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破局

    王均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叫住张力峰：“我说张所长，这还没出派出所呢，她就讹上我了，你管不管啊？”

    张力峰也没想到却双会唱这一出，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童国森为他解围：“老张，紧着忙你的去，剩下的是咱们解放军和人民群众单方面的矛盾，你们公安就别跟着掺和了！”

    张力峰如蒙大赦，逃难似的带上门溜了。

    “童国森，你疯了吧！”王均维扯着嗓子，就差骂娘了，“帮着外人来算计战友，你对得起自己那身军装吗？”

    对方低头瞧瞧自己衣服，哂笑道：“我这也没穿军装啊！”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她讹我这事儿你们管还是不管？”

    童国森摊开手，嘿嘿一笑：“这没法儿管啊，首长就指派了你一人儿来处理问题，我们又没法代表他。现在人民群众对你的处理方式表示不满，当然还得跟你协商啊，我们哪有资格插嘴呐！”说着扫一眼其他人，“你们说是吧？”

    话音刚落，却双也紧随其后：“怎么着啊，到底给不给钱，说句痛快话！舍不得钱就算了，无所谓，等天一亮我就准备材料上军纪委举报你，反正你们政治部那刘主任也认识我了……”

    彷徨过后，王均维决定妥协，如果只是跟却双一人较量，他倒有些胜算，可在场众人都跟他不太对付，尤其是童国森那苦大仇深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均维一瞪眼：“收了钱，立马把录音给我删了！”

    “放心，你只要你肯破财，就一定能免灾，这点儿信誉都没有，我怎么在外面混啊？”却双打开手机，“来吧，连我转你的两千，总共给我七千，你的大好前程保不保得住，就在此一举了。”

    收完钱，却双刚下手机，王均维双目如刀，“快删录音！”

    她展眉轻笑：“我刚才没答应你说要删啊！怎么，想等我删了以后来个回马枪，联合条子再反咬我一口？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智商到不了那个水准！”

    褚春申终于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王均维眼神恶狠狠地剜过去：“你他妈玩儿我是吧？”

    “啧啧……”童国森趁机架秧子，“怎么着，你一大老爷们儿，还想打女人啊？”

    褚春申目色一寒，搭在腿上的手已经渐渐握成了拳。却双眼光掠过，径直对上王均维，一副散漫语气：“就算我有心耍你，除了乖乖就范，你也没其他选择了吧！”

    “你、行！”

    听着对方牙咬得咯吱直响，她声色缓了缓：“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却双说着起身，踱到王均维身边，手抵桌子，弯腰向他耳边凑了凑：“只要你做事坦荡，我不会翻脸不认账。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就是警察这边的烂摊子，好好给我善后，别过上一阵雨过天晴了，警察又旧事重提。”

    她缓缓支起身子，居高临下道：“只要我的人平安，你就不会有事。”

    “我凭什么信你？”

    王均维气势明显软了下来，却双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一时眼光深远：“凭我收了你的钱！我让你给钱，不是因为我缺你那几千，而是给你吃颗定心丸儿。你得明白，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事主，往后不管谁想借题发挥跟你过不去，我不认他们都没辙！懂了吗？”

    满屋男人都沉默不语，童国森眉头一紧，陡然发现自己枉做了小人。却双当众伸手要钱，根本不是为了刁难王均维，而是为了敲打他们这几个拱火看戏的。

    眼下无论他们站第几层，却双都在大气层。心思之缜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发现童国森脸色暗了些，王均维抿唇，皮笑rou不笑的样子：“那我信你一次！”

    却双挑眉：“说到就得做到，不然公安找我的麻烦，我就找你的麻烦！”

    王均维不言，可却双知道他是默许了。王均维能在犯众怒的情况下，依然被潘青云信重，可见他人品虽差，但业务能力不差。越是这种大领导跟前的人，越会耍手腕弄权，因此官面上的事由王均维代为斡旋，比她跟公安硬碰硬要好得多。

    张力峰再进来时，刚才一触即发的气氛已荡然无存。

    直到走完了流程，众人才陆续往外会议室外面走。

    却双站在走廊边，对两个工头低语几句，等他们走了了褚春申才过去：“我送你回家。”

    “等会儿！”却双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走廊尽头的翠翠。童国森本来想走，见他俩没动，也好奇着退了回来。

    翠翠走出询问室，脸上写满了疲惫，脚步轻飘飘的，多少有些失魂落魄。

    等她走到跟前时，却双忽然发问：“你多大了？”

    翠翠一愣，乌溜溜的瞳孔中满是疑惑：“十……九。”

    “怎么不上学了？”

    “家里条件不好，有两个弟弟要供……”

    却双话锋一转：“你那份工作保不住了，以后跟我干吧！”

    她双手抄进大衣口袋里，稀松平常的语气，翠翠有些不可置信：“啊？”

    “我工地上缺个资料员，看你挺机灵，找个人带带应该好上手。往后谁敢欺负你，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怎么样愿意吗？”

    翠翠眼中依稀有泪光闪烁：“愿意。”

    却双满意地努努嘴：“走，现在就去大排档收拾东西，我和你一起。”

    童国森没吱声，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瞥眼瞧见褚春申嘴边露出与有荣焉的笑意，越发觉得却双这人有意思。

    原先深夜也顾客满座的大排档，因今晚的突发事件骤然清冷。

    赶回来收拾残局的老板，看着店内空荡荡的一片，直骂晦气。

    店员们只当听不见老板的怨怒，默默低头干活。

    浩荡而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一片死寂。

    有人认出是却双，忙凑到老板面前耳语着什么。她也不着急，等他们说完话才开口：“马老板是吧，我找你有事儿！”

    马庆新怔忡一瞬，只见对方满身桀骜地站在那里，越发衬得一旁的翠翠乖巧懂事。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讪笑着开口：“你好、你好……”

    却双毫不客套，直奔主题：“马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儿的工作，翠翠怕是干不下去了！”

    一时间，马庆新脸上的表情变幻纷呈，他本以为这些人是来上门要钱的，毕竟陈向平才离开不久，晚上涉事的几拨人来头都不简单，除了自家店员，他谁都惹不起。却没想到带头打架这位，竟是冲着小店员来的。马庆新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了些，也顺着却双的话往后说，“美女你不用说，规矩我懂，我马上给她算工资！”

    他说完立刻走去柜台，打开抽屉点了三千块钱出来，交到翠翠手上：“你在店里干的这几个月，没有不夸你勤快的，我还寻思过段时间让你当店长呢！不过咱这庙小，有更好的前途，我也替你高兴，数数钱对吧？多出来的，就当给你的奖金了！”

    前所未有的客气，不只翠翠诧异不已，在场其他店员都看得差点儿惊掉下巴。

    却双从头到尾不置一词，反弄得马庆新有些尴尬，看翠翠数完钱想说什么，她故意干咳一声，幽幽开口：“马老板，你也是老江湖了，我为什么带翠翠走，你应该明白。”

    “那是那是！”

    “实话告诉你，那几个流氓还跟派出所待着呢，而此时此刻，我正在和你说话。所以他们就算出来了，也没本事找我报仇……”

    “我懂！”

    “我们那位陈大哥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对吧？能跟他攀上交情，就算那伙臭流氓后面站着几个阿猫阿狗，也不能把你们店怎么样。”

    但那些欺软怕硬的流氓家属，怎么可能乖乖认栽，人性的劣，从来就是柿子捡了软的捏，他们最容易也最可能报复的人，只有翠翠，因此今天必须带走她。

    却双眸光一紧，忽然目不转睛盯着马庆新：“往后有人朝你打听，问翠翠去哪儿了，马老板你怎么说？”

    马庆新顿觉后背冷汗直冒：“这……咱不知道啊，小丫头走了就没再回来，宿舍东西都没收拾，谁知道上哪去了，是吧？”他说着看向身边几个店员，那几人也不寒而栗，跟着点头。

    却双垂眸：“嗯，这还差不多。”边说边笑起来，“马老板也别紧张，我这人喜欢交朋友，这事儿你办好了，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带兄弟们给你捧场！要是没办好，我也得带兄弟来捧场！”

    只是这两个“捧场”的后果，天差地别。

    马庆新擦擦脑门，点头如捣蒜：“我一看美女就是个场面人，您愿交我这个朋友，是给我面子。放心，朋友交待的事儿，我一定办妥！”

    “我信你。”她低头，屈指掸去衣领上的灰尘，转而觑着田明，“小明，我让你取的钱呢？顺便留一张名片给他！”

    田明来的匆忙，此时气儿还没喘匀，听却双发话，忙拎着手上的黑塑料袋径直去柜台，将里面的钱全放进验钞机：“100元，50张！”

    “受害者家属给你的补偿，收着吧！”却双说完扭头就走，根本没给马庆新推辞的机会。

    褚春申听罢噗嗤一笑，他算明白王均维今晚上为什么挨宰了，合着自己这霸道女友是一点儿亏不肯吃，玩儿了出借鸡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