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的恶劣

    （八）

    詹洋到家后补眠，醒来已经深夜。

    看了眼手机，有条程馨的简讯，问明天她有没有空，陪她去舞蹈机构。詹洋回复了OK。

    她起来去厨房觅食，冰箱里只有生鲜冷食，她剥了两颗荔枝，塞进嘴巴里，施施然走去谭周游的房间。

    詹洋从不敲他的门，寄生的可怜虫，哪有隐私可言。

    谭周游好似没睡，她一开门，他就从床上坐起身了。

    走廊的光线投射进一道狭窄光路，詹洋扫了眼他的床，哈哈，没有被子，可怜。

    谭周游的面目陷在黑暗里，瞧不清神色。

    詹洋理所当然地吩咐：“过来给我做点东西吃。”

    谭周游抓了把头发，利落的起来了。

    他把冰箱里的鲜面条取出来，问她：“吃面，可以吗？”

    詹洋点头。

    “西红柿鸡蛋？青菜rou丝？”

    詹洋找茬：“西红柿鸡蛋加青菜rou丝。”

    两人心平气和地好似遗忘了白天的争执。

    詹洋发觉他站正后比她高不少，她需要仰视他。这个发现让她不悦。

    谭周游仿佛能察觉她在想什么，身姿微微一松，又成了以往迁就她的姿态。

    詹洋展眉。

    “多烧点吧，我饿了，吃不完你吃。”

    “知道了。”

    詹洋坐在餐桌旁，刷起视频，突然收到程馨的简讯：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詹洋回：醒了。

    程馨那端的“正在输入”闪现了许久，最终发来一条：你真的放弃舞蹈了？

    詹洋：是啊。

    闲聊间谭周游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色泽鲜艳，香气扑鼻。

    詹洋食指大动。

    谭周游把筷子递给她，继而回到厨房收拾台面。

    詹洋快吃完时谭周游也没有出来，明明他已经收拾完了，厨房水声早停了。詹洋想起为什么了，他PTSD，因为她曾经说他吃相丑陋影响食欲。詹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像是从母亲离世才开始摸索着长大，性格当中有一股童真的恶劣。

    第二天詹洋陪程馨去培训机构，程馨上舞蹈课，她在休息厅打电脑游戏。

    这家培训机构师资力量在海市数一数二，海湾艺高不少学生在这培训，詹洋以前也上过，知道汪宝儿也在这，遇到她在所难免，但她没想到汪宝儿会过来跟她打招呼。

    人未到香水味先到，“真的是你啊，詹洋。”

    詹洋置若罔闻。

    汪宝儿含着胜利者的轻慢与得意：“在重高做鸡尾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记得你文化成绩很一般啊，还没被学校劝退吗？”

    詹洋恍若沉浸在游戏中，对她不理不睬。

    汪宝儿继续挑衅：“转了学，你连舞蹈也放下了？真是可惜啊，我记得你跳舞…啊———”

    詹洋豁然起身一拳打在她眼眶上。

    汪宝儿发出一声尖叫，捂着眼睛惊恐不已。

    詹洋冷眼盯着她，一字一顿道：“继续说啊，你说一次字，我打一拳，很公平吧。”

    她发狠起来像罗刹。

    汪宝儿吓得落荒而逃。

    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令詹洋窒息，詹洋给程馨发了消息，迅速打车回了家。

    明明她已经足够退让，汪宝儿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是故意的吗？她好像捕捉到有人举着手机。

    指甲陷进手心，愤怒灼烧她的理智。

    詹洋一到家，径直往谭周游房间走，她把正在做作业的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一路拽到浴室，把他丢进浴缸里。

    谭周游习惯她突如其来的施暴，并没有反抗。但当她拿着淋浴头往他身上浇的时候，他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眉：“烫的。”神情有一丝祈求的意味。

    但詹洋依旧咄咄逼人，说：“松手。”

    她现在显然处于不正常的状态，怒火把她的脸颊烧的通红。

    谭周游与她对峙片刻，松开了手。

    他哪里又惹她了？

    guntang的热水淋在身上，先是感到骤冷，接着便疼得谭周游蜷缩起来，尽可能贴着冰凉的浴缸壁降温。

    背上想必已经烫伤，比之更疼的是脆弱的没有衣物遮掩的脸，哪怕只是被溅到，也像一粒粒油花炸在脸上，疼的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身上的灼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水带来的沁凉。

    谭周游从臂弯处漏出一眼，被目之所及的景象愣的忘了收回视线。

    她，竟然在流泪。

    明明受欺的是他，她哭什么。

    谭周游感到荒唐。

    詹洋把淋浴头丢在他头上，转身离开了。

    谭周游松了口气。

    冷水灌满浴缸，哪怕已经5月，依旧冻的发颤，他撑着发麻的腿跨出浴缸。

    照镜子发现脸背除了红了大片，没有烫伤，谭周游简单处理了一下，又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

    明明该憎她，但他此时心如止水。

    脑海中忽尔浮现出她垂泪的脸庞。

    那么恨，却那么哀伤，完全不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