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利用

    如果关纾月的力气再大一点，关承霖恐怕要因为右手粉碎性骨折彻底告别他的乐手职业生涯了，但那一瞬间没什么能比阻止关纾月生闷气更为重要。

    他不经思考便将带着刀口的那只手伸进逐渐狭窄的缝隙，而后扒开木门、进屋反锁，接着牵住生气包的手将她拉到身旁，低头捏起她气鼓鼓的脸。

    “年都过去两个月了，怎么还有小孩玩摔炮？”

    气上心头的关纾月先是一愣，刚想反问他在哪里看到了什么玩摔炮的小孩，就恍然领悟这是一句损话。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含沙射影地说她坏话！

    她撇开那只不停掐脸的手，朝着他的肚子重重捶了两拳。

    “滚滚滚！”

    “哎呀…好痛…踩摔炮果然危险…”

    关承霖捂着肚子装可怜，还不讲道理地直往关纾月身上扑，一米九几的大长腿只需踉跄几步就能把她逼退到桌边。他双手撑住桌沿将关纾月包围在了臂弯之间，令她无处可逃。

    “是那些药的副作用上来了吗？要是感觉不舒服，我们一起去问问医生能不能换药，不能让副作用影响到你的心情。”

    关纾月不回答。

    她用尽全力推着关承霖的胳膊，无奈的是这孩子力气太大，她推不动。弯腰去钻他胳膊下的那个洞吧，却又让他拦截回来，两只手腕还被紧紧按在了桌边。

    “你让开！我要画图了！别耽误我时间！”

    “我不。”关承霖嘴角微微下坠，耍赖地拒绝了她，“你把你刚才生气的原因告诉我，我再松手。”

    “我没生气…”关纾月避开了他的视线追踪。

    明明都把心事写在脸上了，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不坦率的关纾月可真拧巴。

    关承霖把手探进衣袋，悄悄揉搓着什么东西，窸窣声在口袋里隐隐作响。几秒钟后，他抽出手，往那张别扭的嘴里塞了一颗苹果硬糖。

    “好呀，那我们得和小夏姐解释一下。她以为你生气了，现在懊悔着呢。”

    那颗苹果糖很甜，香味浓郁得像是喝了满口鲜榨苹果汁。关承霖取咖啡的时候和老板聊了几句对酸爵士的个人见解，对方便热情地与他分享了一条糖。

    他当场含了一颗，本是出于客气，却在舌尖沾满甘甜的瞬间掏出了手机，给某只小仓鼠买了十包当零食。

    小仓鼠确实很喜欢，糖果进口后，她的情绪明显稳定许多。虽然依旧是一副不情愿的拧巴模样，但她起码放弃了视线捉迷藏的游戏。

    关纾月昂起脑袋直勾勾盯着关承霖，也把掌心摊在了他们俩的身体之间。

    “再给一个。”

    真是理直气壮。

    关承霖扬眉，不让她轻易得逞，“说实话就给。”

    “切…那不吃了…”

    她的骨气和心眼总共就只有那么一丁点，还全都用在内耗自虐上了。倘若再不改正，窝里横大王关纾月横到最后只会让自己郁结气滞。

    关承霖当然不许。

    他如她所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苹果糖，作为交换条件，他也得捧住她的脸颊逼迫她正视问题。

    “你已经吃了，说。”

    “你你你！”含着两颗糖的关纾月口齿不清地叫嚷着，“算了！说就说！琪琪说我的设计已经跟不上市场需求了！也就是说我应该靠创新突破瓶颈！所以怎么能利用jiejie的名气提高营业额呢？那就算营业额上去了我还是好没用啊！”

    豆大的泪珠悄然无声蓄在了眼眶，只需微微眨眼便能在她脸颊断线，但是关纾月还是将不争气的象征忍了回去。

    她哽咽着絮叨了好多心事，有关压力的、有关面子的。

    其实她做再多的原创设计也拿不到提佣，但她却要为下滑的营业额承担一部分责任。她更不想通过作弊的方式侥幸应付，因为笨蛋关纾月觉得她老板说的没错。

    每次在桌边和她拥抱，胸腔都会酸痛不已。

    关承霖轻拍她的后背静静倾听着，直到激动的抽息声逐渐平缓，他才摸着抵在胸口的那只小脑袋，为她解开那团纠结心事。

    “我们乐队从去年夏天开始人气飙升，场场演出都是开票即售罄，CD   的销量也比以前多出百倍。请偷偷当乐迷的关纾月分析一下，渊薮凭什么能从拼盘小场地走向大型音乐节？”

    关纾月认真听题。她思考片刻，抬起头透过闪闪泪花望向主考官，坚定作答。

    “当然是小霖霖歌写得好，小霖霖和小伙伴们把曲子弹得好。有品质就有市场，毕竟收获和努力都是成正比的。”

    她说得没错，理想状况下，付出多少心血便能得到多少回报，可现实世界没有那么多理想。

    关承霖调出一段聊天记录递给关纾月查看，他观察着她的反应，与设想的一样，她果真因为白色对话框所说的那些话皱起了眉头。

    “他是谁啊？干嘛对你这么卑微？”

    “一个不算熟的朋友，他搞了一支emo团，想托我向我老板问问签约意向。不签厂牌他们就得休团，因为实在没法再往里面贴钱了。”

    关承霖举着手机，对那满屏的低三下四无奈笑笑。

    “渊薮也好，别人也好，我们这些玩独立音乐的不是单靠作曲质量就能生存的。哪怕不做主流市场也得签公司，只有让专业的人规划、营销、造势，才能走得更远。所以流量拋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呢？要学会抓住一切利于你发展的机会向上爬才行呀。你的顾虑对别人来说兴许只是举手之劳，不要还没尝试就先缩手。况且宁迩那么喜欢你，你向她开口也根本不会有这聊天记录半点尴尬。别去纠结欠人情、丢面子这些会妨碍你的东西，应该多去想象借助宁迩的宣传被更多人看到实力的场景。听听我的建议好吗？”

    关纾月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段聊天记录。她假设着向宁迩提出请求的场景，确实不会像对面的白色对话框那样毫无尊严，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主要是某人从不借爸妈的名声搞音乐，而她说到底也只是宁迩前前前前前夫本人都不在意的meimei，她哪好意思去攀这门亲戚、沾这个光呢？

    不过她的这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关承霖一秒看穿。

    他没有继续强迫她给出什么肯定的答复，只是用袖口擦擦她的脸，叮嘱她画完图稿之后不要忘记下楼和两位同事分享小蛋糕。

    至于小蛋糕和其他事，关承霖离开工作间后自然会替她打点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