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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死亡收藏室。弗兰茨看到卡罗尔愣住了,他很兴奋,顺手拿起身旁展示架上一颗琥珀——里面是正在厮杀的两只蜘蛛,他把那保存着‘生命力’的死物,放在卡罗尔的手心。很明显,那对可怜的仇敌(两只蜘蛛)还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松脂就从上面的树枝滴落,一下子,连着它们的厮杀的动态,把它们的尸体保存起来。很多东西都能保存,很多东西都能被保存。可以说,自然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保存家,而自然的造物,总是被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这就得说起人类了。通过工具和技艺,人类也变成了伟大的保存家。猎人们猎杀猎物后,常常会将猎物制作成标本,挂在房间里展示。那些标本往往是猎物的头——狮子,麋鹿,野熊……这些猎物的尸体经过防腐处理,被镶嵌在木板上。加上颜料,浮雕,宝石和金属,它被制作成精美的艺术品,用于展示主人的力量,财富,和对美的崇拜(在我们认同这种标本的美丽之后)。往往,越是邪恶凶残的生物,被制作成标本的价值和收藏展示价值越大,正如雅典娜女神的艾奎斯(盾牌)上镶嵌的蛇发女妖美杜莎的头颅。这种残忍的展示还有另一层含义,对权利的宣告。一旦人类接受了这种残忍的行为,其残忍的恶向意义便被弱化了,弱化到最后,更强烈的意义代替了最初的残忍恶意。就像我们谈及艾奎斯——雅典娜的艾奎斯,第一反应是它的强大的守护意义,而淡化了雅典娜,美杜莎,与美杜莎的情人波塞冬之间的爱恨情仇和利益关系。现在,大多数人类看见那些动物标本,并不会觉得残忍,这是一种理所当然。而且,收藏家在他的名利场上展示这些标本化资本的时候,也宣告了他的权势,他对美的审视,也变成一种权势的象征。但是现在,卡罗尔看见挂在墙上的半截尸体。那尸体的主人,一个美丽少女,大概处于十六七的年纪,风华正茂。那姑娘死前的惊恐还残留在脸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微微的张开,僵硬地牵扯脸颊的肌rou。她内心的战栗格外强烈,如海潮汹涌而来,从恫吓的神情中奔涌而出。她的瞳孔缩小成一点,丝网状的虹膜纹理格外清晰,比蓝宝石还精细。金发垂落到胸前,乳`房半遮半掩,光滑年轻的肌肤白胜雪,rou`体的曲线起伏有韵,出格地挑战人类本能的欲`望。这rou`体之美一直延续到她的腰间,喀喇一下被截断了,而后面,案板上镶嵌的宝石和水晶幽幽闪耀,丝绸和浮雕柔情抚慰,在她被截断的缺口,另一些美之物,将她残缺的“美质”抬起。如天工造物,它美得无可挑剔。而它的诞生,源于她的死亡。那白`皙柔软的少女肌肤再也不会衰老,惊人的美颜再也不会消逝,而她的表情——恐惧——则凝固在死亡的瞬间,像凝固在琥珀中厮杀的蜘蛛一样,被保存下来。“您可真是残忍。”卡罗尔走近,望着这半截少女的标本,对她身后的弗兰茨说。“为什么要说我残忍,而不是理智。我帮助她永存了她的美貌,要知道,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若是衰老,世人再无法欣赏她的美貌,那才是残忍呢。”“可是她明显不愿意被杀死,被作为标本杀死,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和拒绝,她沦为你胡作非为的牺牲品。”卡罗尔感觉一阵恶心。“亲爱的夫人,要知道她可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我就是她的权利,她的思想,她的真正主人。”弗兰茨恶意地笑道。“难道生命没有自由吗?”卡罗尔紧紧攥住手,她还握着那琥珀呢,她的怨气几乎要发泄在那琥珀上,竟然试图将琥珀捏碎。那大概是她心中奔涌的反抗意识和自由意志,在强烈的怒火催化下,她的自由意志变成了一种破坏力,她握着那琥珀,不自觉地要把它捏碎。“自由?当然有了,但是在权力面前,它们得给我让步。”弗兰茨说。内部矛盾的“存在”会互相斗争,而斗争只会产生一个赢家。即使输了这概念式的战役,存在本身也不会消亡,因为它本身就是存在的,而去除时间线的作用后,存在的意义永远不会死亡。而这概念式战役的裁判,便是权利本身。胜利者浮现于表,洋洋得意。在卡罗尔心里,理智和道德在斗争,而最终,它们的胜利者浮现于表,将答案呈现在她的眼前——概念渐渐具体,落实,最终变成她眼前的洋洋得意的,残忍邪恶的弗兰茨本人。卡罗尔有些丧气地说:“就算您赢了现在,我的殿下,我的掌权者,但是在未来,总会有人来推翻您的残暴统治。”自由意志和反抗意识或许会被权势压抑,但它们从未死亡。“我正等着呢。”弗兰茨说。卡罗尔闭上眼睛,在忧郁的空气里感受死亡的氛围。这一屋子的标本,化石,尸体,被特殊工艺凝固的内脏和器官,在她的心里一一瓦解,抽象成概念。她有点儿理解到弗兰茨的意思,他以此炫耀自己的权势,把概念的残酷肢解,他剖析出那些东西,以此锻造了一把精致的权利之刀——就像他手上那把刀。所以弗兰茨,自诩天佑之人,这“天”并非神祇,而是权势。权势并非天降而来,是人形成组织,聚落,才赋予权势实际意义。所以,人类才是权势这个概念的母亲。可是,这种观点具有强烈的误导性,因为这是人构思而出的,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人类的个人属性,要经历恐怖的肢解式洗礼后,才能修正它。诸如,那姑娘的尸体和野兽标本的不同——没什么不同。因此,卡罗尔修正了结果——生命才是权势这个概念的母亲。卡罗尔望着弗兰茨,她不知道这个残忍的人类邪魔是否和她一样,洞悉至此,或许弗兰茨只是一知半解,又掌握巨大的权利,所以变得疯狂而邪恶。卡罗尔依然站在理性的阵营,对弗兰茨说:“这只是您胡作非为。”“当然,这是我强大的‘个人自由意志’。”弗兰茨回应,他拿起了她引以为豪的精神武器,给了她有力的一击。个人与集体,自由与规则,意愿与行为,概念与实际……也许还有更多组成元素,他们相似而平行,就像一串项链上相似的珍珠,被权力之线串连在一起。当人们探讨其中之一,不可避免地受其他珍珠影响,从而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卡罗尔有些眩晕,头开始疼了。“来吧,疯狂的女士,让我们进入下一个房间。”弗兰茨捏着手上的,威胁卡罗尔的,匕首刀面,一下子投掷出去,正好打在木乃伊旁老化的人首卡诺匹斯罐上,把那玩意儿打破了一个洞。恶意的气味扑鼻而来。盛放死者肝脏的卡诺匹斯罐里,涌出腐烂的味道,整个死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