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30
书迷正在阅读:柯南之酒的多种品尝方式、蒲公英(新白)、【申善/无陶】落红、【HP】霍格沃茨的小修士、【剑三/all策】那个爱打战场的天策后来怎么样了?、【app同人】我,海棠总攻、【盛强】账、(综漫总攻)为什么新生活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病、哈利波特事件簿
32 王良的话,说实话,有点假。 高启强擅长烹饪,自然尝得出这道好菜里的鲜味是来自鸡汤还是鸡精。即便他的嗅觉没那么灵敏,他的脑子也是灵光的,一块钱一大碗的青菜豆腐汤,谁会给你放真鸡rou。他有自知之明,不会蠢到相信只见过几面的书记秘书对他这个卖鱼佬的深情告白。 确实,表面上看,他仿佛是蜂巢里的蜂后,电视剧里的万人迷,遇到的男人个个都对他大献殷勤。可他家又不是没有镜子,他知道自己相貌平庸温吞,二十岁的时候还能沾个清秀,眼见着要三十了,更是一旦没入人群中就找也找不着。王良无论是外在条件,家世学历,还是社会地位,都远在他之上,这么优秀的男人,是不可能真的对他产生好感的。 出生在旧厂街的男人们离不开他,是因为他曾是他们一片狼藉的腌臜生活里唯一的“女人”,能照顾他们,抚慰他们,二三十年的相依为命,让他对他们来说意义特殊。旧厂街现在今非昔比了,他们也跟着他水涨船高,以后对他们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只会多不会少,有了别的可选项,他们对他丧失性趣,是早晚的事。 这也是他想要和陈金默结婚的原因。即便他的rou体对他们来说不再有魅力,他依旧会是阿盛骨血相连的亲哥哥,是唐家兄弟追随效忠的老大,他不用担心他们会离开自己,唯独陈金默,不一定。陈金默一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二不像傻头傻脑的小龙小虎一样对他崇拜敬重又隐隐有些畏惧,老默从不把社会规则与道德标准放在眼里,又是把过分锋利的匕首,现在能甘心为他所用,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若有一天,这份感情移到了别人身上,甚至移到了和他敌对的人身上呢——他注意到了,程程在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目光偶尔会有意无意看向他身边的陈金默。 陈金默从前可不是同性恋,十几岁的时候床下的黄色杂志里折起的页面都是细腰大奶的漂亮女人。他们十六七岁时的初夜,也是高启强蓄意算计来的。 他让喝得半醉的陈金默撞见他穿着在地摊上买来的廉价碎花裙子蹲下来给唐小龙koujiao,涂了口红的嫣红rou唇将丑陋的rou棍嗦吮出yin浪的水声,在狰狞柱体上摁下鲜艳的唇印。酒精本就容易催生冲动,在他咕咚一声吞咽下射进他口腔里的白浊液体后,陈金默撞开门,闷不吭声走过来,胯下顶起了明显的弧度。唐小龙识趣地让开了位置,半跪在地上的高启强舔掉嘴角漏出的粘液,拽了拽那件不合身的裙子,抬起湿圆眼睛看向来人,他轻声说,默哥,让我帮帮你吧。 那一晚,陈金默让他跪趴在床上,两条细伶伶的大腿紧紧夹在一起,掀起裙摆,女式内裤勒在腿根,只露出个雪白的大屁股。在从背后看不见高启强的下腹处晃晃悠悠的rourou和卵蛋的情况下,陈金默才能勉强把自己的jiba撸硬。男人喘得很急,掰开那两瓣肥翘的白rou,往从未容纳过外界异物的处子xue上啐了口唾液,粗暴地塞了根手指进去。那时陈金默手上还没有那么多硬茧,但依旧骨节宽大,他疼得发抖,xuerou紧紧箍着侵入者,却仍把脸埋在荞麦皮的枕头里,咬紧下唇,生怕发出的男声把陈金默叫软了。 虽然他们现在上床时不再需要他刻意隐藏起自己的男性特征了,但他依旧偶尔会生出恐慌。陈金默目前确实爱他,可感情是再飘渺不过的玩意,这句话每个坐台的都会铭记于心。他要赶在陈金默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完全可以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拥有正常的一生之前,用一张结婚证把这只战无不胜的凶兽套牢。他很自私,很无耻,他认了。 那几位和他上过床的警察,自然也都有与他纠缠不清的正当理由。除了录音笔之外,张彪靠近他是因为他有权有势,李响估计是因为他太会发sao,对上了他们莽村这群野蛮人的胃口。只有安欣……安欣本身就是精神病,精神病盯上猎物,不需要理由。 总而言之,他认为自己并不具备这个让精神状态正常的男人一见他就爱得要死要活的资本。王良向他示好,背后一定是有想要达成的目的。 是想要那支录音笔吗?可王良又表现得像是对那支录音笔毫无兴趣,对赵立冬会不会被人扳倒漠不关心。所以是在演戏吗?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在陈泰的教诲下,他也看起了孙子兵法之类的战术书籍,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安欣过去也是经常劝他多看书的,只不过太子爷放到他面前的都是他妈的童话书和寓言故事,不知道是拿他当小孩还是当弱智。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真的疯了,傻了,说不定安欣还会很高兴,觉得他终于变得乖巧懂事了。安欣就是要把他的刺都拔掉,哪怕拔刺的时候会扯下他的血rou。 可惜啊,他辜负了安大少爷的期望,他的头脑,清醒得很。他转过身去,凝视着诚恳坦率的王秘书,慢慢眯起了眼。 要判断一只动物是无害的家犬还是野性未消的豺狼,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面前扔下一只活物作诱饵,看它会不会扑上去捕食。 “王良。”他突然叫了男人的名字,弯起的一双眼中盈出感动的泪光。 “你陪我一起去……看看我家小孩吧。” 在去三楼儿科病房的路上,高启强向王良介绍了黄瑶的身世。提到黄翠翠这个名字时,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视线的余光扫到王良,那人面色平和,还配合地点了点头。 “噢,原来是黄小姐的女儿。我听说你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去世了,你一定也很难过,节哀。” 黄翠翠不就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吗,你装什么。 高启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保持着苦涩的微笑。 “诶,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听他这么说,王良似乎是有些惊讶。“你觉得黄翠翠做错了?” 高启强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病房房门的把手。 “我……我劝过她的,她不听我的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害人又害己。她太冲动了,只想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以为自己给人家添了那么大的麻烦还能全身而退。我们这种人,人家想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哪有自己还往上凑的,太笨了她……” 王良看着他绷出青筋的手背,笑了笑,说,“我倒不这么觉得。依我看,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谁规定的下面的人就要一辈子在下面,能有这个搏一把的勇气,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可惜……” 他停顿片刻,声音低了一些。 “她……去世的那段时间,我被上面的人派去外省公干了。我在京海的时候,这种事情,我多少还能拦一下。这种处理方式,我是很不赞同的。本来,是可以不用造成这么惨烈的后果的。” 还他妈装,还他妈装。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高启强抿唇一笑,拧开了房门。 病房是空的,连床铺都整理好了,高启强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他对王良说了句稍等,出去找护士问了几句话,才不大好意思地跟王良解释,他弟弟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带他的养女回家了。 他当然是在撒谎,本来就是他和小盛一起带着瑶瑶办的出院,他走到半路,想起他在医院附近的超市给瑶瑶买的兔子玩偶没带,就又回来了一趟,没想到正好碰见了王良。 要不是确定了房间里没有人,他怎么可能蠢到这么正大光明地说黄翠翠的坏话呢,要是让瑶瑶听见了,她该多伤心。 王良很大方地表示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和你的家人见面,高启强趁热打铁,带着点讨好的态度说,王秘书,那你看方不方便,找个时间,我带上我弟弟,我们一起吃个饭。 “你弟弟?” “对,我弟弟,我弟弟叫高启盛,是今年从咱们省理工毕业的,本来吧,他是想开个手机店的,但是……就,得罪了一些人吧,开店的事黄了。他跟我说,想今年或者明年,考咱们市的公务员。我们家里,都是做生意的,也不懂这些,如果王秘书能帮忙指点指点……” 王良挥了挥手,笑道,“指点谈不上,你弟弟想要考公务员,这是好事啊,证明他觉悟高,有为我们京海市的人民服务的意识。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我们需要的,能帮的地方,我肯定会尽力帮忙的。” “感谢,感谢,我弟弟要是以后能有您这样的良师益友,那是他的福气啊。” 高启强一通溜须拍马,双手合十抱拳,腰背越弓越低,王良本就比他高一截,他就差没把脸埋人家裆上了。 “王秘书,您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您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提。” 看,我已经把我的软肋亲手交出去了,我都报出价格了,这出戏总该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吧。 然而这位男主角,并没有按照他编写的剧本行事。 “你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王良说。王秘书很有修养,即使床铺是空着的,也没有在床边随意坐下,而是坐到了旁边的粉绿色的塑料椅子上。儿童病房的椅子通常都是给mama准备的,比较轻巧,王良块头大,坐上去压出了吱呀一声。 “你不是教过我花的名字吗,还告诉过我怎么挑鱼。上个星期,我下班回家忘了带钥匙,你在电话里手把手教我怎么撬锁。要没有你,我可能要在外面冻一宿,说不定今天就该是你到急诊室看我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高启强赧赧着,走过去将床头的兔子玩偶拿了起来。“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事,不值一提的,没想到王秘书还能记得。” 王良目光转动,从他的脸移到他手中的兔子上。 “高启强,我很少交朋友的。” 高启强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威胁还是在提醒他该感恩戴德。 “交到的朋友,也都是同一个类型,和我一样的类型。因利而聚,利尽则散。打的都是一套官腔,为了所谓共同的伟大目标,干着互相帮忙擦屁股的丢人勾当。” 好想cao他。 “老实说,我真他妈有点烦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每一天坐在办公室里写那些陈词滥调的报告,是为了什么。京海有因为这些报告变得更好吗,好像也没有。甚至,稍微一不留神,我就成了半个杀人的帮凶,真他妈恶心。” 好想cao他,他现在这张被我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痴呆脸真可爱,想把他摁在他女儿的病床上,把他女儿的玩偶塞进他丰满性感的嘴巴里,把jingye射他脸上。 “高启强,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他的表情变得更蠢了,真欠cao。 “你还在旧厂街卖鱼的时候,我去找你买过鱼。那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我弄丢了我妈交给我的钱。其实现在想想,只是一件小事,但我那个时候岁数小,家里又管得严,我吓得不行,差点当着你的面哭出来。你没有收我的钱,你跟我说,偶尔犯次错误没什么,不需要这么紧张。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我一直记着。所以再一次见到你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了。” 啊,眼球向上移动了,是在试图回忆吗。回忆不出来吧,因为这些都是我现编的。干嘛要摆出这种有点愧疚又有点无措的脸,这个贱婊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男人看了这张脸会有什么想法,是故意的吗。 “一直往上走,是个人就会累的,高老师,我还想再做错一次,行吗。” 是故意的吧,故意把我带到这个有床的空房间里来,就是想勾引我吧。真够sao的,连心虚的时候动来动去的黑眼珠都好sao,好想射到他眼睛里,他的眼睛会变红吗,当然,我的jingye会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流下来,如果他的眼睛是他的zigong就好了。 “所以,小陈总。” 王良拍了拍高启强僵硬的手背,镜片下的双眼澄澈豁达。 “不用再试探我了,我是真的不在乎你们把那支录音笔给谁,妓女的命就不是人命吗,有些人,本来就是活该遭报应。高启强,我只是想和你……起码,先从朋友做起。别急着拒绝我,好吗。” 对,我们先做朋友吧,在这张病床上zuoai,其实没什么意思。让我想想,你想要领养一个女儿,之前又问过我荷兰说什么语言,你是不是想和某个男人结婚,想和他组建家庭了?是谁?算了,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作为你的朋友,出席你的婚礼,然后,在你的婚礼上强jian你。那么聪明,那么有手腕,有魄力的高启强,白金瀚的枪击案做得堪称天衣无缝,在犯罪方面,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如果你的弟弟真能登上政坛,十年之内,京海必将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能摧毁掉这样的人物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光是想一想,我就…… 王良站了起来,微笑着搭上了高启强的肩膀,跟他探讨起了最近京海新开的几家特色餐厅。 他想,幸好今天穿的是长风衣,高启强看不出我的yinjing已经勃起了。 我真给王良送过鱼吗?我十年前有那么大方? 高启强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几天都没想起来,干脆就不想了。王良要认他当恩人,他又没什么损失。 王良邀请他来的餐厅,是一家专门做美式西餐的。王良说,是什么,什么冰淇淋三星还是四星的。外国人就是讲究,冰淇淋还分几星几星。 美式西餐里的牛排和面条,量大rou厚酱多。安欣也带他去吃过一次西餐的,说是法国人开的店,一顿饭吃了他妈三四个钟头,还每盘就端出来一小点,从店里出去的时候他比进去的时候还饿,饿得他大半夜偷偷爬起来啃了两根黄瓜。当时他是真的怀疑,是不是人有钱到一定的地步,胃就自动萎缩了,怎么能爱吃这玩意呢。 人家王良就没安大少爷那个非要“遵循食材的原汁原味”的臭毛病,人家怎么就能找到这么对他胃口的西餐厅呢。他翻开菜单时兴致勃勃,王良也是第一次来,与他约好从前菜到甜点每人都要点不一样的,这样还能多尝几道菜。 “唾液交换,小心呼吸道传染病。” 许久没听到的冷漠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高启强的嘴唇抿得发白,菜单被他攥出了褶皱。他恼恨地转过了头,与那位阴魂不散的安太子打了个照面。 “安欣,你要是真对各种病那么有研究,怎么就治不好你自己的脑——” 他刻薄的讽刺,卡在了喉咙里。 太子出行,自然要带上太子妃。 孟钰站在安欣身边,抬起唇角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笑容保持在礼貌与热情之间。她好漂亮,高挑明艳,那身白色的香奈儿套裙好适合她,圆润光洁的珍珠项链绕过她柔美的天鹅颈,为她的公主气质增光添彩。 这些都是正向的修饰,最能烘托出白天鹅的美貌的,当然是旁边陪衬的那只灰扑扑的丑小鸭。 他好后悔。 他为什么今天要穿灰色的西装。他不由自主地整了整领子,试图掩藏起脖子上那根俗气的金链子。 33 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嫌吗。 高启强瞟着在自己隔壁的那张桌子坐下的安欣,默默撇了撇嘴。 当然了,他也不会自恋到觉得安欣就是特地为了膈应他才坐到他隔壁的。安欣想要盯住的目标,多半是赵立冬的秘书王良。 刚一见面,不等王良开口自我介绍,安欣就先伸出手友好地说了句王秘书,好久不见,赵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王良赶紧站起身与他寒暄,问了安叔叔的健康状况又转向孟钰问孟叔叔,滴水不漏,其乐融融。两人极其敷衍地握了手,王良的手掌刚一和对方碰上就立马抽了回去,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当然了,安欣也差不多。 三个“官二代”的社交场合,自然没有他这个“黑二代”插话的地方。京海是人情社会,任你再有能耐,攀上关系横行霸道,没有关系寸步难行,连看似草莽出身的李响都因为有个情同手足的好哥们安欣躲过了好几次违纪举报,王良自然也不可能免俗。高启强这几天调查过了,王良的爷爷在退下来前是当时还是个小科员的赵立冬所在单位的一把手,对赵书记多有提携,还将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了赵立冬,两家结了姻亲,私交甚笃。如今赵书记自己的儿子跟着“出国治病”的妻子去了加拿大,他是把王良当直系后辈用心培养的,要不然,王秘书怎么可能二十多岁就被提拔进市政法委办公室呢。 由此可见,王良说那一通自损八百的疯话,要么就是在他面前演了场戏,要么就是在赵立冬面前演了小十年的戏。真相如何,昭然若揭。 苦rou计而已。他在书上读到过的。 也难为王秘书了,明明也是赵系的“皇太子”,前景这么光明,还要在他面前演心灰意冷愤世嫉俗。他是无所谓的,官二代,太子,都算个屁啊,等他的阿盛,他最有出息的阿盛在官场上站稳脚,成为官一代,那他高启强就是……就是太上皇了,高了两辈,他们都得管他叫爷爷。 高启强胡思乱想了半天,差点把自己逗笑。二世祖们相互试探的客套话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高启强百无聊赖,干脆拿起桌上的餐巾布叠了朵玫瑰花。他确实心灵手巧,小时候家里没钱,小兰的布娃娃都是他缝的,叠个餐巾自然不在话下,上次安欣带他去西餐厅时,他看服务生叠了一遍就记住了。 安欣的视线停留在了那朵布玫瑰上,明显表情缓和了许多,大概是也想起了他们在西餐厅吃的那一顿饭。那时,起码从安欣的角度来看,他们还是很亲密的。 高启强却并没有重温旧梦的打算。他小心翼翼捧起那朵花,放到了王良面前的碟子上。 王良向来很捧他的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称赞了他的手艺,顶着安太子如同死水深潭一般的眼神,一本正经跟他探讨起了这朵布玫瑰可能是什么品种。 “我看像是卡罗拉玫瑰,启强,我应该没看错吧,你昨天刚教过我的。” 王良这句凸显了两人暧昧关系的临场发挥,听得高启强龙心大悦,恨不得rou手一挥高呼一声赏。对,就是这样,安欣越不痛快,他心里就越舒服。 在几人都落座之后,他也在想方设法继续给安欣找不痛快。明知道安欣希望他能吃得清淡健康,营养均衡,服务员站到他身侧时,他拿着菜单,故意从头到尾点的全是大鱼大rou,连甜点都是土耳其鸡rou布丁。 他的余光能够扫视到一旁的安欣,隔着一条走廊,与他相对而坐,脸上的情绪淡淡的,时不时用点头回应一下正在抱怨导师的孟钰,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的高启强在做什么。 高启强浅浅勾了勾嘴角,他知道安欣的注意力是在他身上,证据就是安欣又在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表带,这是安大少爷心生烦躁时会有的表现。 牛排端上来之后,王良与他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摆出副为难神色,诚诚恳恳对他说,“启强,我今天手臂有点不舒服,我也不大会切牛排,这块厚切西冷牛排看着又有点煎过头了,难切,你帮我切好不好。” 没人会信王良不会切牛排,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暧昧期的男女……男男之间的情调。 他笑吟吟拿过盘子,说了句那你不许嫌弃我切得丑,然后便低下头用心切割起来。哪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也是杀了十年鱼的,切个牛排当然得心应手。 “啊?安子,你就吃这么一点吗?” 孟钰的声音让他的刀刃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挪动起来。 “不用替我省钱,你陪我写论文那么辛苦,这是你应该得的。” “本来我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要不是因为这附近就这一家比较干净的……再说,从小到大我帮你写过多少次作业,居然有一天你孟钰也能体会到我的辛苦,怎么,中邪啦?” “瞎说什么呢你!小心我回去跟咱爸告状啊!” 嘻嘻哈哈的笑骂调侃,特别刺耳,高启强死死盯着牛排切面的深红纹理,没控制好力度,刀刃在盘底刮出刺啦一声。 好啊,一边泡着青梅,一边通过他女儿纠缠他,真当自己是什么jiba镶金的皇亲国戚了,还想要雨露均沾啊。 他将切好的牛排还给王良,招了招手,在前来的服务生俯下身之后,放轻声音,吩咐了一句话。 很快,服务生端来了一瓶葡萄酒,瓶颈上系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瓶身上贴了两颗串在一起的爱心,任谁都猜得出是什么意思。然而这瓶酒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桌子上,而是被服务生郑重其事放置在了孟钰与安欣之间。 “安先生,安太太,这是本店的特色,这瓶Calon Segur的年份,正好是您二位出生年份的中间数。” 安警官立刻起了疑心。“我们没有点酒。还有,我们的出生年份是谁告诉你的?” 服务生一边拔出瓶塞一边让开身子,露出了背后好整以暇撑着脸对他打招呼的高启强。“都是这位先生安排的。他说,你们特别般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 安欣看着那张跋扈的圆脸,慢慢蹙紧了眉。 “高启强,你查了孟钰?你知不知道,私自查询公民个人信息,是侵犯隐私权来的。” 两张圆桌之间的气氛瞬时变得剑拔弩张,服务员生怕惹事上身,将艳红澄净的酒水倾入了两只高脚杯里,分别放到了安欣与孟钰面前,然后便匆匆鞠躬离开了。 高启强抬起一只手浮夸地按在心口,做出副大吃一惊的做作模样。“安sir,您还懂隐私权啊,我还以为,这三个字您都不知道怎么写呢。再说,你凭什么说我查你们的信息了,我猜的不行吗,碰巧猜中了而已。” 嘴上逞完能,他看到孟钰明显不大高兴的脸色,这才有些后悔。怎么说也是孟德海的女儿,他为了跟安欣争一口气得罪了人家,不大妥当。他思量再三,还是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红酒杯,走到了孟钰面前。 “孟小姐,不好意思啊,今天确实是冒犯了。不过我可没犯法啊,我meimei看过你的博客,跟我提过一句,说你和她虽然差了五岁,但都是白羊座,很有缘分。” 孟钰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那真是挺有缘分的,等有时间,我们两家也可以聚一聚。” 两支酒杯碰到一起的瞬间,孟钰的手指松了力度,巧妙地让自己的杯子倾斜出一个角度,杯中的红酒泼洒出了大半,有不少溅到了她的白裙上。她惊叫了一声,赶忙放下了酒杯。 “高启强,你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 高启强额角跳了跳,他当然看得出这大小姐是故意栽赃,意在给他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可谁让他先冒犯人家的呢,他只能暂且忍下,抽了几张纸递过去,连连赔笑道歉,说是自己手太笨了,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一会儿自罚三杯,给孟小姐赔不是。 孟钰不紧不慢折好纸巾,擦拭着酒渍,叹了口气。 “一件衣服倒不算什么,主要是,这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国内还挺难买的。” 不仅不要他给的台阶,还抬出孟德海来压他了,至于吗。高启强微微睐眼,将自己的那杯酒放到了桌上,整一整外套,收起了那副伏低做小的姿态。 “是香奈儿这一季的秀款吗,我爸有个法国的朋友是做他们生意的,说不定能帮上忙。哦,孟小姐你的生日是三月底……那这套最起码应该是,上一季的款式了,你怎么还在穿啊?” 好笑,谁还没个爸了。 孟钰大小姐到底没出过校门,没怎么接触过社会险恶,周围的朋友都是捧着她的,被老油条高启强这么阴阳怪气一堵,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回嘴。她正憋着气,沉默许久的安欣,突然放下了刀叉,金属餐具与瓷碟敲出叮当一声。 “衣服确实不重要,重点是酒洒了,这不就浪费小陈总的一番美意了吗。” 安欣望向不明所以的高启强,微微一笑,敲了敲桌子。 “麻烦你,小陈总,把酒满上吧。这次,你可要端稳了。” 刚才他们这边闹的动静不小,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内容,依旧不耽误餐厅里的顾客纷纷看向他们这边,有些还在窃窃私语。 安欣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他的约会对象面前,像个服务生一样,给他安欣的约会对象倒酒。 王良双肘支在桌上,将下半张脸掩藏在交叠的手掌之后,单看一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都看得出面色不善。这么过分的要求,别说王良,连和安欣同一战线的孟钰都干咳了一声,示意安欣有些过了。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尽管心中怒火翻涌,依旧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静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欣,人家孟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觉得,我得受你支使啊?” 安欣看着他干干净净,什么首饰都没戴的十根手指,突兀地问了个问题。 “瑶瑶怎么最近都没来托育中心?” 高启强扯出个冷笑。“我们不打算去了,感觉那里教师资质不行。” 安欣点一点头,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六岁了,确实是应该上正式的小学了,要不然,违法。不过说起来,她外婆还好好地待在黄家村,你一个二十九岁的单身男性,抚养一个还有直系亲属在世的六岁女孩,好像本来就不合法噢。高启强,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对你开启调查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来张彪确实不是安欣派来的人,没把自己打算飞荷兰的事透露出去,要不然,安欣肯定能猜到他是打算去结婚的。 随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欣是在用瑶瑶威胁他,逼他自愿低头受辱。 凭什么。凭什么。 他是旧厂街的高启强的时候,安欣看不起他。他如今是小陈总,安欣依然看不起他,认为他是没自尊的,可以随意凌辱践踏的,稍一冒头,就该被踩回泥土里。 他鼓起的咬肌微微抽搐,眼白透出血丝,颤抖的嘴唇,沉滞的喘息,处处都显出他压抑至极的愤怒。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桌上冰桶里的红酒瓶。 一开始,他是反手握住的,握得很紧,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冰块堆里抽出酒瓶抡到安欣头上。瓶身带来的寒意如冰锥般刺痛了他的掌心,他闭一闭眼,松开了手,换了个握瓶的姿势,将那瓶酒端端正正取了出来。 “孟小姐,刚才多有得罪,请您见谅。以后,我多向您学习。” 他硬生生调整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捧着酒瓶,要给孟钰倒酒。 就在这时,王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啪的拍了下巴掌,打断了高启强卑躬屈膝的动作,也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等等,弄脏的衣服怎么就不重要了?该赔多少赔多少啊。” 王秘书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托着瓶颈,将那瓶酒扶正。 “孟钰小姐,你这件香奈儿,价格不低吧,再加上你的爱马仕,好像也溅到酒了,这一款应该要不少配货……哎对,孟小姐,你父亲的工资,一个月按规定是多少来着,你今天这一身行头,应该都是他买的吧,那他可真是个好父亲,大半年的收入都用在你身上了。” 不就是拿着把柄威胁人吗,谁不会。都是京海这个大煤筐里的老鼠,谁比谁干净。 其实王良一早就可以用这套话逼对方偃旗息鼓,他拖到现在才出手相助,一方面是要让高启强更窘迫些,这样他的出手相助才显得更宝贵,另一方面,高启强受尽侮辱,恼羞成怒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不得了,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他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 他还得谢谢他们临江警校的校训,越喜欢谁越抓着谁欺负,才能给他这么多次英雄救兔的机会。 在他站起来之前,高启强眼圈虽然红了,但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无可挑剔的。高启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站出来维护自己,甚至不惜提及了这么尖锐的话题,这倒霉兔子半张着嘴,呆呆握着酒瓶,圆润下垂的眼睛渐渐显出湿意。 眼见着眼泪就要蓄满涌出了,高启强才垂下脑袋,手背摁了摁眼眶,干巴巴笑了一声。 “没关系,良哥。本来就是我的错,我给人家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王良的背,拿起酒瓶,毕恭毕敬为孟钰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酒倒好了,安太子,替你的小女友出完气了吗?” 安欣眉间褶皱蹙得更深。“我不是在替孟——”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那杯红酒,下一秒就泼到了他那件白衬衫上,血糊糊一大片,仿佛命案现场。 高启强哪还有刚才那副含泪忍辱的委屈样子,他下颌一扬,将那支空了的高脚杯掷到了桌上。 “两位的衣服上现在都有红酒了,还是很般配的。” 安欣静寂的目光向下扫去,胸口鲜红的斑驳湿痕,逐渐向周遭蔓延,吞并原本洁白无瑕的干净布料。 他不喜欢。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刚才的举动,真的不是在替孟钰出头。他不喜欢高启强现在的样子,轻狂张扬,逮谁咬谁,跟个吉娃娃似的,不知天高地厚。前段时间这小吉娃娃在京海地下闹出的大动静,连几个临近城市的警察都注意到了,纷纷来向他那两个叔叔打探情况。他得及时敲打,才能防止高启强闯下大祸。 可高启强不领情。老高的脑袋瓜里,就装得下那么点事,要么争强斗狠,要么争宠吃醋。他甚至有时会觉得,白金瀚枪击案,主谋多半是高启盛那个阴险狡诈的四眼血蛭,毕竟老高本性还是比较单纯的。 能掰回来。一定能掰回来。 他看向桌子,一个一个物件巡视过去,终于挑定了一柄用来涂黄油的金色餐刀。刀刃很钝,伤不到人,刀面的宽度,正适合用来抽打睾丸。正好,可以顺便纠正一下高启强对于自身性别的错误认知。他打算对高启强说,你不是喜欢让人家叫你mama吗,那你的rou留下来也没有用了,直接废掉算了。对待老高这种小孩,还是恐吓这一招最管用。 他站起身,叫来服务员,左手拿起了那柄餐刀,右手扣住了高启强的手腕。 “这个餐刀我买下来了,一会儿算在账单里。”他手上的力度很大,高启强挣了几下都没挣开。 “还有,你们这边的卫生间在哪?” 服务生犹豫着指了个路,安欣道了谢,接着就打算把人往卫生间拖。他刚走出一步,王良就挡在了他面前。 “安警官……”王良压低声音,面带虚伪的微笑。“你们市局的警察,是有在餐厅卫生间强jian人的习惯吗?” “我没打算……”安欣不耐烦的否认刚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拧起眉头看向了高启强。 “谁强jian你了?张彪?” 高启强送了他一个白眼,一个字都不想搭理他,继续锲而不舍地掰着他嵌在自己腕上的手指。 一顿晚饭闹成这样,多少人好奇的目光都盯着这里,孟大小姐最要面子,她如坐针毡,生怕自己也跟着这三个僵持的男人成为谈资,干脆冷哼一声,连句招呼也没打,直接拎包走人了。 孟小姐的离去,并没能打破僵局。 打破僵局的,是安欣口袋里响起的手机铃声。 是李响打来的。李响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 “安子,你在哪呢?” 安欣瞥了王良一眼,走开了几步,才低声答道,“我不是最近在执行健哥那边的任务吗,我在目标人物租住的小区附近吃饭呢,他约了我晚上谈入伙的事,我怕他要灌我酒,就想先吃点东西垫垫。” “你白吃了。” “你才白痴呢。” “不是!他妈的我说你白吃这顿饭了!你今晚是跟他谈不了了。” “为什么?他已经被抓了?” “还抓什么啊,他死了!命案现场就在他小区门口南边的巷子里,法医都到了,你赶紧过来。” 情况紧急,他只能结完账后抛下这对jian夫yin妇匆匆赶赴现场。临走之前,他还警告了高启强老实一点,别忘了继续练钢琴,正好自己手上这个任务可能要结束了,有空的话过两天会去一趟他家,检查一下他的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能不能参加下个月的考级。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安欣将那柄小小的餐刀,放进了高启强的西装口袋里。 “我去你家之前,会提前跟你讲。你下面自己剃干净,做好清理,不要喝太多水。如果不想用这个餐刀,你自己准备个戒尺,也可以。” 高启强后退一步,揉着自己略显红肿的手腕,冲他露出个讥讽的笑脸。 “我一直很好奇,安欣,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份……自说自话的自信?今时今日,我高启强还会怕你吗?你还真以为你管得了我啊?” 安欣抬了抬眉,同样心平气和地回了个微笑。 “噢,那你为什么……不敢再把头发烫成卷发啊?” 安欣赶到的时候,李响站在警戒线附近,刚抽了支烟出来,准备往嘴里放。 “死亡方式是什么?吸毒过量?”他好不容易喘匀气,看李响惊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大片红色污渍上,赶忙解释道,“这是红酒,高启强泼的。” “哦……嗯?你和老高一起吃的饭?” “偶尔碰见的。”他简简单单用了这五个字来概括今天的事故,又追问了一遍毒贩的死因。 李响叼着烟,手在自己脖子那比划了一下。 “脖子摔断了。巷子后面有段石阶,差不多两三层楼高吧,他从上面滚下来了。这一片建筑都比较老,没有摄像头,这边比较偏僻,也没有目击者。钟阿四身上有酒气,我们初步推断,是醉酒状态下的意外失足,应该不是他杀或者自杀。” “行,我知道了。”安欣点一点头,看李响咬着烟半天不点,似乎是欲言又止,便问道,“响,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别的问题?” “……你跟我来。有个事,我还没上报。” 李响带着他走到钟阿四的尸体旁,男人摔得肢体扭曲,口鼻溢血,大片的深褐血迹喷溅在石阶与水泥地面上,怪不得李响看到他时表情古怪,此处的情景的确和他的酒渍衬衣挺相像的。 “安子,你和钟阿四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有戴项链的习惯吗?” 安欣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 李响蹲了下来,犹豫了几秒,才戴好手套,将男人脖子上戴的木牌吊坠解了下来。木牌的正面刻了一只狗,看得出来雕工精细,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狗的捕食姿态。 怎么有点眼熟。安欣想。 很快,李响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个猎犬图案,是我们莽村的图腾。这个木牌,也只有我们那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