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坚定自身信念

    第一次真正品尝到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在面对那张黑白照片之时，我怨恨恼怒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成熟明白努力的道理，然而走错的人生路没有后悔药，只能在之后慢慢调整。

    在某个普通的日子里收到奶奶走了这四个字信息时，大脑瞬间当机。赶回老家看着那直不起的腰板，僵硬的四肢，被白布盖住的脸，丧失了温度的身体，唯有无助坐在床边哭泣。

    奶奶应该是有活力有朝气的，如今展现在我面前的只剩瘦骨嶙峋的身体。

    恐怖又心酸，何为皮包骨，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看着都心惊胆颤，甚至害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如此逝去。

    她一点也不晦气，明明是一个最爱干净的小老太太。所以我并不怕她的身体，至少，让我就这样没用的最后多陪她一会也好。

    沉浸情感当中，相处的点点滴滴蔓上心头。

    所谓的爱，不就是平淡的相濡以沫吗？即使被日常的琐碎打破了，可当真正回忆起来，才发现彼此的羁绊与感情是如此浓厚。

    我想现在可以得出结论了，但丁对我的是爱吗？

    那不是爱，我不需要这种“独一无二”的爱。

    这份疼痛之爱对于我来说是无妄之灾。

    真正的爱是即使不说出口，对方也能感受到的一份安宁与温暖，是相濡以沫不求回报的付出，是互相尊重，是即使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与之永久在一起也会默默祝福他人。

    只要他/她过的幸福，就足够安心。

    我从没被爱过吗？是爱的错觉吗？

    我是被爱过的。

    即使这份爱不是来源于男女之间，唯一的亲情之爱也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老一辈吃苦过来，终其一生没迈出过那座小城市，灵魂都深深烙印在那片土地上。年纪轻轻就生下孩子，带大了父辈，穷苦劳累一辈子，连死亡都是如此穷酸。

    面对葬礼的哭泣，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我还什么都没做，对方就已经等不到我了。

    “老一辈总是要走的，这是喜丧啊！”

    “活到八十多，你哭了多晦气，这样老人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处于旁观者的大人们安慰着，而我则是因为感情羁绊而后悔不已没能多陪伴她。

    人的这一生，喜怒哀乐，后悔悲伤我全部都经历了一遍，所以心灵早就磨练得很坚强。

    话说回来我是什么时候对活下去有如此深的执念的？深到看到因为作业多就自杀的学生都冷漠的对待，越发觉得自己失去人性，和但丁一样嘲笑着对方为“弱者”。

    因为我经历过了吗？遭遇了比他们更残酷的社会鞭打所以硬了心肠，承受能力也提高了。

    三十多岁回望十几岁觉得迈不过的坎，忽然发现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无数的老人离世，看到他们这不属于自己的一生，永远被家庭吸干最后一滴血抱憾而终。我不甘，我想反抗，想逃出这个怪圈。

    女生生下来就是为了结婚，底层女性想跨越阶级结婚是最划算的买卖。

    我就是为了反抗这种话而一直努力支撑着。

    我想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肯定有机会能够改变。想替奶奶那样的女性冲破枷锁，想要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想要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

    我是活生生的人，其次才是性别上的女性，拥有七情六欲，不是随意管控的资源，不是被物化的存在。

    在最初被初恋抛弃要死要活的时候不也是想着奶奶走出来了吗？

    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思想，即使对我打压洗脑，只要坚持自己心中所想，做个坚定的人。一定会被看到的，只要活下去，一定会被欣赏我的人发现。

    活下去。

    活下去。

    去反抗！

    去反抗！

    才三十岁而已，至少还能活四十年，不要再想着婚姻，努力奋斗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替奶奶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别忘记从小到大所感受到的爱。

    ——　因为我是值得被爱的。

    心口在发烫，说着那么羞耻的大话给自己灌心灵鸡汤，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结果会怎样？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就是犟，这才是我。

    我爱着自己，我就是我，谁也无法改变。

    奶奶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拔腿追上去，可是她总是隔着不变的距离，无论我怎么接近都仿佛永远追不上。

    四周开始震动。

    脑袋突然明白这是梦境，坍塌可能就意味着即将要清醒。

    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奶奶，这次她的出现是来拯救我即将堕落的思想吗？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能在梦里见面，索性就把心中所想在这一刻全部都发泄出来！

    “奶奶！”

    干涸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变回了现在，焦躁地呼唤她。

    她回过头，面容模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　消失得再慢一点，听听我的心里话吧！

    “我过得很不好，但是我在努力的活下去。画画虽然没有继续，但是学会了做菜，我学会你做给我吃的鸡蛋汤了！除此之外我还上了厨师学校，各种菜都会做了，是不是很厉害？夸夸我吧！”

    像个小朋友般索要着肯定的嘉赏，如果她还在的话，会像以前那样从幼儿园拿奖状回来时鼓掌夸我吧？

    “大学有在勤工俭学！换了很多份工作，也算是工作经验丰富。”

    “虽然没办法赚大钱，但是只要我健康快乐的活着就好了吧？”

    “只要我把生活过好了，一定会重新捡起画画的！在老房子种的那些牡丹开得很好，我也在学习种花！洁癖我也有好好继承下来，你说过干净整洁才是好姑娘！”

    每说一句话，那副身影便消散一些，眼泪决堤，被抓不到任何东西的空落感逼到情绪崩溃。

    虽说世间都在讲感情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

    但那又如何？我就是如此坚信不疑。

    白茫茫的天地间回归独自一人，忽然茫然无措地跪地大哭，哭到汗流浃背，声嘶力竭。

    恍惚间看到那个红裙子的小女孩啪嗒啪嗒从身后跑过去，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朋友慢慢长大，烦恼日渐增多，变成自卑被欺负的中学生，叛逆的高中生，努力改变自己的大学生，最后进入社会，眼里的光与锋利的棱角被一点一滴磨平。

    奶奶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

    她留在了身后，是属于过去的人。而我还活着，必须得向前走。

    逝去之人在看着……时代更替，生命延续，那辈子的人将未来交给了我。

    这个时代不是以前受限严苛的社会，每个人都无数的机会。即便我无权无势，也想要迈出那一步。

    抓住这个机会。

    那副我期待的画面在渐渐恢复原状，黑暗潮水缓慢退去，慢慢觉得可以大口呼吸了。

    终于再一次拯救这颗濒临破碎的心。

    现在还有正事要做，那就是离开这栋别墅。

    意识在提醒。

    利用，白嫖，家暴，不尊重，洗脑，打击，背叛，别被以爱之名的小人玷污真正最纯洁的感情。

    为何不去追寻纯爱呢？老是被那些恶心的感情拖入深渊，混沌的脑袋在人生过半的这个期间应该更清醒了吧？

    你缺少的爱不是靠自身的牺牲付出去维持，唯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匹配得上他人尊重的爱。

    这句话在脑海反反复复，振聋发聩。

    必须要站起来反抗，再一次打起精神。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所追求的未来。

    .

    眼前突然摄入光线。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头顶昏黄的灯线在摇晃。

    胸口在剧烈起伏，口中尚存铁锈味。

    右手现在酸疼无比，费劲地用左手撑着床垫坐起身，下身但丁残留在里的东西一股股流出来。

    我此刻没有闲心管这事，只在乎右手能否正常使用。

    尝试握紧拳头，然而就连简单的弯曲动作，指节竟然全都发出抗议的错骨声，伴随酸涩感延伸到手腕。

    看来伤到筋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好疼，浑身都好疼。

    扶着墙壁想去洗漱，忽然发现床垫旁边堆满一堆零食，还有五瓶一升的矿泉水。

    只是瞄了一眼就用左手打开地下室门，拖着脚踝铁链想去洗漱。

    整栋房子安安静静，厨房里的刀具全都消失了。

    我能令他害怕成这样？

    镜子里的凄惨模样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鼻孔下的血渍已经干涸成血块，用指甲一扣就簌簌下落。脸颊肿得像个猪头，至于脖子底下更是惨不忍睹。

    吻痕和齿印斑驳交错，再配上青红的鞭痕，不知情者可能以为我与但丁有什么深仇大恨。

    在做了那个以前的梦后，眼眶通红，眼睛肿胀，脸颊上还残留着潮湿的泪痕。

    吸了吸鼻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哈哈。

    对着镜子里的那个废物自我嘲笑，你看你怎么会混到这地步的？

    “嘶……痛死了。”

    伤口太新不敢轻易碰水，只能用湿帕子轻轻擦拭全身。把自己弄干净后，回到地下室用颤抖的右手抓住一块小面包，左手充当右手来使用，但也费了老半天劲才撕开包装袋填充饥肠辘辘的胃。

    味如嚼蜡，现在吃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味道，但也不能不吃，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已。

    一连吃了四五个小面包，喉咙被噎得难受，跪在地面低头，用左手倾斜太过重的一公升水瓶，凑到瓶口喝水疏通喉咙。

    面包被冲下胃里，身体好受了些。我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监控录像，但丁看到我老实吃了东西后应该不会生气了。

    谁知但丁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