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顺便早饭（今）
顾采真夜探青华池取灵水，继而又路遇池润几番周旋，两人的对话充满各自的心思与试探，对于她来说，相当于往事今生的自我对峙，她心里五味杂陈——这可比她半夜出去寻药问宝累得多。所以接下来，想给自己喘口气的她歇了别的心思，打算平静地度过一天。 早上，她照旧赖到来找她的花正骁敲门而入，才慢吞吞起了身，衣衫不整睡眼朦胧地唤了他一声“师兄”，再当着他的面掀了被子下床，然后赤足趿着软履，带着满脸没睡醒的惺忪神情，坐在床边望着他，实则心情愉快地旁观对方额角青筋直跳，却又不能说她什么的样子——简直连她后半夜又发作了一次的不适，都减弱了不少。 谁叫他非得每天都要来“看望”她呢，她当然也得坚持日日给他送上一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衷心希望，他能早点受不了她，继而放弃这他不情她也不愿的师兄妹有爱戏码。既然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那不如就让事情变得简单点，好吗？ 虽然暂时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但不让花正骁天天来的目标，顾采真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先努力一下的。 就算知道他倔得很，可试试也没什么，万一成功了呢？ 说起来，昨日她在院门外故意摔进他怀中吓走他之后，还以为他今天就不会出现了呢。 结果，事实证明，花正骁真的挺倔……居然照常来惹她嫌了。 令顾采真更加没想到的是，今晨的红衣少年竟然一改往日空手而来的习惯，拎着一个造型款式叫她十分眼熟的餐盒——这不是饭堂每日都会送来的那种吗？就在昨天傍晚，池润还亲手给她拎进来两个。 看她视线落在他手上，花正骁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把餐盒拎进了顾采真的卧室——原先他是考虑过男女有别，自己不方便进师妹的卧房，奈何他第一回来的那个早上，无论他怎么在外面敲门叫她，顾采真都不起，也不给回应，他一时担心，就直接推门而入了，而后这样的情况一再发生，导致现在他都是直接敲门加说一声，全了礼数，便直接进她的房门。 唔，反正青天白日，这里又没外人，他叫自家师妹起床怎么了，他都没挨着她床榻的边，也没什么于礼不合……的吧。 习惯了顾采真的懒散，如今他甚至会想，幸好她还没懒得无可救药，不用他上前去亲手把她从床上的被子里“挖”出来。 “饭堂今早就送来午膳了吗？”顾采真问道，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花正骁从门外拿进来的。 面容俊朗的少年瞪了她一眼，“没睡醒就别开口说话，早上的饭能叫午膳吗？” 顾采真心想，那不然呢？总不能是你花家二公子纡尊降贵特地拐了个弯跑去饭堂一趟，再来给我送的爱心早餐吧？ 那厢，花正骁把卧房内小桌上的灯烛往边上推了推，才腾出点地方放下餐盒。他头都没抬地说，“我还没吃，去饭堂顺手带过来的，你肯定也没吃，那就顺便一起吃。” 顺手……顺便……花正骁对自己的用词很满意，那种自饭堂出来后，提着餐盒哪儿哪儿都觉得别扭的感觉，下去不少。 顾采真：“……”她不光无言以对，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花正骁这充满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去饭堂和来她这儿又不顺路，他大可以不用来，她也不需要吃这个“顺便”早饭！ 看着似乎意外怔住的少女，花正骁的心情越发轻快，好似做出能让顾采真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就莫名觉得挺得意。 “愣着干什么？”他压住差点上扬的语调与嘴角，冲她说道。 顾采真停止腹诽，恰当地给出一个有点受宠若惊的表情，“谢谢师兄。” 花正骁瞧着她这样的神色转变，忽然又觉得有点不顺眼起来。不过是他顺手带来顿早饭，至于么？她怎地好似还真挺感激他的？难道他平时对她不好吗？ 呃，仔细想想，好像是没有师傅那么好。 就拿起床这件事来说，她在晚来秋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可她醒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这样惫懒赖床的习惯，难不成还值得惯着？ 他可没师傅那么好的涵养。要他说，师傅明知她可能与自身的轮回生死劫有关，还言而有信地收她为徒，并且教导她也是尽心尽力，于她已是有大恩了，更何况她这次在山下遇到危险，还是师傅察觉并遣他去救人的。 纵使她受了伤，又纵使师傅也的确不怪她，可师恩在前，她最近的种种表现，多少有点恃宠而骄和不知好歹了吧。 花正骁到底少年心性，上一刻还没什么来由地高兴，这一刻又自觉理由充分地不乐意了。但对上自家师妹脸上的感谢神色，他到底不曾发作。毕竟，他能说什么，说你何必谢我？说你赖床过分？他说不出来，便“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你先洗漱”，就一甩袖子走出了顾采真的卧室。 盯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顾采真慢悠悠收起了脸上的感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餐盒。 花正骁又在搞什么鬼？ 结果那门忽然又被推开，她及时换上一脸疑惑地瞧过去，只见花正骁站在门前，皱着眉头看向她，“你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早餐会凉的。” “餐盒底层铺了碎的火系灵石，可保温十二时辰。”顾采真语气无辜，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花正骁还真不知道这点，一时语塞，随即瞪了她一眼，“那也不是你拖拖拉拉的理由，动作快点，免得一会儿难受的是你自己。” 看着“砰”地一声又被关上的房门，顾采真琢磨了一下少年的话，忽然想起昨天他送她回来的途中，她伤势发作又想起与萧青的一段往事，就随口说自己想吃烤鱼，他先是得出结论，她是难受得饿了，再斥了她一句起得晚没吃早饭，最后还塞给她一包磨牙棒的事情。 怎么着，他自说自话给他自己分派的任务，除了来督促她早起，还多了监督她吃早饭一项吗？ 顾采真又不是真的没睡醒，加上花正骁又太好看穿，他口中说着“顺手”“顺便”，但她哪里看不出来，他是专门去拿这餐盒来的。 按照他这认定了就坚持不懈的脾性，她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和他一起吃这“顺手”带来的“顺便”早饭？ 推想至此，顾采真已经不觉得花正骁是心底有鬼了，她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病。 上辈子在真言宫，她都没和他一起吃过几顿早膳！ 这边自牧峰一角的小院子里，师兄妹两人隔着一扇门心思各异；那边归元城的饭堂结束了提供早饭，负责全派膳食的符禺峰万善真人，稀奇地收到了弟子呈上来的饭堂意见簿，基本上从年头到年尾都保持崭新空白的内页上，新添意见一条：建议饭堂的早膳增加一道菜——烤鱼。 落款：自牧峰，花正骁。 万善真人自然知道花正骁，这不是瑶光君的大弟子吗？要说瑶光生藻高洁淡雅，为何收的徒弟饮食习惯这般重口且不养生，就算修道之人肠胃强健，也没有一大早吃烤鱼当早饭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