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小江啊，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江波涛离开嘉世体育馆之后，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他来到冷藏柜前，找到了那种常给周泽楷喝的澳洲有机奶，拿了两盒便去收银台结账。 收银台前站着个人，正指着店员身后的一排排香烟问价： “那边的黄鹤楼多少钱？” “25。” “靠右一点儿的芙蓉王呢？” “30。” “这么贵！早知道在楼下小卖部买一包好了。”男人从旧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一张一张地数着，“20，21，22，23……哥们儿，能不能便宜点儿卖啊？” 店员从身后拿下一盒白沙，丢在他面前，“这种便宜，8块。要不你拿这个？” “不行，这种没烟味儿，不好抽。我记得身上应该还有俩硬币来着，你稍等，我找找……”男人说着把手伸进裤袋，一顿狂掏。 “你上旁边找去，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付款呢。”收银员不耐烦道。 男人急忙让到一边，侧身道：“不好意思啊兄弟……哟，这不是小江么？” “好巧啊，前辈。”江波涛把牛奶放到收银台上，回头看向叶秋，“钱没带够？” “呵呵，这不正好你来了么？”叶秋抱着肩膀打量江波涛乖学生似的伪装造型，“先借我两块，明天还你。” “你要哪个？”江波涛问。 叶秋抬起头，视线锁定目标，跟报菜名似的说了一连串专业术语，“黄鹤楼雅香红硬。” “他说的那个再来一盒，我们一起的。”江波涛拿出手机，对店员说道，“刷支付宝。” 几分钟后，江波涛提着购物袋与叶秋走出便利店。 叶修拆开新买的香烟，推出一根，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端详着道：“小江选手真是中国好后辈，职业选手中的及时雨，回头哥一定好好谢你。” 江波涛绽开一个狡黠的笑容，“前辈打算怎么谢我呀？” “帮轮回公会抢个Boss？”叶秋逆着风熟练地将烟点燃。 “太小气了前辈，还是送我们个冠军吧。”对方双手合十，露出一个足以晃瞎人眼的灿烂笑容。与此同时，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出现在他的身后，摇啊摇，摇啊摇…… 叶秋淡定地吐出一串烟圈，“小家伙太贪心了，荣耀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算了。”江波涛耸耸肩，叹了口气，“前辈每天少抽点儿烟，多睡点儿觉，就当是报答我的一片好心啦。” “这个真不行。”叶秋严肃地说道，“觉睡多了误事，少抽烟会头疼。” “你可以尝试每天睡前喝杯牛奶，不但能够帮助睡眠，还可以有效缓解头痛。”江波涛提议。 “睡前喝牛奶，啧啧。哥的生活可没那么小资，当我是你们轮回枪王啊。”叶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四下张望，“诶我说，你往哪儿走呢？” 江波涛手搭凉棚，左顾右盼，“往酒店走啊，你们嘉世订的酒店不就在附近么？” “是在附近没错，但你走反方向了。”叶秋满头黑线地看过来，“小江啊，你该不会是路痴吧？” “怎么会呢？前辈多虑了，我只是到了晚上有点儿分不清方向而已，哈哈哈。”江波涛干巴巴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不必担心，这种时候只要用手机导航一下就可以了。” “你还是省省电吧，这一片我熟，我给你人工导航，保管比手机靠谱。喂喂，别过马路，前方路口左转！”叶秋流着汗把江波涛拉回人行道，气喘吁吁，“小周怎么没跟着你，他不是一直对你寸步不离么？你说你万一走丢了，他不得急死啊！” “小周本来是和我一起出来的，不过中途被你们经理找去谈话了。”江波涛说。 叶秋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睛：“嘉世经理？崔立？” 江波涛颔首。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当一家俱乐部的经理主动去找另一家俱乐部的选手时，除了该选手的归属问题，还能谈什么呢？总不可能是闲话家常吧。叶秋不再言语，迈开双腿，继续履行他领路人的职责。 江波涛跟在叶秋后面，望着对方笼罩在路灯下的轮廓，突然感觉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苍凉。本赛季嘉世的比赛他都看过，他非常理解嘉世战绩一蹶不振的原因，战队内部存在不可和解的矛盾，就像第五赛季的周泽楷，叶秋被队员们孤立了。而现在，他不只被战队孤立，很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要被俱乐部放弃。 这个男人可是嘉世王朝的根基，为俱乐部打下万里江山的大功臣啊！他怎么能够遭遇这样的对待？江波涛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想为这位强大可靠又值得尊敬的前辈做点儿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他。 直到二人走到一幢灯火辉煌的建筑物前方，叶秋再一次停下脚步，朝斜上方抬了抬下巴，“你的酒店到了。” “谢谢前辈带路，今晚多亏您了。”江波涛礼貌地道谢。 叶秋摆摆手，“千万别客气。以后的全明星周末你想怎么迷路就怎么迷路，哥只是不想让你成为嘉世地盘上的失踪人口，让轮回来跟我们拼命罢了。” 这嘲讽的口吻还真是一成不变啊，江波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江浙一带的冬天阴冷潮湿，寒意浸透到骨缝里，此时正值新年，天空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一阵大风吹过，叶秋打了个喷嚏，包裹在旧羽绒服下的身躯微微发颤。 江波涛摸出几枚硬币，投入酒店门口的自动贩卖机。 “前辈，接着！”话音未落，一罐热饮被抛向了叶秋。 叶秋单手接住，一看那罐饮料通体红色的熟悉包装，顿时笑了，“小江你这是区别对待啊。给小周喝几十块钱一盒的进口有机奶，给哥就喝几块钱一罐的旺仔牛奶，重色轻友。” 江波涛提起购物袋晃了晃，“我送你一盒绝对没问题。不过便利店买的牛奶是冷的，你回去会乖乖加热么？” “不会。”叶秋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就知道。”江波涛撇撇嘴，伸出没拎袋子的那只手，“不想喝就还回来，队里有的是人愿意喝。”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叶秋叼着半截香烟，双手捂着旺仔牛奶藏到身后，“喝不喝我还没决定，但这罐子温度刚刚好，哥心里喜欢。接下来这一路用它当暖炉不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随便你。”江波涛轻哼一声，走进了酒店。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脚下，叶秋立起羽绒服领子，走向通往嘉世俱乐部的长街。手里握着一罐热饮，果然感觉不那么冷了。 叶秋何尝不知道俱乐部对自己的不满，然而他并不想改变。从嘉世三连冠的那一刻开始，他跟俱乐部老板陶轩的理念便已分道扬镳，他追求的是胜利，陶轩看重的却是利益。他拒绝参加任何商业活动，陶轩只好提拔苏沐橙。叶秋知道，陶轩只是把那姑娘当个花瓶来用，对方想架空自己，怎会对沐橙委以重任，最后副队长之职还不是落到了刘皓手中？ 说起嘉世的副队刘皓，那也是叶秋从训练营里一手教出来的。此人技术不错，就是性格过于钻营、气量过于狭小了。就说这家伙职业是个魔剑士，本赛季没能入选全明星，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罪比自己晚出道一年的江波涛抢了他的风头。一味地怨天尤人是弱者才有的行径，听着刘皓滔滔不绝地诋毁对方，说江波涛本身何足挂齿，不过凭着一点儿小聪明，借了周泽楷的光才有今天云云，叶秋有些看不过去了。 因此他当时冷冷地反问刘皓：“如果你能把那些投机取巧的心思放在磨练技术上，还愁入选全明星么？” “瞧叶哥说的，好像我没尽全力，他江波涛就尽了似的。”刘皓的态度很是不以为然，阴阳怪气道，“叶哥您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人家的心思？江波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哪个选手聊不来？他要不是每天都苦心经营人际关系，忙于琢磨怎么讨好别人，我就当着您的面把键盘吃了！” 对方铁了心的执迷不悟，叶秋也没辙。他特别想对刘皓说，你跟江波涛还真不一样。人家没尽全力是不在意胜负，你没尽全力是太计较得失；人家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跟谁都谈得来是本性使然，而你呢，你是刻意为之，只结交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伙伴。江波涛跟你的本质区别在于，你随时随地都妄想有人会害你，而他，却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善意的孩子。正因江波涛这种人的存在，轮回这支年轻的商业化战队才多了一丝人情冷暖，少了一分物欲横流。 叶秋反感商业化，却无法阻止联盟商业化的大趋势。嘉世看到了轮回的成功先例，急于向人家学习，却忘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一不小心很可能将自己变成反面教材。派崔立去招安周泽楷，陶轩的这步棋走得太欠考虑，且不说轮回不会放走他们的队长，就算枪王愿意为嘉世效力，嘉世的粉丝们会答应吗？轮回的粉丝们能同意吗？将一支战队的核心推倒重建是最最愚蠢的行为，叶秋敢肯定，俱乐部这么做一定会身败名裂，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可以驾驭一叶之秋的人。 嘉世俱乐部的大门近在眼前，叶秋在路边的垃圾箱上掐灭烟蒂，打开了那罐旺仔牛奶。 “好甜……”叶秋皱着眉头咂咂嘴，果然是小鬼才会喝的东西。 小鬼的命总是好的。想当年他还是个小鬼的时候，玩游戏熬夜也会经常头痛，那时也有人在睡前端给他一杯热牛奶，嘟囔着让他早点儿睡觉。不过他们可没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小资，喝的都是超市里那种最便宜的袋装鲜奶，毕竟当时生活拮据，沐秋一个人要养活三个呢。 其实他有时候挺羡慕周泽楷的，无时无刻都有个贴心小棉袄管着，多好。曾经他也是有小棉袄的人，只不过他的小棉袄永远地停留在了18岁，人生中最最美好的年华。从那个夏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为他热牛奶，也是从那个夏天开始，他学会了吸烟。 “嗨——叶秋——” 斜对面楼层上传来的女声打算了叶秋的思绪，他抬起头，发现苏沐橙拉开了宿舍的窗玻璃，正探出半个身子向他招手。 “快关上，别冻着了！我马上回去！”叶秋吼完，看了看手中的牛奶饮料。虽然很甜，但开都开了，还是不要浪费，喝光它吧。 沐橙那丫头最喜欢唐诗宋词，有事没事就背上两句。里面有一句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超级符合现在的意境。 这么想着，叶秋举起那罐旺仔牛奶，对着头顶的残月，一饮而尽。将喝完的空罐子丢进垃圾桶，叶秋望着地上的影子，嘴角微微上扬。 沐秋你看，现在科技发达了，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也有热牛奶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