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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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通让整个京海警局都陷入了一级警备状态的来电挂断四个小时之后,医院的检验报告出来了,确定了高启强虽然xuerou有轻度的肿胀和撕裂,但是并没有被标记,覆盖在性器官周围的液体中也没有检测出alpha的jingye。这个结论,让守在病房门口的唐小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只有唐家兄弟还守在这里。儿子出了这种事,陈泰原本是想来医院的,还是高启强自己在上救护车前强撑出笑容劝了句你回去休息吧,爸你有高血压不能熬夜,我没什么事的,小龙小虎陪我就行,对了爸,现在太晚了,我受伤的事,你先别跟我姐还有小盛小兰他们说。陈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要强,一直渴望证明自己,最不愿在他面前示弱,于是,他背过身去揩了把脸,叹息一声,没再坚持,只把手里的伞收起来,递给了唐小虎。 唐小虎将报告拍下来发给了正在警局盘查线索的陈局和徐队,很快就得到了回复,看来两人都还没有休息。做完这些,他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扭过头想跟他哥说一句还好老天保佑强哥没真出大事,一看他哥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唐小龙状态很糟,他一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两条腿克制不住地发抖,凌乱的碎发汗湿成一团海草,头颅深埋,手掌撑着额头,防止让来往的过路人看到他被泪水洇红的眼眶。 他赶到山里的事发现场时,刚一隔着车窗见到把自己锁在被撞得前盖凹陷的汽车里的高启强,向来铁骨铮铮的唐队,登时便白了脸色,钉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他哪里见过这样狼狈凄惨的阿强,身型偏小的omega蜷在座椅上,昏昏沉沉,双眼半阖,嘴唇毫无血色。脏兮兮,湿漉漉,像是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的小狗一样。阿强在瑟瑟发抖,拳头攥得很紧,一枚尖锐的钥匙从指缝里探出了个头,大概是用来充当防身用的指虎。——为什么要拿钥匙当武器,不是有警枪吗? 出发时唐小龙亲手帮忙扣好的衬衣不仅蹭了泥渍,还被扯得七零八落,暴露出的娇嫩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淤血痕迹深浅不一,像是块烤得火候不均的面饼。下半身倒是还套着裤子,就是拉链没拉上去,裆部的色泽明显比旁边暗沉。 唐小龙深呼吸了几次,用青筋鼓起的手背狠擦了一把眼睛,才走上前去,弓下腰敲了敲车窗,哑着嗓子颤声哄着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高启强。 “阿强,是我,我来了,没事了……救护车,还有你爸他们,他们马上就到了……没事了,没事了阿强……” 他带着哭腔重复了好几遍,不知道是在劝受害者还是在劝自己。Omega垂顺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慢慢向上掀起,在看清车外的人是他后,高启强哭肿的眼睛,又流淌出了哆哆嗦嗦的眼泪。 “小龙……阿龙……” 高启强嘴唇开合几次,勉强抬起疲软的手臂,摸索了半天,终于打开了车门。扑面而来的浓郁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在场的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可可香。高启强的车是顶级配置的,能将信息素的95%封存在车内,这也就意味着,车门一开,瞬间喷涌而出的omega气息,足以让任何alpha变成管不住rou的畜生。 尽管警察都受过专业的信息素抵抗训练,但唐小龙,毕竟是个alpha ,还是个爱慕高启强许多年的alpha。仅存的理智催着唐小龙后退到安全距离以外,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高启强,软绵绵晃了几晃,一头栽进了他慌忙迎上来的怀抱里,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意。 “是一辆六座面包车,本地牌照,最后三位数是536,开了大灯突然朝我冲过来,把我撞下了环山公路......”高启强面白如纸,声音哽咽,生理性的泪水一个劲的往外涌,却依旧尽量维持着冷静,努力回忆着案发细节。 “前段时间出院的时候,医生跟我说,我还处于恢复期,要避免受刺激,否则信息素失控的情况还有可能复发。我......车翻下去的时候,我晕了......大概一两分钟,醒来时脖子后面好烫,脑子发晕,四肢很软,我就知道,我腺体又出问题了。那时我的信息素还没往外冒,我想把车门锁上,但是......晚了一步......一个男人,戴了头罩,把车门拽开了......然后,他看我闭着眼,以为我昏迷了,就开始翻我车前面储物箱里的东西......” “他想找什么?......难道是,想要那个录了曹闯罪证的手机?”唐小龙一边皱眉询问,一边动作熟练地翻出两张强效抑制贴,分别贴到了自己和高启强的后颈上。 “对,他应该是,是曹闯派来的人......我的枪,不是一直藏在座椅下面吗,我趁他不注意,把枪拔了出来。他看我有枪,转头就跑,我追下了车,鸣枪示警,突然有另一个人,也戴了头套,从背后扑过来把我摁,摁倒了......我那个时候也是,脑子太昏了,没想到袭击我的可能不止一个人......那个人,从我手里把枪抢过去了,他把我,脸朝下,反扣着胳膊压在泥地上,我......我身上又软又烫,一点力气都没有,抵抗不了,然后,他,什么都没说,先是,用枪口抵住了我的后脑勺,再然后,慢慢挪开,瞄准我脑袋旁边的地面,一枪接着一枪,把子弹打空了,我耳朵震得好疼......后来,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在车里,下半身是裸着的,裤子在副驾驶那里扔着,而且,我的那个地方……很湿,还很疼……” 他说不下去了,guntang的喘息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他抱紧了在他二十八年的生命里陪伴他时间最长的老友,像是抱紧他的救生圈。 唐小龙心痛如绞,空白的大脑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他是第一个到的,比大部队大概快了几分钟。那时他心急如焚,连一秒钟都不想多耽搁,直接跨上了他弟的摩托车,一路上风驰电掣,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雨天路滑,最后的一段山路泥泞湿滑,他毫不顾忌自己的生命安全,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一句话。 阿强在等他,阿强需要他。 十几年前,高启强的母亲去世时,他也是这样,翻墙跑出了学校,第一时间赶到了阿强身边。那时,高启强同样是这样紧紧抱着他,无声无息淌着眼泪。 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慈爱的母亲,对高启强来说,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打击。那时,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抱着mama给他织的围巾不愿放手。不幸中的万幸,这份痛苦不用他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独自承担。他家境优渥,又不缺疼爱他的亲人长辈,他的父亲还在,能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撑起整个家庭,他上面还有个最擅长管教孩子的大姐,弟弟meimei不用他来cao心照顾。因此,他没在这份苦楚中沉沦太久,最终还是坚强地走了出来。 唐小龙常为此感到庆幸,幸好,阿强不是生在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庭,阿强这么娇气敏感,是一朵必须被精心呵护着的名贵花卉,要是栽种在污水沟里,遇到这种猝不及防的巨大变故,恐怕很快就会枯萎。 除非,有他陪在阿强身边。只要有他在,就算身陷再艰苦的环境,哪怕他们托生在了那个鸟不拉屎的旧厂街,他也会保护好阿强,把最好的给阿强,不会让阿强受半分委屈的。 不管是什么人……敢伤害阿强,就都得死。 唐小龙放下了撑头的手臂,面色阴鸷,咬紧发痒的牙根,抬起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与弟弟对视。即使是刚才听到了那条可以勉强称作喜讯的消息,也没见他额头的青筋平坦下去多少。 警车和救护车赶到之前,高启强攥着他的手,表情严肃地跟他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现在非常确定他们警局有内鬼。那个歹徒打开车门后急忙翻找东西的动作,正好证实了他们确实是冲着那部手机过来的。他手里有一部能把曹闯送进监狱的手机的事,他下午才跟局里通了气,曹闯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第二件事,是关于歹徒的身份。他推测,那两个袭击他的人,十有八九不是普通的马仔,起码,那个把他狠狠掼到泥地上的,肯定不是。那个人,很会用枪。再往回倒二十年,严打时期之前,这或许算不上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对枪械管这么严,能有多少人碰过真枪,敢开真枪,更别提,能像那个人一样,拿枪抵别人脑袋时手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开枪的动作娴熟老练,一气呵成,就像是,曾经开过无数次枪一样。这说明,这个人,要么就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的天才,要么,就是进行过多年射击训练的专业人士。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天才,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小虎,你门路多,线人多,你去查查看,曹闯的手下里,有没有退伍士兵,或者曾经当过警察的,反正,就是有点本事,会用枪的。等找到了那两个畜生......先不用往局里报,咱们两个,带点‘礼物’,先去招待他们一顿,明白了吗。” “阿嚏!”张彪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自己冻出了鸡皮疙瘩的小臂。这个时候的京海还是很冷的,何况他们现在还衣衫单薄地站在海边,深夜的海风一刮,他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渗出了一股凉意。 今天发生的一切,无一不让这个混了小半辈子的小混混汗毛倒竖。他魂不附体,身心俱疲,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忘掉今晚的这场噩梦经历。 “欣,欣哥......”张彪看着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的青年的削瘦背影,提心吊胆问了一句,“差不多了吧,咱......是不是能回去了。” 安欣一言不发,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只顾着用树枝拨弄地上的沙土,将衣物燃烧殆尽后的灰烬掩埋起来。头罩,手套,沾染了高启强信息素和潮吹时喷出的yin水的外套,已经全都被他烧毁了,套在面包车上的假车牌,也扔进了大海里。他们今晚的这场犯罪,虽然没有收获,但起码,没留下什么会暴露他们身份的罪证。 他表现得无比镇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其实,此时此刻,他和张彪,一样迷茫。 怎么办。他保持着僵硬的蹲姿,呆滞地在心中询问自己。 他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他太蠢了。不仅蠢,而且,自作聪明。 没有家世,没有后台,一个从贫民窟里钻出来的野小子,刚开了点窍就自信地以为自己能靠脑子与那些来者不善的大人物掰掰手腕。殊不知,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头脑,在绝对的权势力量面前,如蚍蜉撼树,一文不值。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通发生了什么。 上午,他哥照常去了白金瀚,这两天李响有事没事就往那钻,想着离曹闯近一点,万一曹斌那案子有什么进展,他们也能早点知道,早做打算。出门时,李响脸是泛灰的,下巴上留有没刮干净的胡茬。自从安欣跟他摊了牌,李响的情绪就一直不怎么好,还经常望着手机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是想弟弟手上洗不干净的血,还是想男友那双唇珠明显的翘唇。 下午,安欣先在菜市场帮着卖咸水鸭的孙阿婆打扫了一会儿卫生,中途有些口渴,想回他的管理员办公室倒杯水喝,走到门口时,看着半阖的房门,他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警惕心很强,从办公室离开时,分明是把门闩好锁住了的。他转身想走,刚走出没两步,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高壮马仔堵住了。 “安先生是吧,我们老板有情,赏点面子吧。” 这话说得倒客气,可安欣却莫名觉得腰部发凉,他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正抵在他侧腰上,等着扎漏他的肾脏。为了高警官以后的性福生活,他只能暂且点头认怂,被那个马仔一把搡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背后的门关紧了。进门之前他还不是很慌张,他以为他要面对的是那个阴恻恻的小王总,进来之后他才发现,椅子上坐着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面孔。陌生的中年男人死死盯紧他,眼白血丝密布,瞳孔一片浑浊,大概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小子,就是你杀了我儿子?” 有了这句喑哑低沉的开场白,不需要再自我介绍,他就已经知道了男人的身份。 “……曹老板,你好。” 在短暂的沉默后,安欣礼貌地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其实他那时的脑子已经清空了,光是抑制双腿的颤抖就已经花光了全部力气。 曹闯怎么会找到这里,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他儿子的死和我有关了,他都知道了些什么。是谁给他透露的消息,王良吗,可干这事对小王总那边来说,明明是有害无利的,王良为什么要出卖他。 他把这些问题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个答案都没算出来。最终,他只能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重复那个从来没人信的正确答案。 “你恐怕搞错了。”他尽量平静地对曹闯说,“你儿子,不是我杀的。” “去你妈的,还装傻是吧!” 曹闯怒气横生,站起身伸手就拽住了安欣的领子。另一只手已经攥紧了拳头,却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的注视下,迟疑着,逐渐松开了。 “曹老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你儿子的死亡,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您节哀。” “……行,行。” 安欣的表现过于坦然淡定,曹闯怒极反笑,他松开了这不知死活的年轻人的衣领,咬牙切齿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那一巴掌用的力度不小,安欣眼前一晃,差点就没站稳。 “行啊,有点胆识,不愧是阿响的弟弟。” 安欣心口猛震,他倏地抬起了头。“你把李响怎么了?” “看你说的,阿响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这么看重他,能把他怎么样啊。” 曹闯从口袋里摸出支烟,放进了嘴里,若无其事打量了一圈管理员办公室狭窄陈旧的陈设环境。“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对阿响关心不够,你们兄弟两个这些年日子挺苦的,我打算,就这两天,让他升个一两级。” 升级?升什么级。 “阿响没跟你提过吗,我们那的干部,是分等级的,就跟政府里面那什么,处级科级,差不多。像李响,他就是第四等级,他有个绿徽章,那就是四级干部的标志,你应该见过。” 安欣抿了抿嘴。他确实在家里见到过,只不过那时他以为那是他哥的保安工作制服的一部分。 曹闯将目光落回他脸上,眼中仍有按捺不下的审视与杀意,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词。“安欣,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帮我去办一件事,办好了,小斌的事,我信你的说辞,既往不咎。你哥那徽章,我也给他升上两级,换成红的。” 看出了他的警惕似的,曹闯拍一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说,“办不好也没事,别有压力,反正,你哥已经有一个第三级的黄徽章了。” 当的一声,一个金属徽章被扔到了桌子上。墨绿的底色,加上覆盖在上面的,已经干涸了的鲜红血迹,看上去,确实是褐黄的。 曹闯让他去取一件东西回来。是一部手机,里面装了白金瀚的重要资料,被他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手下偷走了,想拿去卖给他的对手(想必是王良那边)。曹闯的任务,就是按照他给的时间地点,开着他提供的车,去撞翻那个手下的车,把那部手机偷回来。 这段话里,能有多少个字是真的,他也不确定。他甚至想过联系一下王良,旁敲侧击确定一下是不是确有其事。当然,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如果真是王良脑子进水向曹闯出卖了他,他现在找上门去,哪里问得出真话。 即使有诸多疑点,即使要冒着自投罗网的风险,为了保住他哥的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背水一战。 他没怎么开过车,保险起见,他只能找来张彪。张彪现在对他可以说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他把曹闯布置的任务原话复述了一遍,张彪一开始也很懵,也想不通曹闯怎么会这么快找到他们,又这么轻易地答应放过他们。他们要负责的那份工作,说实话,并不算多困难。又不是要他们杀人,偷一部装着所谓重要资料的手机而已。真是奇怪,那部手机再贵重,也不至于贵过亲生儿子的一条命吧。不过,他还是一口答应了。既然欣哥说要去,那他们就去呗,欣哥的话,总不会有错的。 张彪就抱着这样的乐观心态,在郊区的环山公路上,把一辆迎面驶来的小轿车撞了下去。整理好头套后,他按着安欣的嘱托走下了山坡,打开了车门,他太急着完成任务了,看都没看司机一眼,只顾着将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想翻找那个该死的手机。张彪的手都伸进储物格里了,他的余光,才终于扫到了驾驶座的omega那张沉睡的,熟悉的圆脸。 顿时,他整个人都傻住了,下意识侧过身想跟欣哥喊一句哥啊大事不好咱把嫂子撞了,就是这一转身,救了他的命。 如果他没有恰好侧过身子,高启强突然抬起手冲他开的那一枪,就要打进他的胸腔里了。 是的,与唐小龙从高启强那里听到的故事版本不同,实际上,善良的高警官,直接向着那个袭击他的嫌犯开枪了。没有提前警告,没有向天空鸣枪示警,没有瞄准腿部等非要害部位,嫌犯手上也没有致命武器。和他们警察的规章制度,完全不符。 他就这样扣下了扳机,没有分毫犹豫,仿佛对面是牛羊猪狗之类的动物牲畜,而不是和他高启强一样的,人。 藏在不远处的树干后的安欣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在车内的人跳下车之前,他还在心中懊悔没有做足准备,曹闯果然是给他埋了个陷阱,他哪里想得到对方是这种根本不拿一条人命当回事的亡命徒。如果张彪刚才没忽然转身,如果上前查看情况的人是他,那…… 然后,他就看清了那个开枪的人的脸。 那张温和多情的圆润脸庞,从额角的撞伤处流下了一行细血,在雨水的冲刷下,血痕越来越宽,配上那双阴沉到看不出眼白的黑眸,更是生出几分索命的鬼气。 高启强。 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高启强。又或者是,真正的高启强。 安欣没精打采地耷着的眼皮,狠狠抖动了几下。 踉跄着跳下车的高启强,气得喘息粗重,倚着车门暴躁地骂了一句脏话,举起手臂,将枪口对准了张彪仓皇逃跑的身影。 对准的,依旧不是腿脚,而是背部。 不对。 这么做,是不对的。 高启强,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高警官。 他必须制止这一切。 “扑街仔,冚家铲!” 刺耳的脏言秽语,自下而上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视线下移,俯视着被他扣着手臂压在地上的omega。高启强挣扎得厉害,潮湿的泥土蹭到了他不断开合的嘴唇上。 父母双亡,一直是安欣心中的隐痛,连在他的示意下去高启强的车里搜手机的张彪,过去和他交恶时,也没敢这么骂过他。他面无表情,只是用抢夺来的警枪的枪口,顶住了那个明明经常在朋友圈分享抄写的佛经,却不修口德的坏警察的圆脑袋。高启强连后脑勺都不是很坚硬,像是那种畸形的软壳蛋。 “你干什么,我他妈警告你——” 砰的一声闷响,他扣动扳机,将子弹打进了泥土里。弹头的落点,离高启强的耳尖,只有不到十厘米。虽然那把警枪上装了消音器,因为距离过近,依旧会引起短暂的耳鸣。 高启强瞳孔颤动,安静了大概十几秒,然后—— “你大爷的,你找死吗?!” 砰。他又开了一枪。依旧是在高启强脑袋附近的位置。 “你神经病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 砰。 “......你,你放过我,曹闯给你多少钱,我——” 砰。 “你他妈——” 砰。 “大哥,求你——” 砰。 不管是咒骂还是求饶,他都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麻木地扣动着扳机,每一颗子弹都在打碎那尊洁白无瑕的塑像。打光子弹后,他松开了高启强软绵绵的手臂,可怜的omega早就吓昏过去了,他脸色青白,沾满泥土的脸颊上还挂着一行泪。 你看,高警官,你也是怕死的。 别人的死,我们这些人的死,你怎么就不怕呢。 张彪哭丧着脸回来了,说整个车都翻遍了,没找到曹闯要的东西,车里就一部手机,估计还是高启强自己的,屏保壁纸都是他的自拍。 “欣哥,你别说,这高启强还挺上相的。”张彪按亮了手机,展示给安欣看。 他记得这张照片。在他家拍的,高启强拿着他送的杯子,笑得眼角挤出弯弯的褶皱。因为这张照片很快就出现在了高启强的朋友圈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误以为,高警官,对他有好感。 现在,他终于知道高启强为什么要发那张照片了。 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只保留了上半部分,他的杯子被截掉了一大半,完完整整地留下来的,是李响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高启强头顶比出的兔子耳朵。 大概是枪声带来的耳鸣也有滞后性,他的脑袋里直到这时才出现了翻滚的轰鸣声。 “欣哥!欣哥!” 张彪拽了一把他的胳膊,捂着鼻子一脸惊恐地把他从恍惚中叫醒。 “你,你闻闻,高,高启强好像......发情了......” 他垂下眼,还不算浓的omega信息素香气,像一条细细的鱼线一样,套住了他的大脑。至于是要把他拽向理智那一边,还是疯狂那一边,他也不知道。 “张彪,你先回车上等我。”他挪动着嘴唇,轻声说,“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太不安全,我先把高警官抱回他的车里,然后,我们就走。” 二十多分钟后,安欣带着一身浓郁的可可香,回到了张彪的副驾驶座上,什么话都没说。 张彪没敢问发生了什么,他太紧张了,胳膊酸麻,方向盘都差点握不太稳了。 也是因为他的紧张,所以,直到他在海滩下了车,脱了外套,他和安欣才发现,高启强最开始的那枚子弹虽然没打进他的身体里,却擦过了他的小臂,留下了一道带有轻微灼烧痕迹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