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Falling star(男主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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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宫殿,同盟军高层议事地点。 “玛努艾拉污染了阿波罗的意识,并且把魔晶媒介转化到了监狱中。现在我已经基本上失去了对他的意识的控制,只能靠他自己来抵抗。以他的意志,多半会被污染殆尽。” 银白巨树的虚影如是说,连接着他的脐带染着不详的金光,脐带尽头的狮虎兽则是金光的源头。 “我也不知道她居然在监狱深处还有分身。多么恐怖的魔力总量。”人类域的王者尼科莱塔回应,“尤塞恩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了。战况紧张,他不能承受美纳斯的噩耗。” 许久,阿普利比吐出无波无澜的话语。 “……阿波罗……可悲的命运,越想偿还,欠下的反而越多……” …… 获胜的场次越来越多,一切可以被称之为血腥和悲壮的动人心魄的东西都已经消逝。只是杀戮、战斗、生存下去而已。 在她最接近死亡的那场战斗中,救了她的黑翼狼后来还和她并肩作战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死了,她挖出他的兽晶镶嵌在权杖的一处。 她把有些荒谬的猜测深深埋在心底,定居在了一个郊外的小木屋中,偶尔拜访那位阿玛小姐。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心口不宣的默契。阿玛小姐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架羽键琴,早已落灰,当美纳斯弹起它时,她会感到久违的对生命的实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积攒够了获胜的场次。 她浑身是血地站在竞技场中央,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缓缓裂开巨大的缝隙。冰冷的雨点砸落,观众席的喧哗一时间仿佛消失,万籁俱寂。 羽键琴在金色的魔力下化为湮粉。 她看见天空泛起淡淡的金,天使庞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云层之后。神圣的光辉降落,和她一同接受洗礼的两只魔兽身上散出亡灵的黑气。她并没有被亡灵所侵蚀,平静地在原地等待。 风拂过她的身体,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铺天盖地出现,这是一种久经战斗而产生的直觉。 “魔兽,裂隙之后永无地狱,尽是天堂,你们可知?” 两只魔兽感觉到亡灵的气息真的从身体里消失,变回了原形,朝着天使俯首。 “人类,裂隙之后并非天堂,而是地狱,你可知?” 美纳斯的目的是深入监狱,自然前方只有地狱。她说:“知。” “好吧,那你们进去吧……” 金光和日光一同褪去,铺天盖地的黑暗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扩展开来。这是一种近乎能吸走人的灵魂的黑暗,一瞬间,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美纳斯一人。 “不对,这不是监狱的空间……” 她微微皱眉,也不是完全没有料到玛努艾拉会使手段。 玛努艾拉的态度其实很模糊不清,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她大概能感觉到她有意放过很多能直接杀死她的机会。可惜她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太少,而且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外界的交流。 一股被她反复回忆的奇异的魔力波动扩散开来。 是时间兽! 她一瞬间完成了拟态,裹着莲纹白纱的银白光体将权杖在虚空中重重一顿,汹涌的魔力和对方碰撞,逼出了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怪物。 “阿波……罗……” 怪物大部分都是时间兽的模样:畸形的六手两足,呈现半透明的银灰色,尖锐粗壮的骨骼暴露在外,而本该是只有一张巨嘴的头颅处,取而代之的是阿波罗的脸。 除了金色的眼眸变成了银色,五官比她走时更成熟了一些以外,一模一样。关键在于,她确凿地感知到了阿波罗的魔力波动,微弱且紊乱,意味着他处于濒死的状态。 与生俱来的强悍的魔力提取能力衍生出来的魔力感知能力让她几乎不会受任何幻术的影响,美纳斯知道那里至少有阿波罗的身体的一部分,或许有头,或许有魔晶,或许还有别的部分。 在监狱里见过无数或失败或成功的人兽移植怪物的她,很清楚这就是拙劣的移植产物,只能说是暂时没有非常明显的排异反应。 她不知道为什么阿波罗没有被保护起来,还是说现在哪怕是康拉德那里也已经被玛努艾拉控制? 而阿波罗被移植,意味着时间兽也已经无法再和她配对。她之前的计划几乎全盘被否定。 她来不及思索太多,时间兽已经动了起来。 她曾看过绿龙柯西莫被时间兽控制的样子,因此对它有一定的了解。最开始她还会出现意识被干扰,受伤的情况,等熟悉时间兽之后,早已习惯了搏命战斗的她已经可以和它战平。 “姐……姐……痛……!” 半透明的银色血液飞溅,那张美纳斯再熟悉不过的脸上的嘴奋力翕动,最后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声。他似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银眼呆滞僵直,流着银灰色的眼泪。 她的剑一顿,下一瞬就被时间兽的长手掼飞在虚空中。 于是她知道了只要砍身体就会让他感觉痛,而且时间拖的越久,他的神智越是不清,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攻击她。 “不……嗬啊……不要……美……纳斯……啊……” 被移植到时间兽身上的是阿波罗的魔晶,他的意识也被束缚在魔晶上。玛努艾拉的魔法使他的意识保持清醒,却无法cao控这具身体,他眼睁睁地看着美纳斯因为调整攻击而被一次次重创——她还在心疼他。 怪物发出痛彻心扉的嚎叫。 他感觉到自己的极度紊乱的意识开始被侵蚀,漆黑的泥沼翻涌着恶臭的气泡,开始缓缓上涌。天使的吟唱无异于恶魔的低语,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呲欲裂。 他会杀了她,他会变成恶魔。 银莲王、大公、还是尼科莱塔,谁都好,谁来阻止我……! 内脏一阵剧痛,银白光体仰起天鹅般的脖颈,喘息着笑起来,长长的卷发如同银河。 她有时候也不懂自己。 直到这一刻,她依然希望他能像她的观念中那样健康快乐地活下去。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感到很孤独吗?是因为她对他心怀愧疚吗?是因为她是荒谬的无原则的奉献者吗? 她不明白。 她想起来旅途中,少年夜晚给她盖上毛毯,偷偷地亲她的手背;她想起来她研究空间魔法,不小心让他被书砸一脑袋,他凑过来索要抚摸;她想起少年变成狮虎兽幼崽在她怀里打滚时,她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想起他给她下了药,一人一兽的关系降至冰点,他无时无刻不在流泪。 为什么这种荒诞的感情连无穷无尽的战斗都无法磨灭? 在刚刚近乎一边倒的战局中她大致摸清了被移植的只有阿波罗的魔晶,位置应该在时间兽的颈部,而那张脸只是他的意识的具象化。而时间兽的魔晶则在头部位置。她要分开头部、颈部和躯干。 她没有尝试和阿波罗沟通,她知道他的意识基本上已经被侵蚀殆尽了。 银莲开始生长,美纳斯感受着以血rou为代价涌现的魔力,再一次欺近时间兽。 挥剑时,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和空间法则的夜晚。 荒芜、悲戚。 在银莲力量的加持下,她一击就分离开了颈部和躯干,然后不顾魔力和身体的缓冲期,立刻又透支性地挥出第二剑。 时间兽的身体在头部脱离后依然能够依靠魔力联系来攻击,它甚至发动了一次大型的时间魔法,让头颈部短暂地回到了躯干上。 那张早已扭曲不堪的脸陡然放大,布满狮虎利齿的嘴咬住她的大半左臂,重重一撕—— 血液混合着无数银莲花瓣喷涌而出。 她痛得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在黑暗中飞速坠落,眼前蒙上一层血雾。 左手……没有了吗。 权杖的剑还被右手紧紧握着,剑鞘也还在背上,战斗的本能促使她锁定了魔法消散后,一同坠落下来的时间兽的头颅。在黑暗中四散的血液飞速地凝结在她的剑尖上,变化成一段长且细的利刃,挥动。 时间兽的头部颈部分离,她最后的意识中,看见了脱落出来的魔晶耀眼的金光。 在刀锋一般切割背部的狂风中,她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 这里并不是只有灼伤皮肤的白昼,还有极少数的黑夜。 裹着莲纹银纱的光体的曼妙身躯在下坠过程中逐渐消散成无数光点,在黑夜中形成华美的流星雨,长发飞旋,如同巨鸟在空中张开布满血斑的羽翼。 树林间的巨石上陡然盛开无数银莲,银辉四溢,最大的一朵接住了女人穿着银绸裙的赤裸身躯,残缺的左臂流出的血染红花瓣,又从巨石上流下,浸湿泥土。 潮湿肮脏的洞xue中,巨蛇睁开漆黑的蛇瞳。华美却残破的羽翼从污泥中抬起,蛇鳞下肌rou收缩。它缓缓直立起身躯,大地震动,洞xue土崩瓦解。 在月辉的照耀下,苍茫浑浊的吼声回荡在天际。 它缩小了身形,朝着魔力源游走去。 巨蛇很快到了溪水旁的巨石堆处,漆黑的蛇瞳为绚丽的银辉所映亮。它绕着巨石堆盘旋游走,最终颈部膨大的蛇头自高空俯下,凝视着巨石上的女人。 羽翼忽然用力扇动,纷乱的气流四起,蛇尾拍碎无数巨石。它张开巨嘴低吼,然后又闭上。 它缓缓伸出分叉的猩红蛇信,舔舐她的左臂直到没有血液流出,然后到小腹,大腿。巨蛇的身躯移动间碾碎了银莲,只剩下巨石顶端的女人身边的银莲是完好的。 巨蛇在这里盘旋游走一整夜,不少它的溢散魔力滋养出来的生物或是曾同他交配过的母蛇试探着靠近,昭示着这片森林的粗野。 白昼降临,巨蛇缠住石块,膨大的颈部恰好能遮住guntang的日光。漆黑的蛇瞳里只有兽类的空洞,它吐着蛇信,又用羽翼遮蔽住自己和巨石。 然而当美纳斯醒来时,只有一对妖艳邪异的翡翠绿眸在树干后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