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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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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周浮能感觉到陈润清那边淡了许多。

    其实拒绝他那场网球局当天,陈润清送她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开始沉默,周浮好几次尝试着想和他搭话,他都只是简单地回应。

    周浮不是没脑子的人,当然知道陈润清被她当众拒绝,驳了面子,肯定是不高兴了。

    下课后,周浮回到寝室,就听室友问她:“浮啊,你之前说那个展,是准备什么时候去来着?我们现在已经第十三个学周了,下星期开始要不要一起蹲一下图书馆?”

    很多顶奢珠宝品牌在国内知名度并不高,就是因为即便开展在国内,也只邀请最高级的客户参加,场内就连媒体都没有,绝对的私密,玩的就是区别对待和特权阶级这一套,因为在国外已经风生水起,有了足够的品牌效应。

    “那个展还不急,可能要年后了。老师今天说了什么时候勾提纲吗?”周浮故作轻松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等开机的同时手上拿起手机,“我考前可能还要再出去一次,然后就好好复习。”

    周浮明白,人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讲人权和自由。

    更何况她还真不能没了这口饭。

    她给陈润清发了一条消息,说跟室友说好了,那天先不复习,陪他去打网球。

    陈润清还是好哄的,立刻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说本来确实挺不开心的,因为都说好玩混双了,到时候别人都带meimei去,就他没有。

    周浮到紧急通道接了电话,说她知道,别人有的,我们也一定要有。

    她觉得她卖自己的技术真是愈发熟练了。

    但陈润清很受用,等周浮回到寝室的时候,就把她拉进了那个网球局的群里。

    她这一进一出,室友之间的话题早就变了,正在嘻嘻哈哈地说昨天她们在图书馆自习室,有个男生过来还想跟她们要周浮的微信,结果估计太紧张,微信的微都写错了。

    周浮点开群,几个拿自拍当头像的女生象征性地欢迎了她一下,她回了谢谢,约好到时候见,就放下手机准备开始自己选修课的结课论文。

    “周浮,我先加了他的微信,我现在推给你?他说不着急,先做朋友也行,哎,他长得还挺帅的,就是新传的那个张瑜。”

    听到室友把话题又绕回到她头上,周浮才抬头婉拒:“不用了,被陈润清知道了不好。”

    只是话题都到这儿了,一句话就想让人打住也不现实,几个女生还在继续说:“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可以问吗?周浮你到底喜欢年上还是年下,我们学校青年才俊也不少吧,怎么学长学弟你都看不上啊,还是真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周浮刚回头看了眼资料,又扭头回来,选择性回答了一个:“年上吧。”

    “不会吧,那之前我们大一的时候,那么多学长追你,你怎么一个也不理啊?”室友全员震惊:“我们当时还以为你喜欢男高呢。”

    “那些还不够上。”

    周浮却已经漫不经心地把头扭回去,打开桌面上的WPS,“大个两三岁,跟同龄人也没什么区别。”

    “我靠!”几人纷纷表示大受震撼,“那你要大几岁才算大啊,你喜欢大叔吗?”

    周浮本来想说算是吧,但仔细想想,薛蕴当时来他们镇上的中学支教的时候,大概也就二十四五岁,和她曾经拒绝过的那些学长们也没差太多,还远谈不上大叔的程度。

    只是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和薛蕴十二岁的年龄差是她无法想象的天堑,所以周浮一直都有一种,她比起同龄人,更偏爱年长者的错觉。

    周浮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早亡于工地事故,母亲在她小学时再嫁,继父人还算好,但重组家庭难免对原来的孩子有所忽视,尤其是弟弟和meimei陆续出生后,来自男性长辈的亲情在她的世界里就更加缺位。

    这些话是她跟薛蕴表白的时候,薛蕴跟她说的。

    “老师很感谢你能向我传达这么真挚的感情,可是人的感情有很多种,你还太小,暂时没办法区分,所以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件事我们暂时搁置一下,等你考上大学之后,如果还是觉得喜欢老师,到时候再说,行吗?”

    除此之外,薛蕴还跟她说了很多,他说她是他心里最优秀的学生,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她能往外走,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那个傍晚,薛蕴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一如她心目中成熟而体面的大人,温柔又谦逊的君子,他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周浮愿意,一定能考上很好的学校,成为比他还要优秀的人。

    他还跟周浮约好,在她考上大学之前,会等她。

    后来新学期开学,周浮上了几天的课才得知,薛蕴自愿申请调离镇上,去到更偏远的地方支教了。

    周浮难过了很久,一直走不出来,对薛蕴的缓兵之计怨恨了很久,直到考进市里的高中,再顺利地考上首都师范大学,渐渐了解到教师编的规则,才明白那时候薛蕴因为这份坦荡的君子风骨,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只可惜那时候小镇子上有几个人有能拍照的手机。

    而薛蕴在那所中学待的时间又确实太短,短到都没能留下一张面目清晰的照片。

    现在要周浮去形容薛蕴具体面容如何,她都已经有些模糊,只能凭借着曾经的记忆横冲直撞,唯独最清晰地记得——

    那双注视世间万物都专注而又深情的眼睛。

    谢亭恕。

    想到这里,她心尖微微一颤,赶紧握住鼠标,告诉自己到此为止。

    他和陈润清,或是和她以前找到的薛蕴的影子不一样。

    这个人不能碰。

    -

    圣诞节前,首都下起了今年冬天的初雪。

    周浮寝室三个人都是本地人,早就对雪见怪不怪,而她足足看了三年,仍旧兴趣盎然,常看常新。

    打网球那天,雪已经停了,倒是积雪还很厚。

    不过陈润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特地安排在了室内恒温运动场。

    运动场在市郊一个高尔夫度假村里,周五出发,周六回来,两天一夜。

    出发当天,陈润清特地没开他那辆帕拉梅拉,而是换了辆SUV,看到周浮素面朝天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有些意外:“你怎么一点妆都没化啊?”

    虽然周浮不化妆也美。

    她整张脸本来就没什么瑕疵,五官也无可挑剔,化不化妆只是气色好坏的区别。

    不化就素,可那份寡淡到了她的脸上,都是阳春白雪。

    只是上次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这次又故意不化妆,搞得跟拿乔一样,陈润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是要打网球吗,我怕会出汗,所以没化妆。”周浮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放进陈润清的车后备箱里,才轻声解释:“脸上有东西再出汗挺不舒服的。”

    陈润清看她把箱子放好之后,按上后备箱的门,“你还真是乖,说打网球就打网球。”

    周浮没太听明白:“不是你说打网球的吗……”

    陈润清才终于笑着搂住她往车上带:“行行行,不化就不化吧,服了你。”

    其实周浮特地没化妆,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怕出汗会不舒服。

    毕竟上次陈润清当着所有人的面邀她,她没答应,周浮觉得这次再露面难免有点尴尬,就想着这几天低调做人。

    尤其是在谢亭恕面前。

    上回她不小心听了他的墙角,就谢亭恕最后那个眼神来看,周浮觉得他百分百知道是她了。

    周浮刚坐在桌子前扎头发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再在谢亭恕面前刷到存在感了。

    陈润清的SUV穿越城市,抵达度假村的时候正好日上三竿。

    阳光洒在草坪的积雪上,是其他季节很难得见的,清亮的金色。

    周浮怕冷,外面套了一件带毛帽子的羽绒服,结果也就从下车到进门这几步路稍微瑟缩了一下,进门就立刻被暖气包裹起来,仿佛走进了春天。

    冬天是高尔夫的淡季,所以整个度假村人不多,只有一些三口之家过来度假休息,她和陈润清算是第一批到的,之后等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

    只见女孩子们脸上无一不是精致的妆容,身上网球服也都不约而同地做了改装,裙摆短到只是走路都能若隐若现地窥见裙下风光。

    她们无论是如花一样的笑容,还是玲珑有致的身体,都显得鲜艳而饱满。

    周浮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白纸扎的假花似的单薄,她伸手到后背,下意识地把裙子往下拉了拉,虽然她知道并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她的裙子不光长,底下还有防走光的打底裤。

    她看着那群女生互相询问喜欢的运动品牌,感觉自己这副德行,好像更有一种故意反其道行之来引起注意的嫌疑。

    周浮回头,想问陈润清现在方不方便让她去补个妆,好歹用素颜霜打个底,涂个唇膏,别那么显眼,余光却见谢亭恕挎着运动包走进来,随意地坐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他今天没穿很正规的网球服,就是简单的白色运动衫,外面的冲锋衣敞着,运动挎包就放在脚边,露出球拍拍柄。

    大概因为运动局的关系,他今天没戴什么配饰,只剩从运动鞋里延伸出来一截白色袜子,包裹着力量感十足的脚踝。手随意地撑在椅子上,小臂线条紧劲流畅,一看就是长期保持着运动习惯的那种人。

    周浮意识到她又开始盯着他看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见到谢亭恕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明明他和薛蕴之间除了那双眼睛之外,从里到外都再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眼看谢亭恕到场,刘衡钧招呼着所有人先打两把热热身,谢亭恕大概没那么想打,就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润了下口,他全程没说过一句话,包括回应刘衡钧的邀请,只在吞咽时,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

    这种莫名的,不言而喻的感觉,让周浮那种不自在几乎在瞬间抵达了峰值。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先盯着谢亭恕看的。

    是她有主动权,不是吗。

    可实际上,周浮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一只无法控制身体的蚂蚁,每次看到谢亭恕就会身不由己地探出自己的触角,期待着能够通过信号的交换获得一些什么。

    而刚才谢亭恕那不明不白的一个笑,则好像隔着人群与距离——

    被她的触角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