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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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雪飘飘荡荡,檐前负笈走近窄小的院落里,迎面是冷彻的酒香。他珍藏的好酒冻年春,才三坛好酒,喝光了一坛,酒鬼在屋子里晃了晃酒坛,眼看就要扔,看起来是又喝醉了。 “别扔,别扔,”檐前负笈心疼的说:“就该给你三两银子一坛的浊酒,不会喝还来我这里耍酒疯。” 离火无忌喝醉了一回,拿眼睛云里雾里瞧他,露出一个傻笑:“裕铂,你来啦,陪我喝酒。” 檐前负笈直叹气:“喝喝喝,这回又是什么,你大师兄又成亲了?” 离火无忌傻傻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我大师兄跟谁成亲?不是跟我成亲?我们成完了,别人排不上号啦。” 檐前负笈乐了,不是你大师兄成亲,为何隔了十几年又喝得这样没形了。今日是学宗招待属地下面小门小派主事过年,泰玥皇锦格外看重这时候,不许他在外面露面,也是防了他和下面人多打交道。 这一刻,他清闲自在,正好喝酒。 酒喝了三坛,檐前负笈听明白了,骂了一声丹阳侯,不敢相信好端端模样的颢天玄宿竟然管不住他师弟。离火无忌摇了摇头,还软绵绵的说:“不怪他,我不怪他了,我也不好……” 檐前负笈失望极了,痛骂他一声:“无忧!你还是我认识的宁无忧么,别人骑你头上来了,你还在那里叽叽歪歪……等等,桃源渡口,你是说你把船停在附近了?” 他淌了冷汗下来,过了一会儿:“这可是不能怪我,天雨如晴和我一起发现不对劲,哪有人那么巧,就把船系在附近。” “原来是你!”离火无忌嚷嚷:“我在想怎么就那么巧!” “哈哈,哈哈,就别计较了,我又怎么猜得到是你的安排。”檐前负笈喝了口酒,胳膊撞了一击:“你也是,走之前都没提过,还怕我和星宗勾结是怎么说?” 离火无忌醉醺醺的,不讲道理:“你和星宗不说,万一告诉你姐——你姐九成九要卖了我是不是,还有那一分,多半在想中途抓了我,免得带坏你!” 檐前负笈不由笑出了声:“好无忧,她是想抓着你把柄,威胁逍遥游和浪飘萍给士心辅导,我真不知你和我jiejie如此心有灵犀,不约而同。” “哈哈哈哈哈哈,”离火无忌倒了一碗酒喝下去,醉的两颊透红,他嗅了嗅,忽然说:“你护着那孩子,身上都是味儿。” 檐前负笈一怔,明白过来,却道:“不提他了。” 凯风弼羽站在隔壁的暗间,尴尬的捂住了脸。他是半路来的,那时候离火无忌喝到一般磕着休息,于是他悄悄走到暗间,想拿了书就走,没想到离火无忌又醒过来喝上了酒。 不久,辅士来了。 外面热闹着,凯风弼羽听了一会儿,又不想出去了。檐前负笈知道好友万年痴迷西风横笑,又把话题转过去:“你大师兄当年在修真院一骑绝尘,另外三宗之人,只有霁寒霄从来不畏和他一战,如今你和他都有了儿子,到底还是个和仪,这一次会去吗?” “去不了,我不让他去。”离火无忌声音忽而低了:“和仪还好,和仪就好……我就想他平平安安长大,我和大师兄不想他争什么宗主神君。可他看起来又很想去……” “哈,少年人,没点野心还叫少年人。你我这个年纪还争一争谁的术法学得好,可惜你没入我学宗,”檐前负笈一顿:“哎呀,万一你入了学宗,到时候岂不是粘着我?” “哼!我要在学宗,如今就是我做宗主!” “嫁给逍遥游?” 离火无忌愣了一下,喃喃道:“逍遥游……” “他不好?” 离火无忌怔怔道:“我做了宗主,嫁给逍遥游,那是他当宗主还是我当宗主,不好不好。” “他对你不好,还要夺走你权力,你和我jiejie肯定说得上话了。”檐前负笈摇摇头:“生活啊,把好好的人弄成这番模样。来,喝酒喝酒,说些快活的,浪飘萍回来了,上次我去,他突然跑了,逍遥游还非说是一只老猫乱窜,哈,当我不曾知道,猫还有喝酒的吗?” “浪飘萍不要孩子,何况是陪你看孩子,你想得美。有你jiejie在,他们都不管的。” 檐前负笈为了给家里的孩子找一门好些的家教,着实费了好一番心思,一方面是天元地织之别,另一处却是那两个人软硬都推了,听到此处,也只是苦笑不已。 “说的什么高兴事,”离火无忌嘀咕:“大师兄说得对,这些破事,酒都难喝了。” 然而他们都有了孩子,三句话绕不开的到底是孩子。檐前负笈绕不开士心的话,离火无忌也忘不了苍苍跟他撒娇,说霁云夜里来找他,吓得檐前负笈半天没说话:“你和霁寒霄……” 离火无忌懊恼了一会儿:“我喝多了,你不要记,都忘掉吧。” “你还没一个孩子想得开。”其实檐前负笈也喝醉了,摇了摇酒杯:“说不定咱们将来……你可要把你儿子教好了,我可不是凭空当辅士的。” “我三个儿子,你说哪个?小雨有大师兄管着,云儿又在剑宗,不过归海寂涯没亏待他,比留在霁师兄那里好,至于苍苍……苍苍……”离火无忌摇了摇脑袋,沉甸甸的脑袋:“苍苍……苍苍长大了,我要告诉他,挑一个喜欢的人嫁,那人得相信他,认可他才行。别弄得我这样,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 离火无忌苦思冥想了一阵子,趴下了,狠狠磕在桌子上,不说话了。檐前负笈赶紧摇摇他:“快说,无忧!我家也有个孩子!我也要说的!” 凯风弼羽默然而立,微微低下头。 那人缭绕着复杂的气息,不止一个天元的信香,然而地织的感应告诉他,这一刻那人伤心极了,这伤心让少年人也觉得沉重,沉重又难受。 “喜欢一个人不要紧……不喜欢了……也不要紧,但不要去欺负他,被欺负也很难受,欺负了也难受……”离火无忌被他摇的难受,一把推开他的手:“除了霁师兄能欺负……” 凯风弼羽默默的离开了,把人弄上了床,檐前负笈坐在床边,听他咳嗽,这可是真的喝过了。檐前负笈拍了拍他的背,喃喃道:“你说什么傻话,人家星宗宗主还能被你欺负了。逍遥游这么好,你选他就完事了,西风横笑误了你这些年……你还抓我,装醉是不是。” 离火无忌重重喘了口气,难受极了,喝醉了酒,他也不觉得好受。却还在下意识对大师兄有反应,喃喃道:“大师兄……大师兄在等我……” “这么多人,你最喜欢他,还喜欢谁?” 檐前负笈把被子扯过来,看他闭上眼睛,鬓间略有细白,低声道:“亏我没喜欢你,今日你才来找我。长久说着,咱们才是长久的一对。说不出的话,你也只来找我喝酒。” 离火无忌呜咽了一声,道:“裕铂,还好有你陪我……” 檐前负笈赶紧把他手臂拉下去,又看着他:“无忧,你是傻瓜,天下第一的傻瓜。这世上的傻瓜捆起来都没你傻,你真心想抢儿子,叫上我一起去,我总站你这边的——” 第二天一大早,离火无忌头痛如灌了铅,外面下了大雪。檐前负笈没给他好脸色看,送他出了去,又摇了摇头,回去了。 凯风弼羽练习了一上午,正要找他,檐前负笈观察了一会儿少年的情况,轻轻叹了口气。 “士心,不要多思。” 新年一过,最冷的时候也过去了,凯风弼羽一直神思不安,在他隐隐约约的探听之中,还是宗主给了他最多的情报,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不屑,那个地织不是寻常的不堪,凭着和星宗宗主的情缘落到如今地步,自然是行止不端,招来的际遇。 离火无忌过了个沉闷的新年。 他收拾收拾旧物,送了年礼,千金少来过两次,眼看着戚寒雨的刀法很有长进,少年人也勤奋的叫人眼热。他的说法没变,大师兄同意,他就同意。 而西风横笑没客气,把师弟轰了出去。 新年的晚上,霁寒霄突然出现了。大抵觉得这样突兀的出现也不好意思,带了很多装在红木盒子里的酒菜,到底比当年只扔银子和鸡鸭猪rou看起来顺眼了些。 离火无忌吃过了晚饭,霁寒霄走了。檐前负笈派人送了年礼,有一筐新鲜的柑橘,甜的沁人心脾,拿了一大半,送到大师兄那里。西风横笑过来回礼,遇上又下雪,荒唐了两个晚上,说了些闲话,天亮时回去了。 年一过去,就是春天。春天太短,夏天正热的时候凯风弼羽来了,稀奇的是飞渊也来了。 “你回来了,郁剑须臾……”凯风弼羽受惊不小,看了看飞渊,笑嘻嘻的模样。 飞渊比从前瘦了一点,眉眼弯弯的笑,两人坐在屋子里,离火无忌在另一处捏药丸。飞渊快活的说了中原的事,元邪皇和应龙师,海境和俏如来,现在中原战火未平,她说到最后就低落了。 “啊,对了哦,这个还给你。”飞渊笑眯眯说:“还好我灵机一动,出门的时候带上了。” 阴阳古秘录,又回到了凯风弼羽手里。 离火无忌出来时,飞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前辈离火无忌一时间来不及发作,又顾忌小姑娘开开心心神色。到底叹了口气:“回来就好,过来,我把把脉。” “师父,那我天天过来跟你学药理。”飞渊一句话就把凯风弼羽惊到了。 离火无忌道:“你爹同意就行。”归海寂涯能同意才有鬼了。 凯风弼羽来的勤快,飞渊刚回剑宗,事情多得很。离火无忌没教上剑宗的小姑娘,凯风弼羽按道理忙于修行,不知怎么让泰玥皇锦同意,过了夏天,离火无忌的潮期挨不过去了。 他不去星宗,就只有找逍遥游或者浪飘萍,浪飘萍向来行踪沉迷。就在他犹豫挣扎到底要不要去找逍遥游的晚上,苍苍下山了。 苍苍是丹阳侯送下来的,这半年,离火无忌没去过星宗。 儿子身上一股奶香味,离火无忌心里早有了准备,看这模样恐怕真的是个小地织。他看了看丹阳侯,丹阳侯也看着他,说:“师兄请你去浩星神宫。” 这语气不如以往强硬,离火无忌淡淡道:“苍苍都下山来了,为何还要我去?”他不觉得星宗是什么风水宝地,丹阳侯哼了一声,恼怒道:“你就不管苍苍怎么想?他快分化了,这阵子没人陪伴,更难熬过。” 离火无忌道:“我潮期不便,你回去吧。” 丹阳侯冷笑了一声,又扭过头去:“苍苍,跟我回去。”苍苍犹豫挣扎一会儿,低声道:“爹……父亲,我们去看师父好不好。” 离火无忌犹豫了一下:“他看了我,病得更不好。”丹阳侯怒目而视,苍苍蓝色的眼睛里慢慢涌起泪光,离火无忌无言以对,刮了一下儿子鼻子:“这半年你就学着怎么哭了?” 丹阳侯冷冷道:“哭哭啼啼,半夜偷东西吃。哄着师兄抱着他睡,还说……还说……要嫁给问心和无愧,骗他们饶过我耳目……不像话!” 离火无忌低下头,苍苍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可师兄师姐都对苍苍很好啊,苍苍也想对他们很好,师父说将来苍苍要嫁给对我好的人……” 没想到颢天玄宿会养儿子养成了这样,离火无忌坐不住了,苍苍留在星宗大多受师叔约束,现在一股子奶味很浓了,离火无忌到底放不下心,去了星宗,他又是潮期,谁知道颢天玄宿又怎么想他。 去了又怎么样,牵连不断,谁都受不了;不去,他把孩子留在身边,给不了好前程也给不了好榜样,离火无忌唉声叹气了半天,苍苍离了半年,越发不肯让他一个人清静一下,到底是把他缠倒了。 “苍苍,你这半年,可曾……” 苍苍挺起小胸板:“苍苍有好好学习啊!”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来给父亲得意的了,离火无忌不知该不该松了口气,还是更提心吊胆,他苦笑了一声,拿了rou干和核桃,给苍苍装上多一些。 浩星神宫,苍苍走进去不久,离火无忌脚步沉重,过了片刻才跟了进去。 一袭浅影,寒冷如月光淬炼了几回。离火无忌几乎喘不过气来,天元的信香太冷,也会伤害他,颢天玄宿缓缓转过身来,似乎也很惊讶模样,又看向苍苍。 苍苍跑了过去,高高兴兴的说:“师父,师父!你好些了吗!”颢天玄宿情不自禁微笑:“苍苍,师父好多了,你下了山,为何不多住几日?” “父亲说他想念你了,就……就跟苍苍一起来了。”苍苍眼睛眨也不眨,神幽海波一样的蓝光:“师父也想念父亲了,是不是?” 颢天玄宿安然垂下头:“上次你对丹阳师叔和如晴师叔用这一手,后果如何?” 苍苍一下子苦了脸,捂着屁股,含含糊糊道:“可苍苍说的是真的啊!师父不可以打苍苍。”他求救一样看向离火无忌。 离火无忌一瞬间很能明白他大师兄的心情:这孩子,真欠打啊!他脸色一板,颢天玄宿看清了,就举起手,轻轻屈指敲了一下脑袋:“不乖,师父罚你抄一遍太玄经,三天后交来。” 离火无忌怔住了,苍苍躲到师父背后,偷偷瞧他,分明是有恃无恐的试探几回,离火无忌顿时说不下去了,谁的问题更大,他都看糊涂了。 “从前我怨你不偏我一些,你偏了人,原来这么麻烦。” 颢天玄宿苦笑道:“你又不满意了。” 离火无忌替他把了脉,神色不虞,他微微侧过身,身上味道更浓烈了些。颢天玄宿只看着他,天元和地织之间的牵引,他很难就此忽略过去,离火无忌摇了摇头,道:“你偏着他吧,别叫他闯祸就好。将来再不济,还有我在旁边接着他。” 颢天玄宿喘了口气,慢慢低下了头,离火无忌回过神来,看了他一会儿,从袖子里取出药瓶:“我本来不想来见你,省得你总说牵连不清楚,我又是潮期。来了只能和你……你不愿意,提前说了吧。” 颢天玄宿怔怔片刻,道:“无忌不是不愿意?” “是你不愿意。我和师兄,和别人,反正我就是这样放不下,”离火无忌为捏了药丸,颢天玄宿微微衔住了,却又忍不住笑了:“谁会愿意,无忌,你把我想得太大方。” 离火无忌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却说:“你可知道,剑宗宗主的女儿回来了?” “尚未听说,怎么?” “那姑娘可真快活,见着都叫人羡慕。”离火无忌道:“我许久不得快活,就是你用信香欺负我,被结醍的地织如何难受,你不会懂的。” 颢天玄宿莞尔:“你也不懂,无忌,只有你能伤我,让我难以放下。”他深深喘了口气,却道:“再过一阵,我要去中原,寻访名医……你可愿同行?” 离火无忌垂下头:“这算怎么回事!我们总是这样……师兄,我想跟你去,心里却又不肯答应,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是你的日子。” 颢天玄宿抚摸他的发丝,低声道:“是,无忌不去也无妨,你想要些什么礼物,我回程时留心吧。” 离火无忌抬头怒视他,牙关咬紧,但这也不能长久,他才过了多久就忘了痛,受不住这样的温存缱绻,细语示好,心里就软了,低声道:“我……有好的医书什么,就带给我吧。” 颢天玄宿微微解开他的发绳,就被按住了手掌,离火无忌深深吸了口气:“师兄这心疾,真要睡我,怕是要出事了。” 颢天玄宿不由笑了:“轮到无忌来担忧了。我吃了你的药,已经不难过了。” 离火无忌拂过了头发,露出结醍之处,怨恨道:“生了个儿子,连我也扯不清楚。”头弯下去,凑到颢天玄宿唇边去,颢天玄宿闻言哭笑不得,这话说的这么狠,偏偏气息甜腻,他咬了下去,刹那之间,离火无忌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由闭上眼睛。 “我有我的日子,也有我牵挂的许多人,师兄,你好好管着苍苍。他还没分化出来,就十足是个坏透了的地织。”离火无忌蹲下去,道:“你教儿子怎能无为而治,他像我极了,不管着要坏事的。” 颢天玄宿闭了闭眼睛,道:“你别走,我送你一阵路。” 离火无忌默然握住了他的手,仍然说:“我还不走,看他这两天有没有结果。若无结果,我就下山去了。” 这两日,到底没见什么结果,离火无忌离开时,颢天玄宿送了他一段路。 他们要很克制,才能不跨越看不见的线。那条线总会伤害彼此,像朋友比像夫妻更好,有一个苍苍搁在中间,才能假装终究不再怨恨的坐在一起,也为了苍苍,才能低头看脚下的影子。 离火无忌摇了摇头。 他不和颢天玄宿渡过潮期,只借一借虚假的染醍安慰,这一次下山去,也没有和丹阳侯借渡,诸般种种,都要让他再受一些苦楚,可他不想低头,上次低不了头,以后也不想求人了。 至少不是这两个人了。 最难走的路,会不会比从前好走?当一个不像话的地织,他能否真的得到一些快慰,长久的那种,不要太短。将来他的苍苍真的成了地织,他要说,这一世多么辛苦啊,好在爹亲也得到了许多。 把一颗药藏了很久,离火无忌拿了出来,在指腹间转动许久,又收了起来。 浪飘萍不好找,逍遥游总能找得到人,横竖道域就只有这么大。离火无忌摇了摇头,一样是送上门去,他从没有在逍遥游面前是求着人的感觉,大概真要求人,逍遥游也不肯给。 离火无忌想了一会儿,郁郁心事,只听外面一阵吵闹,飞渊和谁说着话。不过几息,门咕咚一声,碎裂开来,离火无忌闪躲的快,到底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惊呆了——药丸蹦跳落入茶碗,残茶半杯,摇摇晃晃的融化了。 “……” 飞渊蹦蹦跳跳进来了:“师父!我来了!夜雨凋枫也来了……师父你怎么了!”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