口再说。

    不过既然这会儿他都说了不饿,你也就没强行往他脸上蹭。你今天有更宏伟的目标,你要亲手捕到条十几斤重的、最好是大到从没有人钓起来过的大鱼!然后——

    今夜!加餐!!!

    一个下午过去了。

    十几斤重的大鱼依然没有眉目。

    斯多姆几次催你该动身回去了,你紧握着鱼竿就是不肯走,他看着袋子里八九条冻硬了的鱼摇头:

    “已经很多了,陛下。”

    “可我还没钓到十几斤的。”你说。

    “味道一样的,陛下。”

    “我就想吃十几斤的。”

    “……”

    最后你终于钓起来一条大些的,拎了拎应该有七八斤的样子。虽然你仍旧感觉这条鱼还是小到拿不太出手,但再不走天黑前连冷杉林都走不出了,那实在是很危险的事。

    你恋恋不舍地放下鱼竿,又翻了一遍放鱼的袋子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钓上来更大的,这才背起弓拿起竿和渔网往回走,斯多姆则背着你那一大袋鱼走在你边上。

    天色已经从泛着清浅的蓝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原本晴空下白到刺目的雪地像是蒙了一层烧炭后灰色的粉尘,视野的能见度也低了很多,你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都有些分辨不出回去的方向。

    斯多姆跟你跟的比以往要紧,除非由他领路,平时他总是习惯跟在你身后一两步的距离,但现在他和你只离了不到半步。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自从进入冷杉林以后,他左手就一直紧握着矛没有放开过。

    也许比起紧张,这更像处于危险环境的本能戒备。

    他其实不用这么戒备的,他不知道此刻走在他身边的正是这个王国里最强大、最有能力确保他安全的能力者,但你转念一想,这正说明他此刻只会是因为你的安危才如此防备。

    想明白这点,你连步伐一下都轻快了不少。你甚至又开始想那袋子鱼,如果说送的猎物代表了送礼者的能力,那果然七八斤的鱼还是不够的吧?就算霍尔太太口中十几斤的鱼,你现在也都觉得太小。

    区区一条鱼,那就算是条镶满钻的黄金鱼,能配得上你?

    天色越来越暗,视野内的能见度更低了。

    冷杉光秃秃的树干像黝黑瘦长的鬼影,风也比之前要冷上很多,刮在脸上和刀割一样。你紧了紧围巾,又忍不住想今天是不是确实有些固执了,如果刚才他前几次催你时你就收拾东西回去,现在估计已经到家了。你们不用被快入夜的寒风冻得哆嗦,不用紧赶慢赶像后边有野兽在追一样,他也不用拿着这么一堆东西还得握着矛时刻戒备。

    但斯多姆好像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可能对他来说,仅仅是因为身份、立场都不对,而对你来说,你只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从你身后走到了身前,几乎是把你保护一样半挡在身后,连刮得你脸生疼的风都被挡掉了点。

    不要那条破鱼了,你想。

    你要给他最大的。

    你们一路走,风一路刮,这条路好像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走了多久,你们终于快走出冷杉林了,他一直紧握长矛的手终于有点放松下来,你也松了一口气准备和他说点什么,正在这时,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嚎——

    “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