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生长痛
番外：生长痛
章晚第一次见到于若梦，是跟他妈去医院。 他听到其他阿姨聊起过：“.......她爸破产了，拉着老婆跳楼死了，居然把孩子也带上，真不是人。那孩子命大，掉在雨棚上的，没死。哎，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进门，看见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小小的脑袋用绷带包起来，瘦弱的左腿固定着厚重的石膏。 看上去很可笑。 章晚不耐烦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并不打算和女孩说话，他想回家玩电脑游戏，而不是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痛不痛啊？小梦。” 他听到他妈在问。 女孩咧开嘴笑：“不痛，阿姨。谢谢你给我的苹果。” 切，装什么懂事。 怎么可能不痛。 这就是他对于若梦的第一印象，喜欢装乖巧。 再然后。 于若梦住进他家了。 关于这件事，他无所谓。家里这么大，多一个小屁孩住也不打紧。 这个便宜meimei挺懂眼色，不会像其他崇拜他的小孩一直吵着要跟他一起玩。 她从来都是在不远处很安静地看着，他一旦发现就会瞪她一眼，然后她又回他一个笑脸，看的人更烦躁。 他们的关系这么疏离着，直到章晚十三岁生日那天才有所改变。 家里来了很多人，章晚觉得厌烦。 这些大人们过来不是因为他，他们嘴上祝他生日快乐，其实都忙着跟他爸妈攀谈，脸上带着快要挤掉的谄笑，有意无意引向股票、投资等字眼，如果看到他，会极尽溢美之词夸他多么聪慧优秀。 用他们说么。他自己清楚得很。 当然，被他妈揍了几顿以后的章晚已经懂得用微笑来掩饰自己。 在旁边闲的无聊的章晚环顾四周，没找到于若梦的身影。 今天可是订了她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芝士蛋糕，还是四层高的。换做平时，她早就站在旁边悄悄吃起来了。 章晚默不作声地走动，试图找到于若梦的身影。 一楼大厅没有，他正在楼上，楼上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 他们可真幼稚，不会还有于若梦吧，他会鄙视她的。 “你给我，我就要玩！” “不行！不可以！” 众人纷纷向上望去。 声音是从他的卧室跑出来，章晚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连忙跑上去。 砰！ 他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失去重心的于若梦向后倒，一头倒在他的乐高积木上。 哗啦。 六千多块的模型被撞开，于若梦整个人倒在散落的积木上，左脚还打滑了。 巨大的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砸到地板和颗粒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章晚连忙过去拉她起来，蹲下查看情况。 “没，没事。” 于若梦费力地用手支撑起来，坐在地上，生理性眼泪顺着眼眶滚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在那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谁。”章晚倏的站起来，带着怒气的目光扫过屋内剩下几人，“谁推的她！” “.......” “说啊！” 剩下的孩子被吓得噤声，低着头不住往门口看，想要跑走，迫于章晚的气势，谁都不敢动。 章晚走到其中一个男孩面前，目光微垂，“是你吧。” “不，不是我！”脸色苍白的男孩吓得快要哭出来，连忙否认。 “我他妈看到了！” 章晚吼出来的同时，左手揪住他衣领，右手已经握成拳头用力挥出去。 “章晚，你在干嘛！” 听到吵闹声的大人们赶上来，还是晚了一步才拉住章晚。 砰。 章晚的拳头直接砸到对方的脸上。 这一刻，他顾不上自己比对方大上两岁，也顾不上父母过后会如何责难自己。 他只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仿佛有一把火冲上头顶。 “哇哇哇......” 男孩大哭起来，章晚被他爸抓起来，角落的于若梦皱眉无措。 最后，这场生日会以混乱不堪作为收场，草草结束。 晚上，于若梦坚持说她没事。 结果第二天起来她就头晕呕吐，浑身发冷汗，吓得章晚父母连忙带她送去医院，检查出来为轻微脑震荡。 章晚他爸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想掏出打火机又默默收回手，他瞄了眼还在一脸不爽的章晚，“......要不是你把人一颗牙都打没了，我还能理直气壮地找人理论理论。” “那是他该的。”章晚小声说，“在我家为非作歹。” “算了。你小子难得冲动一回。” 章晚他爸进入病房，章晚跟在后面。 他站在于若梦床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正在喝果汁的于若梦放下吸管，望着他，“这个是能治好的，没关系，不痛。” 从此以后，章晚嘴上不说，待于若梦亲近许多。 于若梦是为了保护他最喜欢的一个高达手办受伤的，他所做出的只是回报而已。 但发生这事以后，他对手办的兴趣淡了许多，那个高达也被他放进了柜子深处，懒得多看一眼。 他们俩逐渐变得像一对寻常家庭的兄妹，几乎每天会一起吃饭、上学。 于若梦脾气很好。 连他妈都感慨，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她并不是在伪装，而是真的不在意很多事，从脑子里过了就忘掉了。 但是如果遇到她不想做的事，她一定会拒绝，绝不会答应。 一有外界压力施加，她就会躲在章晚身后，反正章晚一定会把这事解决下来。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关系最好的几年。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转眼到了章晚的17岁。 某个周日清晨，章晚吃完早饭，看到于若梦的卧室门紧闭。 “怎么还不起？”他敲敲门。 “……” 没声。 “起床了，若若，今天不是要去博物馆？” “……马，马上。” 门那头的声音微弱，章晚感觉不太对劲。他在门口犹豫了两分钟，“我进来了。” 门没锁，他看见于若梦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出神的脸上都是泪水。 他皱眉，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于若梦有些迟缓地抬头，看见他的脸，惊慌地收起纸和笔，“没事，我没事。你，你先出去。” “真的没事？” “真没事！”于若梦低着头，“你先出去吧晚哥，我要换衣服。” “……好。” 章晚依言，在门外等待。 等于若梦出来，她还是一个字不肯透露。 章晚跟她聊别的，她也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还不自觉把头侧到另一边去，不与章晚对视。 这让章晚有些烦躁，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装作无事发生。 于若梦不肯说，他背着她去找了她们班老师和同学打听，但一无所获。 又过了几天，于若梦才算恢复正常，继续和他有说有笑。 但也不算完全正常。 章晚很明显感觉到于若梦平时不再主动找他聊天，像是想要刻意拉开一定距离。 “这就是小孩儿的叛逆期啊！”家里有meimei的同学跟他说，“我meimei以前每天也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的，长大了就爱闹别扭，多说一句就嫌我烦。” 原来是这样。 章晚若有所思，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他决定理解于若梦。 只是于若梦莫名哭泣这个画面，他一直记了很多年，总觉得当时她是真的很伤心，却找不到原因。 夏天过了一小半。 于若梦放暑假的那天，结束完高考的章晚在家，跟他妈的助理一起去接她。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说过话，今天见面不过分吧。 章晚自认为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分寸感掌握得很好。 到了于若梦的学校。 他和助理在她教室门口等。 刚考完试的学生们心情激动，整个教学楼吵得沸沸扬扬。 百无聊赖的章晚一眼就找到了对面走廊上的于若梦，她抱着笔袋，一副出神的样子，看上去应该还在想刚刚的考试。 这时，一个男生突然跑到于若梦后面，眼疾手快各拍了于若梦左右两边的肩膀，于若梦没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找了半分钟，才看到他在哪儿。 于若梦笑了笑，然后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关系不错。 “......” 章晚紧抿唇，心情突然不太愉快。 “......走吧，张黎他们都要去。不然这个暑假多无聊啊，你应该多出来跟我们一起玩玩。” “再说吧。”于若梦抬头，看到了章晚，“晚哥。” “嗯。” 男生看到了章晚，呆了一秒，马上也跟着大喊一声，“晚哥！” “.......”章晚装作没听到。 倒是于若梦瞪大眼睛，“你认识我哥啊？” “听她们女生说过的啊，她们都说你哥长得好帅，今天看来，百闻不如一见，真的好帅啊！” “哈哈。”于若梦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 自来熟的男生完全没被章晚的冷气吓倒，反而再接再厉，“晚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考虑一下我姐吧，她也挺漂亮的，就是特别暴躁，经常揍我！” 于若梦诧异：“真的假的？我都不知道你有jiejie。” “.......走了。”章晚拿过于若梦手里的笔袋。 “哦，好。”被打断的于若梦跟男生挥挥手，“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咱俩暑假见啊！” 走出教学楼，章晚紧绷的心情才缓过来一点。 “你暑假要出去玩？”他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啊？”于若梦反应了下，明白过来，“没有，我糊弄一下他。太热了，我才不想出门。” “嗯。” 他装作不经意地伸出手，帮于若梦的两边肩膀拍了拍灰，心里这才舒服不少。 这个暑假，于若梦果然就像她说的那样，基本没出过门。 她除了写作业，就是窝在自己房间里看电影和小说。 有时章晚在客厅用电视打游戏，她出于好奇，也会参与下。 “等等我！等我！你别跑这么快。” “嗯。” 章晚游刃有余地放下手柄，等她追上来。于若梦咬牙切齿，把按钮都快按烂了，就是死活跳不上这个山坡。 “.....我来吧。” 章晚过来，在于若梦后面坐下来，他没想太多，伸出双臂，以一个类似环抱的姿势替她cao作。 他的下巴微微发痒，是对方有几根毛躁翘起的头发扫到了，带着隐隐的果香。 于是他分了下心，眼神不自觉往下，看到少女白皙的耳朵，细弱的脖颈，单薄的肩膀，还有宽松的蕾丝睡裙领口内，白色背心包裹住微微鼓起。 他喉头一动，意识到不对劲后，惊得立马丢掉手柄，站起身来。 “怎么了？”一无所知的于若梦转头困惑地看他。 “过去了。” “哦。” 章晚冷静地回到自己刚刚坐的地方，随手扯了一个抱枕，放在盘起的双腿之间，握住手柄的双手稍显刻意地压在上面。 整个下午，他玩得心不在焉。 脑海里刚刚看到的画面挥之不去，抱枕下面，青涩的yinjing硬得发疼。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于若梦一直以来，都住在一个房间里。他不用担心她的同学，特别是男生们，是如何想办法接近她。 只有他可以抱住她，有资格在耳边听到她讲今天遇到的有意思的事，吃了什么好吃的。 他感受到她的皮肤很凉，和自己发烫的身体完全不同，这么贴上去，真的很舒服。 于是他很自然加大了拥抱的力度，于若梦那么小一个，他可以完全包住她。这种接触让他沉迷，他忍不住在她身上蹭着，像一只得了新玩具的大猫。 ........ 章晚突然惊醒过来。 一想到自己刚刚梦到的，他浑身冰冷，心脏快得要跳出来。 罪恶感和羞耻感萦绕全身。 他比她大了三岁。 他即将跨过成年的门槛，而她还未升入高中。 一想到这点，他觉得自己真是恶心又肮脏。 他只是一个容易被她厌烦的哥哥，哪怕是于若梦的同学，都比他更懂如何让她笑起来。 如果要提所谓的婚约，这只是他妈带于若梦回家的一个借口，除了他家里人，并没有外人知晓，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如何看待于若梦。 从那天起，那个梦成为了他痛苦的开端。 章晚不知道如何对待于若梦。 他有时候看到她向他走过来，就紧张得想走开；有时候看到于若梦专心做别的事，他又不自觉贴她更近。 身为母亲的陈星看出了不对劲。 章晚趁于若梦不注意时看她的眼神，令人感到不安。 她单独找章晚聊天。 “虽然你们有婚约，但我和你爸一直尊重你们各自的意愿，现在就要像家人一样陪伴。你比她大，这代表在你们成年之前，地位都是不平等的。” 她一句就轻松戳中章晚心事。 “……章晚，我警告你，在小梦长大之前，你绝对不允许去伤害她或者引诱她。她吃了很多苦，我不希望你也伤害她。” 章晚目光沉沉。 “我知道。” 他又强调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我当然知道。” 他的心口渗出痛意，但他并不在意。 ———————————————— 有人在看吗（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