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过节你刚才那副死态度

    寥寥几语，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要不是亲眼见到，谁能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纪津禾，那个永远不争不抢，好说话的榆木脑袋。

    不想被工作打扰倒是实话，在美国大部分人都把私人时间和工作分得很开，有的州甚至允许州内公民在假期拥有“断联权”。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纪津禾。

    没回国前她昼夜颠倒是常事，学业、假期和团队工作之间基本没有界限。可自从踏上回国航班后，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第一次推掉了安排的所有新项目，全心全意只为了一件事。

    听说是为了祭拜父亲。

    谁知道呢，就算祖祭也用不着消失大半个月不是吗。

    “你们认识？”司惟打破僵局，讶异地指向她们。

    “认识。”“不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收起从前的高傲，一个云淡风轻。

    “有过几面之缘，的确不算熟。”宋疑主动解释，曾经对纪津禾做的事此刻成了无数道回旋镖，划得脸生疼。

    顿了顿，职场上习惯了虚与委蛇的女人又笑道：“当时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和纪老师重新见面。”

    “之前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实在抱歉。”

    这句迟到三年的第一声道歉，不管是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合作，都透着一点认真。

    可纪津禾投来的目光明显冷淡下来。

    “没必要，宋小姐现在也不见得有多看得起我。”她罕见地丢下好脾气，站在宽阔的广场，字字句句却把宋疑推向逼仄的狭角。

    “人总要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宋疑喉口一噎，因为这句极具指向性的话差点以为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心在嗓子眼提了半晌，张开嘴刚要出声，谁知纪津禾根本不打算理会她，下一秒就从这场她自认为的对峙中安然而退。

    “抱歉我还有事。”纪津禾看了眼时间，轻描淡写抛下一句“你们继续”就要走。

    “哎，走什么？”司惟下意识拦住她，对老朋友态度随意许多，想起宋疑还在后立刻朝她弯起歉意的笑，然后拉着纪津禾走到几米开外。

    “你真有事假有事？”他不信，急声道：“她要收购的可是你的源代码，你好歹上点心。”

    纪津禾抬腿想走：“我说了我不懂谈判。”肩膀却被紧紧握住。

    “放......”开口音量没收住，司惟稳了稳，揽着她压低几分才继续道：“放屁，谈判课你又不是没上，基本理论和实战经验都学过，你现在说不懂？”

    “你们有过节吧？”他偏头瞟了眼宋疑。

    “没有。”

    “骗谁呢，没过节你刚才那副死态度？”

    “哎，”他好奇猜测，“你们不会是情敌吧？”

    “那你更应该和我一起去了，宋疑给的价格还不到我的心里预期，这正好是你在她面前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啊。”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谈判是你的任务，我在不在都不会影响结果，你少没事找事。”纪津禾眼神突然就变了，冷冷扫他一眼。

    这是不高兴的征兆。

    豁，真被说中了？

    司惟还没见纪津禾这样过，一句情敌而已，她不知联想到什么情绪一下就不稳了。

    三年，那么多追求者围绕在身边，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以为是清心寡欲，原来和路程昭说的一样，真是为了一个omega守了三年活寡，难怪抑制剂从不离身，尤其是易感期。

    不是不想cao人，是想cao的只有那一个。

    嘶，那得长得多漂亮啊。

    不是他肤浅，这张脸在纪津禾那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除非那个omega的长得惊为天人，不然实在对不起这三年荤腥不沾的孤寡日子。

    “休假期间别来烦我，”纪津禾没什么表情，拂开司惟搭在肩上的手，和他拉开距离，“走了。”

    手一挥，长腿迈开，头也不回。

    平稳的步调却处处透着不冷静、不淡定。

    —

    亲子检测很快有了结果。

    万柑赶到时，宋堇宁坐在那儿不知道待了多久，一半在夕阳下，一半浸润在黑暗中。

    没有丁点高兴的样子。

    大少爷气都没喘匀，心里咯噔一下，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侧，没坐下，做足准备才小心问道：“你......还好吧？”

    “检测结果呢？怎么说？”

    腐化老旧的金属长椅随着递出的动作发出咯吱的响声，他闻声低下头，就见到一份报告杵在眼前。

    “自己看。”宋堇宁说，神情在灰暗中有些模糊，难以捉摸。

    万柑接过迅速翻开，视线从上到下，一目十行，终于在底下找到写有概率的一行小字。

    “匹配概率百分之0.01？”他不出所料地嗤笑出声，语气轻松下来，“就是堂叔侄也最起码有百分之十几的概率吧。”

    样本用的是宋堇宁和孩子的头发，白纸黑字，都在指向唯一的结果——

    孩子不是宋疑的。

    这就好办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孩子的话......

    那就赔一个喽。

    “我见过李静声几次，不像是有胆子在宋家眼皮子底下干这种蠢事的人啊。”

    “没想到啧啧啧......”

    大少爷吐槽着，怎么看这串数字怎么顺眼，就差大声喝彩了，自顾自高兴了半天却不见宋堇宁搭话，他用胳膊肘推了把他的肩，目光还停留在报告单上。

    “喂，开心傻了？怎么不说话？”

    “......你是白痴吗？”宋堇宁微微抬头，整张脸重新落回光下，万柑这才看清他的表情，居然没有任何喜悦，眼中只有凝重。

    “怎、怎么了？”万柑怔忡地望向他。

    “看清楚，”宋堇宁沉着脸，“数字下面那句话。”

    大少爷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状况，闻言重新低下头读出声：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看到紧跟在后面的名字，他慢半拍地瞪大眼，声音一抖，已经不是最开始的兴奋，而是充斥在惊恐中的错愕。

    “排除......李静声为宋自洋的生物学......父亲......”

    最后一个字落地，顷刻化作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蹿上他的身体，背脊一阵阴凉。

    “还有一份，”宋堇宁把身侧的另一份报告递给他，“是我和孩子的。”

    万柑来不及思考，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打开，下一刻再次定在原地。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消失殆尽，廊灯从尽头一盏一盏亮起，冷光将他们的影子打在苍白的墙面上，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直至黑夜彻底看不清，空荡的长廊里才传来一阵抽气声，以及一句呆滞的——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