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小说 - 耽美小说 - 定山河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自己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也曾真心盼着他长大后能如同他父亲那样,好好的为这江山出一份力。

帝王寡言,他今日却不再吝啬,难得的多说了一些:“朕是皇帝,总要为大梁考虑。无论如何,国不能乱。”

“胡樾,若你非此命,封侯拜相是早晚的事。可惜,你是龙子,纵使再有才华,朕留不得你。”

龙子,好个龙子!

胡樾喘着粗气,听皇帝说着自己的为难。疼痛已经不再明显,只是冷。

太冷了。

呼吸间空气冷的吓人,仿若处于漫天冰雪中。他的手不住的颤抖,思绪也仿佛被冻结。

胡樾只是模糊的想,这个龙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又有什么坏的?

值得所有人费尽心机,防着、瞒着、欺骗着、忌惮着。

当真无趣。

他冷眼瞧着,原以为不踏足便能全身而退,却不曾料到早已不是梦中客,还以为只是台下旁观,犹自嘲笑着戏子们身在局中苦苦辗转,如今一杯酒,才忽然醒悟自己也不过如此。

亏得方才自己还心怀不忍。他有何资格顾惜旁人?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胡樾鼻尖忽的一酸,又有些庆幸。

幸亏今日只有他自己,若是让花樊看见这幅狼狈的模样,还不知要如何。

会疯吧。

若两方倒置……胡樾不敢再想下去。

胡樾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如今却要留他一人了。离开并非胡樾自己选择,但终究还是觉得残忍。

自己死了无所谓,可花樊怎么办呢?

他甚至开始希望花樊其实并不十分喜欢自己,只是有一些喜欢罢了。

胡樾当然知道,再深刻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但他不忍心花樊受苦。

那是用时间做刀,硬生生的将心剜出来,把上头刻的人划掉再放回去。

太疼了,太苦了。胡樾舍不得。

可惜如今都不能再看他一眼。

再也不能看他一眼。

酸涩的遗憾仿佛随着鲜血涌出,几乎逼得他流出泪来。

当初他出城,自己为何不去送?应该多抱一下的。

太冷了。

身死

温度在迅速流逝。

不多一会儿,胡樾只觉得如堕冰窟,努力的呼吸,耳中全是尖锐而混乱的声响,隐约间只听得自己沉重的喘息。

痛的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一忍再忍,也只从唇边溢出些许细弱的闷哼。

意识渐渐流失,眼前逐渐陷入黑暗,胡樾挣扎着想逃脱,却只能越陷越深,最终还是溺在那片深重的墨色里。

不受控制的倒下,最后的感知,不过是身下的冰冷。

容妃眉头微皱,仿若不忍的别过头,而后又给皇帝倒了杯酒,亲自端起酒杯,凑到皇帝唇边。

“妾知陛下心有不忍,也知陛下为难。”容妃拂上皇帝的肩,贴到他怀里,抬眼看他,轻语宽慰,“陛下方才也说,有些事不得不为。您是帝王,舍一人能换江山稳固,自然必须去做。”

皇帝轻声叹了口气,喝下她递过来的酒,忽然问:“若朕某天不得不舍弃你,你可会怨朕?”

容妃看了眼空空的酒杯,缓缓放下,展颜笑道:“自然不会。”

她伸出手按在皇帝的胸口,笑容渐渐有些变味,语气也变得诡异起来:“妾如何会怨怪陛下呢——”

她话还没结束,皇帝的双眼却忽的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容妃:“你……!”

迎着皇帝的眼神,容妃不紧不慢的将话说完:“——毕竟陛下再没有机会去辜负妾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皇帝额角青筋必现,想撑起身叫人,胳膊却软的没有一丝气力。

“来人!来……人!”皇帝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唤人,声音却轻的没有重量。

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殊不知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猜不透容妃这么做的理由,既震惊又愤怒,眼珠红的充血。

“陛下先前已吩咐下去,怎么又要提前招人进来?”容妃凑到皇帝耳边道,“陛下放心,这不是毒药,杀不了人。”

皇帝却突然平静下来,看向容妃:“你已经决心要杀了朕。朕素日待你不薄,为何?”

“你……是谁的人?”

“既然你这么说,也不必再问。”容妃收敛所有表情,冷漠道,“立场不同罢了。”

她说着手腕一翻,现出凌厉寒芒,眼睛微眯,心下一狠就要抬手。

皇帝静静的看着她,低声唤了一句:“容儿。”

容妃手指一抖,蓦然对上皇帝的眼睛,旋即错开。

她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回不了头了。

思索至此,她忽然间发了狠,硬是逼着自己将视线转回去,对上皇帝的眸子。

她在他枕边多年,冷落时人人刻薄也忍过,盛宠时人人跪伏也受过。她目的本就不单纯,每一步都费尽心机算计。何时进,何时退,皆有缘由。

谋划多年,她自以为掌握全局,却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人。她不是没有心。

世事能算计,人心也能算计吗?她在皇帝面前多年如一日演着痴心的戏码,终也换得了她想要的结果。情到浓时也曾约定白头不离。

只是戏子再入戏,也终究有曲终人散的一天。寂寞樽前席上,恍然间忽然散了场,也不知到底谁负了谁。

她握紧匕首,将冰冷的刃缓缓送进皇帝的胸口。

掌心染上一片温热,终于还是将匕首刺了进去。她的下巴搭在皇帝的颈侧,动作亲昵,如同平日一般缩在他的怀中。

侧头,她盯着房顶看了半晌,而后在皇帝耳边轻声呢喃,不似在诉说,倒像是给自己听。

“秋闫。”她顿了顿,“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死。”

皇帝没有回答,容妃微微直起身,就见他双眼紧闭,面容如平日一般冷肃,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呼吸。

“陛下?”

容妃愣愣的看着皇帝,轻声唤他,无人应答。她似乎有些不信,颤抖着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却又在将要触摸到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闭上眼转过头,容妃死死的咬住唇,双手抓住匕首,然后用力一拔。

削金断玉的刀刃割开骨rou,血从伤口流出,染了她一身浓重的腥味,似乎永远都消散不去。

她没有再看皇帝,起身将胡樾拖到桌边,而后四处看了看,拿起一个花瓶砸向胡樾。

正午。

王公公在外头候着。中午的阳光暖,照的人有些犯困。他不着痕迹的打着小盹儿,忽的听里头砰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瓷器被摔了,一下惊醒过来。

四周侍卫也被惊动,王公公感觉不对劲,正要推门进去,就听一阵喧哗出现。

他动作一顿,便见乌央央一大帮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