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一)

    一听到妮妮的呼喊，许秀兰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将妮妮护在怀里，抱着妮妮离开了屋内。

    像是躲瘟神一样？

    或许是她的错觉。

    赵荔纯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不解：她长得很凶神恶煞吗？怎么都差点把小朋友吓哭了？

    她表示受到了伤害。

    有可能她没有孩子缘。

    她自我安慰的想到。

    吃早饭的时候，她有幸也分到了一个红薯，是最大的一个。

    许秀兰见赵丽春接得十分犹豫，以为赵丽春心存不满，于是跟着解释了句:“家里没粮食了，只剩红薯了。”

    那还给她这个外人最大个的？赵荔纯更加不好意思接了。

    在赵荔纯思绪游走间，许秀兰直接将红薯塞到赵丽春手上。

    家里的粮食都被赵丽春拿去抵赌债了。

    即使赵丽春因此不满而再揍她一顿，她也没办法变出粮食，许秀兰自暴自弃的想到。

    在两人拉扯时，妮妮已经吃完了她的小红薯，此时正意犹未尽的伸出小小的舌头舔唇。

    看着小朋友吃完一个小红薯后回味地不断舔唇，赵荔纯于心不忍，掰了一半她的红薯给小朋友，又把剩下半个给了善良的女人。

    反正是在做梦，她饿着也没事。

    就算先前已经被赵丽春奇异的举动震惊过好几回，许秀文还是再次被震惊了。

    她狐疑地审视了赵丽春好几眼，忍不住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到:难道赵丽春在外面惹大事了？又想要钱？

    许秀兰下意识蹙紧了眉:可是家里的钱都被赵丽春抢走拿去赌博了，家里连余粮都所剩无几了，就只剩几个红薯，她还回娘家借过一次钱，全被赵丽春抢走了。

    许秀兰没要赵丽春的半个红薯，推了回去，她看着女儿渴望地盯着散发香甜热气的半个红薯，无意识地咽口水，却没直接接过，而是等着她同意。

    许秀兰心堵得厉害，于心不忍，便轻声点点头应允：“吃吧。”

    小姑娘得了mama的允许，开心地接了过来，同时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她小口小口的吃着，让红薯在口中慢慢化开，舍不得一下吞掉。

    这幅画面看得许秀兰止不住的心疼，却又无可奈何，短短片刻泪水便盈满了女人的眼眶。

    想到嗜赌嗜酒的赵丽春，许秀兰的眼神黯了黯，硬生生止住了泪意。

    吃完早饭，许秀兰背着妮妮去地里干活，余光看到地上不属于她们娘俩的影子，便联想到身后亦趋亦步跟着的女人，许秀兰只当没看到。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心软回娘家借钱替赵丽春换赌债了。

    这两天是插秧的季节。

    赵丽春常年不着家，自她嫁过来，就没见过赵丽春下地干活，年幼的孩子在家没人看管，所以她养成了带孩子下地的习惯。

    许秀兰下地插秧，妮妮也在旁边慢慢地插着，十分乖巧懂事。

    没人理·不受待见的赵荔纯看到这幅场景，心中泛起说不上来的心酸。

    想到这么小的孩子都在干活了，她也不能闲着，于是赵荔纯将裤腿挽上，走到了妮妮旁边。

    “jiejie帮你吧。”赵荔纯&039;霸气&039;地将妮妮抱起放到树下阴凉处，接替了妮妮的活。

    被赵荔纯抱起的那一瞬，毫无防备的小姑娘吓得惊叫了声，然后发现母亲竟然抱了自己。

    妮妮内心抑制不住的雀跃，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赵荔纯的脖子，小眼睛眨呀眨的，满是欢欣。

    直到被赵荔纯放下来，小姑娘还依旧兴奋着。

    赵荔纯遇到了难题:她不会插秧。

    小孩子对善恶的直觉很敏感，妮妮感觉母亲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小孩子单纯，想法简单，妮妮见赵丽春傻愣着不动，试探地伸出了友好的爪子。

    “母亲笨，妮妮教。”

    小姑娘有模有样的示范如何正确插秧，弄得赵荔纯有些羞愧。

    许秀兰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刚才听到妮妮的叫声，她就已经冲出去了。

    如果赵丽春敢对妮妮动手，她会毫不犹豫的和赵丽春拼命，即使赵丽春打死她，她也要护女儿无虞。

    隔壁田里的两人看到赵丽春家一派祥和的场景，活像见了鬼般。

    “赵家女乾元今天怎么下地干活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不是吗？不过肯定坚持不了几天。”女人压低了声音:“村里谁不知道赵家女乾元的尿性。”

    “我听说昨晚她又打老婆了？”

    “你咋知道？”

    “我听李四媳妇儿说的……你不知道，赵家女乾元下手忒狠……”

    隔壁的八卦讨论声清晰的传到了许秀兰的耳中。

    农村妇女的嗓门大，况且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许秀兰垂下了头，酸涩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她忍不住心生幻想:赵丽春有没有可能真的变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每次赵丽春变好一点点，她都会心存侥幸，如果女人真的变好了呢？而不是因为在外欠了无力偿还的赌债。

    想到这里，许秀兰眼中的光消失得一干二净。

    每次……都只是她愚蠢的奢望。

    看着女儿因为赵丽春一点点的好而欢呼雀跃，许秀兰的心愈发悲凉、绝望。

    赵丽春对她做的事，她无力反抗，也愿意忍受，可女儿是她心中唯一的柔软，她只希望女儿有个正常的母亲。

    对于从未下地干活的赵荔纯而言，首次体力劳作以她筋疲力竭落下帷幕。

    赵荔纯表示很累，尤其是腰的部分，又酸又累。

    结束一天的劳作，一天没进食的赵荔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过她也有收获，那就是她和小姑娘的友谊进了一大步。

    回去的路上，赵荔纯主动提议：“jiejie牵着你走吧。”

    妮妮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自称jiejie。

    连许秀兰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莫名其妙的赵丽春，不明白赵丽春哪根筋又搭错了。

    小姑娘用眼神征询许秀兰的意见，但眼中满是渴望。

    许秀兰轻轻点头，无声默许了。

    但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走了一段路后，赵荔纯尝试用她最温和的语气询问小姑娘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呀？”

    妮妮闻言有些不开心的噘嘴，她都四岁了，母亲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吗？

    也是，母亲从来都是不理她的，要么就是喂喂喂的喊。

    虽然不开心，但现在的母亲比平时打她和mama的样子和善多了，小姑娘停下了脚步，仰起头，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母亲，妮妮的名字叫妮妮。”

    赵荔纯跟着停下脚步，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童音，不禁被萌了一脸，然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小姑娘喊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