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评鑑（５）
「双手放耳后，头和肩膀从地面上抬起来做蜷腹动作，眼睛看肚脐的位置……」李老师响亮的声音与音乐在教室里开始了今天下午课程的热身。 昨天回到宿舍，黄容安兴奋地说她在餐厅认识了一位新朋友，是韩国人，叫作金秀雅。金秀雅在餐厅不小心打翻了餐盘，黄容安见到隔壁桌的情况便立刻上前帮忙收拾，对方不但向她道谢，还称讚她和刘莉洁在评鑑时的表现不错，黄容安尽可能地使用韩语与对方说话，才知道金秀雅也是在d班舞蹈部门的练习生。 之后黄容安和刘莉洁跟着金秀雅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回宿舍，金秀雅发现黄容安和刘莉洁说韩语还有点吃力，问他们是不是外国人，他们就说自己来自台湾，所以她主要还是以英语跟他们说话，黄容安提到隔天有语言课的单字小考，金秀雅还分享了以图像记忆韩文单字的小秘诀。 「如果明天小考成绩不错，一定是因为金秀雅的帮助。」当黄容安滔滔不绝地说着认识的新朋友，说完，她就抱着语言课的课本，安心地睡着了。 室友还没熄灯，我也不敌睡魔侵袭而睡着了。 黄容安没有给予我说在练习室遇到许裴靖的机会，更没有机会说明天许裴靖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今天一早就要面对语言课的单字小考和会话课程，没机会提到许裴靖。中午吃饭时间黄容安找金秀雅和其他朋友与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不认识、没有人主动跟我搭话，也没有我可以插得上话的空间，所以我和刘莉洁默默地坐在一旁，低头吃着鸡胸rou沙拉和番薯。 黄容安能够现学现卖这个月下来从课本上学习到的基础会话，自在地与韩国人对话，即使有些文法上的错误，他们也只是稍微纠正她，并且时时讚美她韩语说得不错。 到了下午的基础韵有氧课，黄容安跟我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跑到练习室后方，距离镜子最远的地方，与金秀雅和其他几个韩国人在最后一排听课，而我和刘莉洁就在教室最前排的位置，透过镜子中的镜像才能看到黄容安的身影，有着说不出口的距离感。 下了课的晚餐时间，一走出电梯，远远地看到站在餐厅门口来回踱步的许裴靖，b班的她看来比我们早下课，不知道她站在这里等我下课多久了。 「嗨，唐唐。」许裴靖微微一笑，我连忙挥手回应，当她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之后，看到我身旁的刘莉洁，以及我身后的黄容安与她的新朋友们，有些吃惊而薄唇轻啟，却欲言又止。 悄悄瞥了一眼刘莉洁，她竟然盯着许裴靖发呆，不开口问我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是刘莉洁，我和黄容安的室友，她也是台湾人。」我指了指身旁定格的刘莉洁，然后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距离我们还有几步、正有说有笑地徐徐向前的黄容安一行人，再回过头跟许裴靖说：「呃……那是你在徵选看过的黄容安，和她昨天才认识的新朋友。」 「原来啊，你好，我是许裴靖。」她向刘莉洁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好。」刘莉洁身子微微地向我靠过来，看来她跟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很怕生，我记得当黄容安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时，她委婉地推开拒绝了。 要不是当时黄容安不太高兴地嘟着嘴，不然我一定会不小心笑出声。 「为什么不进餐厅？我们有六个人欸，六人桌会被别人抢走。」黄容安手勾着金秀雅，不解地看着我和刘莉洁。 「啊！」我现在才想到，加上许裴靖，我们有七个人。 「怎么了吗？」黄容安问道。 「还有许裴靖，这样没办法坐六人桌……」 「那我们就佔两张四人桌吧？」许裴靖眼神示意我跟着她走。 「那我要跟他们同桌吃饭，可以吧？」 金秀雅和其他两人逕自找到一进门的一张四人桌，便坐了下来，金秀雅坐定后黄容安自动坐在金秀雅旁边，对其他两个韩国人笑了一下。 「那我们继续找位子吧，餐厅门口附近都没有四人桌了。」许裴靖看了一眼黄容安，领着我和刘莉洁往餐厅里面找位子。 「好喔，回宿舍再见囉。」黄容安挥一挥手，眼中仍带着笑意，继续和那三个韩国人聊天。 我突然觉得黄容安这样的行为不礼貌且令人不悦，但是她自己丝毫没察觉。 「看样子我没机会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练习了……」找到位子后，方才被黄容安无视的许裴靖深深叹了一口气。 许裴靖脸上出现了像是小孩子在过节没有收到礼物的失望，眼眸低垂看着米白色的桌面。 我说不出安慰许裴靖的话，因为我自己也在黄容安因为新朋友的改变所造成的困惑中。 「我……」刘莉洁开口，我和许裴靖看向她，她却又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我们先去拿餐吧？」 隐约感觉到她有话要说，但是被她吞了回去。 ＊＊＊＊＊＊ 晚上回到宿舍，黄容安分享着她和新朋友们聊天的话题，刘莉洁静静地听着，并且给予回应。 「你回来了啊？我说到最有趣的部分了。」黄容安走上前像平常一样勾起我的手。 「我先去洗澡。」我自然地抽离被她勾住的手。 「好吧，那我等下再说。」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聊，没关係的。」我拿了换洗衣服就走出寝室。 看到黄容安，就想到许裴靖在餐厅失望的脸，虽然她在吃到优格的时候恢復精神，但是我仍不能谅解黄容安刚才在餐厅的行为。 洗完澡后回到寝室，黄容安与刘莉洁坐在各自的化妆镜前有说有笑。 「欸欸，昨天的评鑑，那些欧巴长得都不错，秀雅和智恩说他们也不小心和d班的男生对到眼。」 「可惜我没和男生对到眼，因为我不敢直视他们。」刘莉洁回应着黄容安，她脸上还多了一抹晕红。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是在害羞什么啦！」黄容安开玩笑地拍着刘莉洁的背。 平时上课是男女分班，评鑑是唯一同班的男女练习生会聚集在同一间练习室的时间，评鑑的时候我在练习室只感到拥挤，还有害怕出错的紧张，无心注意与我们面对面坐着的男练习生们。 「听说第三次评鑑完，就是露营了，你知道吗？」当我坐在椅子上，在脸上轻拍化妆水，驱除洗完脸的乾燥感，黄容安的脸忽地凑到我旁边说。 「不知道欸。」 听到我这样回应，她便没趣地回到自己的化妆镜前。 其实我知道有露营这回事，许裴靖昨天练舞前有跟我说过。我们公司的社长重视练习生的人格品行，说好听一点是社长评鑑后的出游和当月寿星庆生，实质上是心灵成长营，培养端正品行、团队默契，以及让a、b、c、d班有互动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非常期待，因为有许裴靖。 平时只有晚餐和自由活动时间能见到许裴靖，而露营是整整三天，如果能自由分组，那就太好了。 上个月还是新生，公司为了加强训练和让我们适应环境，并没有安排新生出游的机会。 「看来我要去买新衣服了，刚好公司有给我们零用钱买必需品，唉，到时候出去玩是跟男生一起怎么办，我要穿什么衣服呢……」 ——不会跟男生一起。 我没有打断黄容安的话，留给她的想像空间，到时候她知道实际情况一定会很失望。我是这么坏心地想着。 露营在公司安排活动和住宿都是跟其他班的女生一起行动，只有吃饭时间所有人才会团聚。这些事情许裴靖都跟我说过了。 「其实我觉得有没有男生都没关係，出去露营是让我们暂时逃离充满压力的练习室。」许裴靖边用手机搜寻练舞音乐边说。 我们公司允许使用手机，但是规定不能在社群软体上发文，每天早上会检查，黄容安前阵子违规过一次，她说帐号不是公开的，只有追踪她的好友看得到，但是老师还是强迫她将那篇贴文删除，删除她拿着韩语课本的自拍，以及使贴文图文不符的文字叙述。 回想到这里，已经不知道错过多少黄容安和刘莉洁的对话内容，我准备就寝，躺在舒适的单人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容安，你不记得许裴靖吗？」原本不想开口问，但是在闭上眼之后，这片黑暗里模糊地看见许裴靖因为没机会和黄容安说到话的失望神情。 「她是谁？」闭着眼都能知道黄容安现在一定满脸困惑。 「没事。」不记得就算了。「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