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失态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厅内掌声雷动，贵族们的交谈声逐渐热烈起来，显然都对刚才这场舞蹈津津乐道。

    梅莉娅站在舞池中央，胸口微微起伏，心跳仍未完全平复。

    太失态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在舞会上紧张得忘记舞步！虽说原因当然要怪阿尔诺——这个男人气势太强，刚才靠近时，那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几乎让她忘记了呼吸，她才会一时慌乱。可是，如果不是他及时稳住了步伐，她恐怕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想到这里，梅莉娅嘴角微微撅起，心里五味杂陈。她可不喜欢欠人情，特别是阿尔诺的！

    但再怎么不情愿，该道谢的还是得道谢。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还是悄悄低声说道：“……谢谢。”

    阿尔诺垂眸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冷静疏离，不可见的嘴角上扬了些许。他微微颔首，语气沉稳而淡然：“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嗓音低沉平缓，没有丝毫得意，也没有嘲讽，就像方才的帮助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梅莉娅眨了眨眼，总觉得这句话让她更别扭了。这家伙的态度未免太淡定了吧？她刚刚可是在他的带领下才顺利完成舞蹈，本小姐可是出名的礼仪满分！他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嗯，骄傲吗？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阿尔诺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袖口，平静地说道：“我刚刚看到殿下派人来找我，可能是有事要谈，我先过去一趟。”

    说完，他微微颔首，迈步离开了舞池。

    梅莉娅看着他沉稳的背影，立刻意识到——这家伙是在替她解围！

    如果他继续站在这里，贵族们的目光只会越聚越多，各种猜测也会随之而来。可他一旦先行离开，众人的注意力便会被逐渐分散……

    她嘟囔了一句“倒是会看场合”，却没再多说什么，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便看到了一脸敌意对着她的——赛琳娜。

    她循着视线望去，正好对上那位赛琳娜毫不掩饰的眼神。对方似乎对刚才的舞蹈极为不满，眼神如利刃一般，仿佛恨不得在梅莉娅身上剜出一个洞。

    梅莉娅愣了两秒，旋即无比自然地扬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礼貌又得体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但那得体的笑意，偏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果然，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了，她狠狠地瞪了梅莉娅一眼，然后甩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莉娅：“……嘻嘻”

    ……她是不是无意间让那女人吃瘪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莫名有点好。

    哼哼，虽然刚才有点小丢脸，但能让讨厌鬼不爽，总归不算亏。

    然而，她的得意还没持续几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

    “大小姐刚刚那是什么表情？”语调慵懒，透着点揶揄，“这是被谁胁迫了吗？”

    梅莉娅转头，果然看到雷缪尔站在她身后。

    他的金发在灯光下微微闪着柔和的光，绿眸里带着惯有的轻松笑意，姿态随意得像是刚刚只是去随便转了一圈，而不是错过了一场热闹的舞蹈。

    “你过来干嘛？”梅莉娅皱眉，不满地问道。

    她方才的尴尬还没完全过去，心里正有些不爽，结果雷缪尔这时还悠哉悠哉地过来……刚才他不是和米娜在聊天吗？

    梅莉娅一想到这里，立刻没好气地挥手：“你快去和米娜跳舞啊，在这愣着干嘛？去去去！”

    雷缪尔的笑意微微一滞。

    ……嗯？

    他本来是打算调侃两句的，可听到这句话后，他忽然怔了一下。

    大小姐她……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催着自己去找米娜？

    雷缪尔一时没有说话，脑海里却飞快地开始补充可能的情境——

    不会是因为刚才我和米娜聊了一会儿，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跳第一支舞，所以她在闹小脾气吧？

    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看着梅莉娅的小表情，雷缪尔眨了眨眼，心里顿时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愉悦。

    当然，他知道梅莉娅不可能真的喜欢他，也明白她的性格，但这股情绪……却意外地让他心情不错。

    ——即便不是“喜欢”，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点点的在意呢？

    他低头看着梅莉娅，她的表情带着点不满，却又骄矜得理所当然。纤细的眉微微皱起，嘴角撅着，模样看上去像是在催促仆人去干活，而不是把好友推去追求别人。

    雷缪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比平时更轻快了一些：“大小姐，你倒是急得很。不过啊，如果我现在和那个平民女孩跳舞，她以后在学院里反而会更难立足。”……不过就算没有这个理由他也不会和她跳的。

    他随手理了理袖口，目光懒洋洋地掠过舞池，语气随意却透着几分笃定：“米娜很聪明，我只和她提了几句如何在贵族圈子里站稳脚跟，她立刻就明白该怎么做了。既然她这么机灵，这里不正是她大展身手的机会吗？何必cao之过急。”

    梅莉娅歪了歪头，仔细琢磨了一下雷缪尔的话，发现……居然很有道理。

    如果雷缪尔现在就和米娜跳舞，反而会让她在贵族圈子里变得更加“特殊”，那些贵族小姐们本就看不起平民女孩，若是再被冠上“受王子青睐”的名头，恐怕只会让她在学院里遭受更多的排挤。

    她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地嘀咕：“……好像也对。”

    而在宴会厅的一角，梅莉娅看不到的地方，阿尔诺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侧耳听着贴身管家低声汇报着什么。

    他的蓝灰色眼眸平静如镜，神情冷淡克制，仿佛宴会中的喧嚣与热闹都无法撼动他分毫。然而，在言谈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舞池，落在那位正得意地催促雷缪尔的少女身上。

    目光淡漠，如夜风拂过湖面，不留一丝痕迹。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看到了她脸上的神情，依旧骄矜、得意，甚至毫无防备地展露出自己的小心思。她的世界始终鲜活、生动，连表情都毫不掩饰。

    刚刚，他还是没忍住去邀请了她。

    阿尔诺的眸色微微暗了下来。

    方才，她望向他的眼神，那短暂的紧张、疑惑，还有些许的不知所措，让他一瞬间察觉到自己正处在危险的边缘。某种原本不该触碰的情绪在心底微微浮动，他一向冷静自持，却发现自己的理智竟被撼动了一瞬。

    ……真是失态。

    “阿尔诺少爷，老爷请您尽快回别馆，有要事商谈。”

    阿尔诺微微颔首，声音平缓而克制：“知道了。”

    他淡淡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刚刚的短暂注视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停驻。随即，他转身迈步，步伐沉稳利落，消失在宴会厅的灯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