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避不开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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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在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声: “结局不可逃避,但那不是你的全部,茨木。你更应该想想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你想做的事可以是你的起点。” 酒吞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实处。 被无尽之地的猎杀推动着前行,避入世间千年,横跨人鬼两界,茨木的确从没有想过要以何种方式落定他的存在。 他甚至一直以为,事情还会演化,还没到决定的时候。可是如此一来,也许直到终点他也不会求得答案。 电话挂掉的时候,茨木心中头一回升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心境。 雨还在下,一直不停。茨木穿过日渐熟悉的街道,走进了先前问路的那家拉面店,叫了一碗最喜欢的豚骨拉面。 不多时,面就被端上桌来。 骨汤散发着扑鼻的烟火气,也把茨木扎扎实实地按进他的人类躯壳里。 如今,扑朔迷离的又一战暂告结束,对手是极却被虚无的极性剿灭,就像祂虽被深渊吞噬却留下也揭示了更多的问题。而另一边,剧组的拍摄没几天就要结束了,后期顶多三个月,很快就要面临票房的考验和电影节上的逐鹿。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故,让高桥导演阴差阳错地捕捉到许多珍贵的“写实”镜头,那些镜头没有辜负茨木苦心的创作,所以他对这部片子的竞争力颇有底气。顶多还有一年左右,这件事也会尘埃落定。 到那时,茨木会需要做一个抉择——是借着名声好好当一个特效化妆师,还是隐姓埋名成为虚无的神秘影子。 碗里的叉烧散发着质朴的香味,拉面也十分劲道,都是店主大早上起来精心烹饪的。口中烟火气的滋味让茨木念及更多与工作室的伙伴相处的日常,他恍惚觉得做一个接地气的人也挺好。 结了账,茨木撑着伞走出去,迎面撞见了赶来寻他的山童。 山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昨晚睡得死沉,刚刚才发现大哥出门了。 “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自打来到这座不安宁的小城,茨木头一回真正轻松地对山童说出这句话。 “也就大哥你能独当一面,我才能睡得那么死。”山童笑了。 他们沿着回宾馆的路并肩而行,茨木看着同行之人,又想到困扰自己的选择,忽然停下脚步问他: “剧组那边快收尾了,你也跟着我忙活这么久了,想过结束之后要接着做什么吗?” 茨木从来不曾理所当然地把山童当作自己的跑腿跟班,但他也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询问山童的打算。 山童闻言,倒还真的认真想了很久。 半晌之后,他说:“在化妆组帮忙真的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也很羡慕那些能进大学校门的人。可惜啊,社会人的身份回去考试会很麻烦吧?就算大哥你帮我解决了身份问题,也不太合适了。” 不过山童又细想了想,随即推翻了自己盲目的羡慕:“说起来现在的人谋生都不容易,那些搞学术的大概过得也很辛苦吧?” 他还真是跟茨木有了相似的苦恼——跟随本心去挑战人世间的任务,还是借着特异的身份过轻松却不落地的生活,他们暂时都没有答案。 也许,两难与抉择才是世间永远解不完的题。 不过山童的回答让茨木更加确信,酒吞让他好好想想的这个问题是避不开的。不止他们,所有鬼灵乃至世间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想好自己该以何种方式存在。 秩序几次三番被无尽之地的“海啸”冲刷、颠覆,早就腐蚀得千疮百孔,从前钢铁般坚固的现实空间,如今还能矗立多久已未可知。 如果真有一天,幻境空间和颠覆的秩序成为常态,那么众生稳固自己的唯一的锚就只剩下存活的信念。 混沌是否会为这样的信念网开一面还未可知。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酒吞到底是来了。 他说白天的时候茨木的滋味让他意犹未尽,又说茨木现在是有真实伴侣的人,需要尽可能多地被灌溉和滋润。 暧昧的话脱口,随之而来自是床笫间一番凶猛的较量。 茨木还没用那把刀做什么,贴上酒吞的身体时已然露出锋芒。他颇为主动地骑跨在鬼王身上,贪婪地衔住鬼王的唇,一坐到底,并用自己烫热的那处尽根吸吮鬼王的欲望。 酒吞当仁不让,握着茨木的腰将他摔回床上,掀翻过来从背后捅了个透彻。 他恣意地cao干了五六个钟头,却也守着白天的诺言,没有让血红的触须再次没入藏着猎物的斑斓深渊。 酒吞以血rou之躯压制着茨木颀长的身体,顶进他温软的甬道,深耕猛伐,享用着颤乱不止的破碎喘息。最终,还是茨木哑着嗓子服了软,主动挺着被扇红的臀让酒吞深深射在了里面。 “战意”双双填满之后,他们交叠着身体横躺在床上,酒吞忽然问茨木: “本大爷白天问你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鬼王的头正枕在茨木腰上,红发一直铺散到他赤裸的胸口。曾经许多个缠绵之夜,茨木都不敢想象自己身上会这么沉甸甸地睡着一个人。 真不愧是心思缜密的鬼王。他想。明明把问题交给自己回答,却步步引诱着自己朝既定的答案靠近。 可偏偏,酒吞要的答案正是茨木自己想选、却夹杂颇多顾虑的那个。茨木需要一份看似盲目的勇气,他的鬼王读懂了他,并慷慨地将之给予。 “我不想放弃人类的身份,不管我的实质变成什么样、无尽之地变成什么样。”茨木告诉他的鬼王,“就算这世界没几天就要毁灭了,我能捱一天算一天。” 酒吞笑了,愉悦地牵起茨木的手:“既然有这份觉悟,那就没有谁能阻止你如愿以偿。” 他忽然撑起身,从茨木床头摸过那把剔骨尖刀。 “既然答应自己了,就从第一件事开始吧。”鬼王亲手抽刀出鞘,锋芒毕露的刀刃上,流淌的血红缎纹被唤醒并恣意游走起来。 沁血骆驼骨制成的刀柄也横在茨木面前,他的深渊正从灵魂深处亢奋地复苏并跃跃欲试。 茨木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了过来。 几乎只在触碰的一瞬,刀锋上暗涌的血红就隐匿下去——这把刀依旧认得他的命格,鬼王以血作引附上去的力量并没有清除他以人类之身留下的痕迹。 “挚友好像一直都知道我想做什么。”茨木笑道。 “是直觉的感应。”鬼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纠正他。 凝神闭气,弥漫的黑暗笼遍周身。 茨木从深渊尽处把沉睡的极释放出来,并深入‘念’的维度cao控了极已经破碎的自由意识。 “这是你最后一个攻击我的机会,竭尽所能吧。”危险的指令脱口之时,由茨木亲手驭使的极性被推入散发着浓烈血气的尖刀之中。 弥天的煞气登时冲顶而出。 深渊稳稳扎进了刀柄里暴起的怨戾,人类的身躯兀是硬顶着刀气的侵蚀,紧攥刀柄的手不见分毫松动。 喉头涌出一口腥甜,茨木硬压回去,没有策动本相之力去抗衡。 纯阳命格对没有实形的刀气本应感觉迟钝,可若这气息锋锐到顶、足以撼动纯阳之体的感官,侵蚀的疼痛却比寻常金气尖锐百倍,似万千刀匕割开体肤、刺入骨髓。茨木的鬼灵魂魄早已按捺不住,怒意盘旋,彻骨冰凉的幽紫火焰几乎透骨而出。 忽然,一股温热的咒力透过毛孔穿进茨木的rou体,掠去了他脊骨深处的锋芒。 茨木微微一惊,扭头只见酒吞正将烫热的胸膛贴向他的肩胛,一双精健的手臂圈住了他赤裸的腰。 “继续,别分心。”鬼王不可抗拒的威压化作厚重的安抚,沉沉压在他的魂魄上。 那一瞬,被刀气侵蚀的千百道刺痛也消弭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