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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然

    “痒吗?”她问。

    基础变式的龟甲缚还没完成,梅林就忍不住躲。他皮肤敏感容易泛红,无论痛痒都远超常人,于是半抱怨半无奈地解释:“你头发。”

    雷伊不太会打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之后,耳边仍留有极细的一缕,仿佛一簇摇摆的小火苗。

    她贴着他的身子绕绳,头发也轻轻掠过,自然给他勾得东痒西痒。

    好近。花香、青草露水的味道、湿哒哒的泥土气息。

    梅林记得她在新国就是腥味重。

    那股子血的铁锈味、硝烟味、还有点烟味混在一起,难闻到家了。

    好像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闻到过一次臭得熏天的血腥味,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l。

    雷伊哪知道他在想这些,将头发别在耳后,捏着绳子忙活。

    “放松点。”

    梅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正高度紧张,闻言更是吓得一抖。

    算了。

    她想,或许时机还没到。

    雷伊拉着他坐床上:“你歇会儿,喝水吗?”

    他摇摇头。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睛比杯子映出的灯还亮:“你怎么腿都在抖?”

    “这么怕啊?”她故意问,拽住他的手缓缓摩挲。

    “不是怕,是紧张。”他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哦……这么紧张啊?”雷伊探身去摸他的小腿,一路摸到那截细腰。

    她把动作放慢,压着他的肩,把人摁在床上,这才温温和和地抱住了梅林。

    他立刻就僵住了,嗓子奇痒无比,甚至有种与虎谋皮的惊悚感:“你别。”

    “你又发什么疯?”雷伊离他太近了,仿佛是一条狼狗盘踞在身侧,眼前是毛茸茸的脑袋,挡住了不知是下垂还是上扬的尾巴。

    他无法鼓起勇气推开她。

    “让我抱一会儿吧。”她低头调整角度,用眼睫毛去碰他的嘴唇,“等你好久了。”

    一身汗毛倒竖,梅林不敢动,被她这样压着,实际上当事人根本没空胡思乱想,生怕被活剥生吞。

    “你能不能……别来这套?别吓我。”梅林虚虚地问,手也不敢碰她,就那么累死累活地举着保持投降的姿势。

    雷伊撒手,站起来,瞟了眼床,又垂眼看了眼地板。

    梅林了然,终于松了口气,疲倦地应着:我……”精神高度集中后骤然松懈,心窝里的脏话差点就跟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冒出来一堆。

    末了还是控制好没骂出来。

    雷伊跟他讲了,别骂脏话。还就真是以前的习惯了,她的话每一个都安安分分记心里记牢实了。

    呸,自己这样真挺贱的。

    梅林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从床上撑起来,顺势就滑跪在地。

    膝盖一着地,整个人也就舒坦许多,肩膀松,腿也不抖,牙齿更是不咬紧了。

    她伸手摸他身上的绳子,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脸,发出极清脆的响声。

    雷伊这才继续干活,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放松了?”

    “嗯。”

    “累了?”她收紧绳子,“要不我给你解开你再去睡一觉?”

    “有需要的话,我会喊。”梅林跪得不舒服,说不上来哪里难受,病恹恹的。

    他控制不住情绪,声音特别小,加上音色稍低,有时候说话就像在嘟囔,旁人很难听清:“雷伊。”

    “怎么了?”但雷伊从来没有听错过。

    梅林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累,连说个话都要特意提高音量,否则就是把好欺负写在脸上。

    “可以再紧一点。”他说,“一会儿,别用鞭子,用手。”

    他沉默许久,久到雷伊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雷伊,你到底图我什么啊?”

    “我不知道啊。”她答得很坦然。

    “可以再紧一些。”梅林跪得双腿发麻。

    雷伊整理绳子,再度拉紧了一些,这可是一项苦活,牵一发动全身:“你倒是挺会使唤人的,无师自通。”

    她漫不经心地问:“掌权就这感觉,其实还可以吧?”

    梅林闷着不答,又紧又勒但是不疼。绳子在肌肤表面摩擦游走,像遵循本能缠绕肢体的长蛇。

    雷伊掌着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地捏脸颊rou:“太软了。”

    “谁的rou不是软的?难道是风干的牛rou吗?上次还没摸够啊?到底有什么好摸的,触感不都是一样的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话变多了……你是不是坚持不去了?”

    “腿麻。”

    雷伊在脑海里算时间:“起来。”她顺手给人捞起来,手指勾着绳子,未见不耐烦的神色。

    梅林探头探脑:“你生气了?”

    她笑容满面,微微低头,于是耳后的一缕红发便轻飘飘落下来:“你在我就不生气。”到现在,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啊。

    雷伊心想你要是现在走掉,我可能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生气。

    “你变了,真的。”不是情侣吵架后的指责,而是梅林真心实意在感概。

    她皱眉:“总觉得听着怪怪的。”手里稍微扯动绳头,就望见他颤抖的睫毛,既隐忍又脆弱。

    “你变得……很不一样了。”他想了想,回应起她的目光。

    梅林自说自话:“虽然人总是要变的,可你又不是人。”

    “你怎么能算是人呢。”他苦笑。

    犹如一座即将倒塌的大厦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那些中空的承重墙。

    他扶着胃,眉头紧皱着开始干呕:“你现在这样,那以前算什么?”

    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他本来不想哭的,情绪一激动,这下止都止不住,哭得越发厉害。

    雷伊搂他的腰,单手一挑,就用随身带的小刀轻松割开了绳子:“你知道,我是后来才开始学的。就像开枪一样,一开始也准心乱飘,渐渐才会好。我不会处理,但是我一直在学。”

    她握住他的手:“如果学不会的话,我还可以模仿,只要很像,像到以假乱真是不是也可以?”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梅林气笑了,双眼通红。

    他慢慢地喘气,等把气喘匀了,才说:“雷伊,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行吗?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