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够蠢的

    宋堇宁没回宿舍。

    道别后，他静静站在二楼的楼道里，透过窗看着纪津禾的身影逐渐化成一团虚无的小点，微微低下头，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串号码拨通，眼底是与几分钟前截然相反的冷漠与阴霾。

    “三年前参与抢救我的所有医生，我要完整的名单。”

    “还有，”他看向自己投在窗户上的斑驳身影，平静开口，“帮我做个亲子鉴定，样本明天给你。”

    “对，就在宋氏的医院做。”

    电话挂断，宋堇宁淡淡扫了眼窗外的灯火，橘光温暖又刺眼，晃得眼睛疼。

    他想要的。

    他所执拗的。

    从没想过会经由同一人之手，失去得彻底。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每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他泣不成声，接受的却是凶手的安慰。

    宋疑。

    他喉间发出一声笑，满是嫌恶。

    有够蠢的。

    —

    “谭主任，查完房了？走，一起去吃个夜宵？”

    “不了，我还有病案要整理，你们去吧。”谭严查完最后一间病房，拿着文件朝办公室走，一路噙着温和的笑推拒其他医生的邀约，风尘仆仆的辛劳模样让一旁的护士看了都咂舌。

    短短三年就从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升到主任级别不是没有道理哦。

    谭明仿佛没听到她们的感叹，谦虚一笑推开门，在看见里面坐着的人后猛地僵住，眼底划过一丝惊惧，脚不受控制地往后小幅度退了几厘米。

    “谭主任好像很忙？”办公室内灯光敞亮，万柑歪头笑着，双腿交叠大剌剌搭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他的病例单随意翻着。

    “进来啊？这么害怕干什么？”他站起来，惬意地抖抖衣服，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表面和颜悦色，手上的力道却不容抗拒地把他往里带，另一只手反锁上房门。

    “咔哒”声在阴凉的办公室里清晰到渗人。

    “万、万少爷，这么晚......您来找我是......”谭明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哪还有上一秒面对同事的春风和煦，双腿已然发软。

    “别紧张，我不过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请教你。”万柑俯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掌心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谭明霎时又是一抖，吞咽口水竭力保持镇静，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问、问题？”

    “来，坐。”寒暄结束，万柑沉下脸，踢开办公桌旁的木凳，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是大跨一步坐向皮质的办公椅感叹道：“三年就坐上主任的位置，谭医生能力很强嘛。”

    “当初阿宁的手术是你主刀吧，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救他一命，”他随意拿起桌上的摆件在手里翻转，懒洋洋瞥他一眼，“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给你补上一份大礼怎么样？”

    谭明哪敢要：“哪、哪里......救人是医者本分......”

    “救人？本分？”万柑冷笑一声，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哦，也是，才两周的胚胎怎么能算人呢是吧，没咯就没咯。”

    话一出，谭明头低得不能再低，吓得差点跪在地上，眼睛一闭咬咬牙接着装傻：“万少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孩子没保住我也很......啊！”

    万柑没听几个字火气蹭一下往上冒，舌尖顶住腮帮，起身一脚正中他的腹部，直接把人踹翻在地上，喘口气还觉得不够，居高临下抬腿又是一脚，紧接着蹲下身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他妈再给我装傻试试！”

    “老子把你的嘴撕下来喂狗吃！”

    谭明被他眼中的恶狠吓破了胆，立刻颤巍巍地求饶。

    “三年前因为医患纠纷差点卷铺盖走人，结果转头就混成正级主任？谭明，你背后的靠山看来来头不小啊？”万柑一身戾气，手背青筋凸显，恨不得再来上两拳，但到底没忘记宋堇宁的话，办正事重要，火气狠命压下才没下死手。

    “趁我现在还有耐心，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

    他撸起袖口，露出小臂结实的肌rou：“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你。”

    —

    清晨。

    把公司大半事务交给宋疑后，周旻雯和宋书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带孙子，年过半百的两个老人坐在一侧扶着牙牙学语的小胖墩学走路，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宋堇宁回老宅时，李静声也在。外表贤良的omega恰好从厨房端出一盘水果搁在茶几上，温声让两个老人坐下来休息。

    “你怎么回来了？”周旻雯看见他有些惊讶，“不是说明天有考试吗？”

    “是不是书落在房间里了？”

    宋堇宁没否认，目光落在一直盯着自己的小胖墩身上，忽地绽出一抹温柔的笑。

    一岁的孩子也知道美丑，看到宋堇宁当即两眼放光，趴在周旻雯怀里指着他哇哇乱叫，脖子使劲往他那儿伸，把一屋子人看得乐了一片。

    “呦，还知道要挑好看的抱你啊？”周旻雯乐呵呵的，捏捏他的小脸走到宋堇宁跟前，刚靠近，那只rou嘟嘟的小手就抓住他的衣服不撒开，只长两颗牙的小嘴咿咿呀呀，好半天才发出类似“爸爸”的音节。

    “哎呦我的小乖乖，叫错啦，”周旻雯脸色一变，立刻拉住他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李静声，说：“爸爸在那里，这个是小叔叔。”

    知子莫若母，她有感应般回身，果然撞上宋堇宁愣怔的眼，盯着她怀里的婴孩出神，干净的瞳孔里仿佛有什么在挣动、即将碎裂。

    她心跳当即漏了拍，急急抓住孩子不停摸向宋堇宁的小手，故作镇定地挽起笑容：“瞧我这记性，一高兴就给忘了，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吧，我让薛妈给你做点养胃的东西吃。”

    说着又叫李静声把孩子抱过去。

    “我来吧。”宋堇宁突然出声，话音落下，空气霎时安静，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向他，而他恍若未觉，轻轻从周旻雯怀里接过孩子，生涩且笨拙地搂在臂弯里，任他蹬腿、摸自己的脸，手甚至可以称作温柔地抚了抚他嫩生生的脸蛋。

    “......”

    意外和谐美好的画面让周旻雯忍不住眼眶发酸，三年了，宋堇宁讨厌小孩靠近是众所周知的事，小宝出生一年，他一次也没抱过。

    今天居然肯主动抱在怀里，她忍不住想，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放下了。

    新年到啦，祝所有的读者新的一年大吉大利，百事顺心！蛇年快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