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窈窈
新年快乐，窈窈
次日清晨，四人一同登上了返回渝镇的公交车。 车厢内，气氛显得格外微妙，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众人的情绪悄然包裹。 昨晚张小悦突然来了例假，原本与黄尘满心期待的好事就此落空，两人空欢喜了一场。 之后，他们外出散心，来到热闹的夜市，吃了一顿颇具风味的小吃，随后又前往游戏城消遣时光。 起初，二人玩得兴致盎然，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好景不长，黄尘在游戏过程中多次出现cao作失误，接连输掉好几局。 这一连串的失利，让张小悦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忍不住与他怼了几句。 最终，两人在凌晨回到宾馆时，赌气分床而睡。 好在经过一夜的冷静，早上出门时，两人才重归于好。 张小悦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祝窈和江初七之间似乎也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息，应该是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但她没问，只是先观察着祝窈的情况。 从踏出宾馆那一刻起，一直到吃完早餐，再到登上公交车，祝窈始终对江初七不理不睬。 一路上，她仿佛将江初七视作空气，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张小悦瞧在眼里，猜祝窈大概是生气了。 公交车上挤满了人，摩肩接踵。 张小悦碍于环境，没有当场询问祝窈究竟发生了何事，心里打算着等回到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聊聊。 祝窈靠窗而坐，目光自始至终都投向窗外，沿途的风景不断掠过，却丝毫没有回头看身边江初七一眼的意思。 江初七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还不时凑近她耳边，玩她的手指，哄她。 祝窈不为所动，对他的种种讨好充耳不闻，全然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过分的人，不值得原谅， 她还生着气。 就在公交车快要抵达站点的时候，街道上已经能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两个熟悉的身影。 祝窈担心被熟人瞧见自己与江初七，举止亲密，要是传到奶奶耳朵里，可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儿，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江初七，冷冷地说道：“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江初七望着她依旧带着怒气、丝毫不见消气迹象的眼睛，心中满是无奈。 “别生气了。” 他不放手，祝窈只是斜睨了他几秒，随后抿紧嘴唇，不再说话，扭头继续望向窗外，好似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终于，公交车缓缓停下。 祝窈二话不说，弯腰拿起脚边装着衣物的袋子，起身准备下车。 江初七见状，瞅着女孩倔强的模样，识趣地跟着站起来，侧身给她让出通道。 下了车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拎着袋子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叹息。 一旁的黄尘原本想趁机调侃江初七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此时并非合适的时机，思索再三，还是算了。 他只是笑着跟江初七打了个招呼，便陪着张小悦朝她家的方向走去。 …… 祝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子。 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红红正与刘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包饺子。 电视机里，《西游记》正播放得热闹，孙悟空挥舞着金箍棒，降妖除魔的画面引得电视机发出阵阵欢快的音效。 祝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赵红红闻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快速抬起头来。 老婆子额前几缕碎发有些凌乱，却无损她慈祥的模样。 她连忙将裹满面粉的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用力擦了擦，动作急切又利落，随后迅速起身，迈着小碎步朝着祝窈走来，嘴里念叨着。 “可算回来，奶奶正担心你嘞，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啊。” 祝窈笑着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弯下腰开始翻找。 她先拿出那件给自己买的红毛衣，展开后，鲜艳的红色瞬间点亮了整个客厅。 赵红红眼前一亮：“呦呦呦，这衣裳可养眼。” 毛衣的款式简约又大方，领口处精致的花纹若隐若现。 接着，祝窈又拿起那条白色的裤子，面料柔软，垂坠感十足。 将毛衣和裤子举到身前，展示给两位老人家看，眉眼弯弯：“奶奶，刘婶，你们看怎么样？” 刘婶微微探身，嘴角上扬，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着夸赞道：“小姑娘眼光就是好，瞧着就喜庆。这红毛衣配上这白裤子，穿在窈窈身上，指定好看得很呐！” 祝窈听了，笑容更加灿烂。她又低下头，在袋子里仔细翻找，拿出几个饱满的丑橘，递到刘婶面前，声音甜甜地说：“刘婶，您尝尝，可甜啦！” 刘婶忙不迭地接过，连声道谢：“哎哟，窈窈这孩子，还想着刘婶呢！” 祝窈抿着嘴笑了笑，随后又从袋子深处掏出一套衣服，看向赵红红：“奶奶，我给你也买了衣服。” 赵红红一听，眼睛微微睁大，佯装嗔怪道：“你这丫头，给我买啥，又不是没衣裳穿。”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那眼角眉梢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神里满是欣慰与宠溺。 刘婶在一旁轻轻拍了拍赵红红的胳膊，半开玩笑地说：“就你家窈窈懂事，我家臭小子百八十年不见得给我买一件衣裳。” 祝窈双手捧着衣服，递到赵红红面前：“奶奶，你去试试看。” 赵红红低头看着那件衣服，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等奶奶去洗个手再试。” 说着，便快步走向厨房的水池。 不一会儿，赵红红洗净双手，快步走回客厅。 她接过祝窈递来的外套，回到卧室穿上身后，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再来到客厅。 刘婶站起身来，围着赵红红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连连点头：“好看，真好看！这颜色衬得你气色可好啦，窈窈这眼光真是没得说！” 祝窈也在一旁仔细端详着，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奶奶，真的特别适合您！” 赵红红走到镜子前，左右转动着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满是满足与欢喜。 抚摸着衣服的领口，眼中闪烁着泪光，喃喃道：“我家窈窈长大了，知道心疼奶奶咯……” ＊ 越是临近过年，渝镇赶大集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许多都是从附近村庄赶来的叔叔阿姨，街道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售卖对联的，那一副副红彤彤的对联，洋溢着喜庆的年味；有卖烟花爆竹的，五彩斑斓的包装，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热闹。 还有卖糖葫芦、烧烤的，香甜与烟火交织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除夕的前一天，祝窈陪着奶奶一同上街购置年货。 回到家后，祖孙俩齐心协力，将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打扫了一遍，家中焕然一新，处处透着迎接新年的气息。 祝窈已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江初七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虽然他每天都给她发消息。 夜晚，临睡前，祝窈窝在被窝里，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买年货了吗？” 过年了，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温馨氛围中。 而江初七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和她的猫相伴。 祝窈忍不住想，不知道他有没有去买对联，有没有亲手挂上象征喜庆的红灯笼。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祝窈醒来查看手机时，看到了他昨晚凌晨回复的消息。 「不生气了？」 祝窈嘴角微微上扬，飞快地回复道：“不生气了，你以后再惹我，我就不理你了。”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眼熟的号码。 祝窈赶忙躲进卧室，确认四周安静后，才轻轻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的前几秒，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微妙。 稍等了一会儿，祝窈正准备开口说话，听筒里便传来江初七那熟悉的声音：“我好想你啊，窈窈。” 祝窈抿着嘴，眼睛笑得弯弯的，努力不让笑声溢出，轻声问道：“准备年货了吗？” 江初七那头传来淡淡的回应：“没有。” 祝窈接着又问：“那你打算怎么过年呀？” “没什么好过的。” 祝窈犹豫了片刻，心里想着要不要叫他今晚来自己家吃年夜饭，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看春晚、跨年。 若是开口叫他，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奶奶。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听见赵红红在屋外大声呼喊：“窈窈，出来贴对联。” “来啦！”祝窈赶忙应了一声。 她抱着手机，匆匆对江初七说道：“待会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便果断挂断电话，快步走出了卧室。 除夕这一天，要忙乎的事情着实不少。 下午四点左右，祝窈和奶奶带上纸钱，前往山上的菜地里给爷爷上坟。 令祝窈没想到的是，上完坟和奶奶往回走的途中，竟遇见了江初七。 他手里拿着黄纸和香火，看到祝窈时，只是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淡笑，随后停下脚步，礼貌地说道：“赵奶奶好。” 祝窈知道，他这是要去给母亲上坟。 赵红红并不知晓江初七母亲已逝的事情，听到这话后愣了好半天。 等人走远之后，她才缓缓回过头，一脸疑惑地对祝窈说：“这小子给谁上坟去？” “给他mama，奶奶，江初七的mama在监狱里自杀了。”祝窈轻声解释道。 赵红红听闻，呼吸猛地一颤，心中满是怜悯，忍不住叹道：“那娃可真可怜呦，全是他爹造的孽啊。” 连连摇头叹息。 回到家中，祝窈像个欢快的小尾巴，屁颠屁颠的走来走去。 紧紧跟在赵红红身后，忙不迭地端茶倒水，积极主动地帮忙筹备年夜饭。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铺展在天空。 此时，天空中已然升腾起阵阵绚丽多彩的烟花，宛如夜空中盛开的璀璨花朵。 离正式的新年庆祝时间还早，可镇子里的鞭炮声、烟花声却已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响彻四方。 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洋溢着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欢声笑语，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新年奏响的欢乐乐章。 厨房里，赵红红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曲，一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祝窈则悄悄地躲在厨房门外，内心纠结许久后，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她咬着嘴唇，脸上带着一丝忐忑，轻声说道：“奶奶，江初七家里就他一个人，要不咱们把他叫来咱家吃年夜饭……” 赵红红原本轻快的动作瞬间停住，嘴里哼着的小曲也戛然而止。 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瞪着祝窈，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祝窈被奶奶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慌，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紧张得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差点就要打退堂鼓。 就在祝窈满心忐忑之时，赵红红忽然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跟着老婆子屁股后头转了一下午，就知道你心里憋着事儿。” 祝窈一听，眼中顿时闪过惊喜的光芒，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问道：“能叫他吗，奶奶？” “叫去叫去。” 赵红红嘴上虽然说得随意，心里却想着，那孩子本性不坏，就是身世可怜。 大过年的，把他叫来家里吃顿饭，也能热闹热闹。 得到奶奶的应允，祝窈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她转身冲进卧室，换上新买的新年衣服，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随后，她美滋滋地朝着江初七家的方向奔去。 路过快要收摊的王叔的摊位时，祝窈停下了脚步，脆生生地说道：“王叔，给我拿一副对联和红灯笼呗。” “行嘞，丫头。”王叔爽朗地应道。 在当地，过年贴对联是有讲究的。若是家里有亲人过世，就得贴带有特殊意义的对联。 不多时，祝窈来到了江初七家。眼前的景象正如她所料，冷冷清清，毫无新年的热闹氛围。 门上没有张贴对联，屋檐下也没有悬挂灯笼，一切都和平日里毫无差别。 唯有二楼的窗户透出一丝光亮。 祝窈站在院子里，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江初七！出来！” 几秒钟过后，二楼的窗帘被掀开，少年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他目光低垂，视线落在她身上。 院子里站着的祝窈，身着红色毛衣，低扎的麻花辫柔顺地垂在肩头。 女孩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中绚烂绽放的烟火，也映照着窗户里的他。 多年以后，江初七在那些似梦非梦的恍惚现实中，心怀怯意，不敢下楼去拥抱眼前的她，只因害怕这一抱，她便会一如既往地。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很快，江初七家里的灯光全部亮起。 祝窈刚走进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江初七一把压在门面上，紧接着，炽热而又深情的吻落了下来。 祝窈手里抱着的对联和灯笼，毫无防备地全都掉落在地。 “唔……” 她发出一声轻呼，瞬间被卷入这热烈的吻中。 两人的舌尖相互交融，呼吸也紧密交织在一起。 渐渐地，祝窈的脸颊变得绯红如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发软。 由于缺氧，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尾泛起一层晶莹的湿润，看上去愈发楚楚动人。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四目相对，她踮起脚又亲了他一下：“江初七，奶奶喊你来我家过年。” 在准备离开之前，祝窈像个认真负责地、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江初七在家门口张贴对联、悬挂红灯笼。 江初七依照她的指示，将红彤彤的对联抚平、对齐，贴在门上，又把那一对红灯笼稳稳地挂在门檐之下。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这个原本冷清的家，此刻终于弥漫起了nongnong的年味，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小胖猫迈着轻盈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到祝窈脚边，仰着小脑袋，娇声“喵喵”地叫唤着，似乎在向她撒娇。 祝窈微笑着俯身，将它抱起，温柔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亲昵地说道：“新年快乐呀，小猫。” 可惜奶奶对猫毛过敏，祝窈只能恋恋不舍地把小猫放进屋里。 走在去往祝窈家的路上，夜空中的烟花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绚丽之花，接连不断地绽放开来，将漆黑的夜空装点得五彩斑斓。 祝窈微微扭过头，目光温柔地看向身旁的江初七，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道。 “明年过年，你也来我家，我们一起跨年好不好？” “好。” 江初七毫不犹豫地应道。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的时候，她像是怀揣着珍贵宝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起江初七的手。 “江初七，你还有我。” …… 另一边，赵红红精心准备的年夜饭整整齐齐摆放到茶几上。 考虑到江初七是个大小伙子，食量想必不小，原本想着家里只有她和窈窈两个人，打算做六道菜就足够了，后来又特意添了两盘清爽可口的凉菜和两盘热气腾腾的热菜。 不久后。 三人围坐在客厅，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精彩纷呈的春节小品，演员们幽默风趣的表演引得阵阵欢笑。 与此同时，窗户外鞭炮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处处都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氛围。 赵红红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拿起筷子，分别给两个孩子的碗里夹了一只肥美的鸡腿，亲切地说道：“老婆子我吃不了多少，你们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这些菜啊，可都是专门为你们做的。” 江初七微微欠身，开口道谢。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感到拘束和不自在。 祝窈的家，祝窈的奶奶。 他说：“谢谢奶奶。” 赵红红笑意盈盈，却又半开玩笑地警告道：“你小子，可不许在上大学前打我家窈窈的主意。” “知道了，奶奶。” 江初七乖巧地回话。 祝窈则低着头，低头啃着手里的鸡腿，脸颊因二人的对话变得通红。 瞥了眼江初七，叫他漆黑的眸看过来，又赶忙别过视线。 他真是不知羞耻！ 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十一点。 祝窈主动走进厨房，帮着赵红红一起收拾碗筷。 两人分工合作，动作娴熟，不一会儿就将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 一切都整理妥当，新的一年也即将踏着欢快的脚步来临。 随着电视里传来倒计时的最后十秒，整个渝镇仿佛被点燃了热情，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地放起了烟花。 刹那间，天空中一片灿烂辉煌，五彩的烟花争奇斗艳，照亮了整个小镇的夜空。 赵红红最先按捺不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门外，对着屋里的两个孩子大声喊道：“快出来看烟花啦！” 祝窈听到呼喊，起身时，脸上挂着笑容，看向江初七。 “新年快乐，江初七。” 少年心脏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温柔回应道。 “新年快乐，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