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笨拙

    盘星教是一个源自奈良时代（公元710年—794年），历史十分悠久的一神教教派。

    不过和霓虹大多数从神道教分出来的少数派宗教不同，源远流长的盘星教信仰的是那位为整个霓虹提供结界支撑的「天元大人」。没错，就是在前文中颁布下法旨，要求五条悟和夏油杰把星浆体天内理子护送到东京咒术高专隐藏在地下的薨星宫的那位天元大人。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盘星教是天元大人受到佛教在霓虹传播的感悟，针对咒术师这个少数群体提倡规范道德观念从而创建的教派。

    也许最开始创建的时候初衷确实是为了引导拥有庞大咒力的咒术师们不要滥用武力，诚心诚意让咒术师成为保护非咒术师的利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千年过去后教义也开始变得改头换面，咒术界与盘星教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固守非咒术师立场的盘星教和面对做出越权行为的咒术师也一般不予追究的咒术界已经貌合神离，甚至一度到了势同水火的程度。

    但总之，明面上来说，咒术师是不能对非咒术师出手的，但暗地里怎么cao作仍有很大的空间。很显然咒术界的监管还有大片真空，否则诅咒师也不会成为一种职业。

    而盘星教最近一次重归大众视野是在2006年五月。

    以阻止存活至今的天元大人吸收脏东西（星浆体），通过其【不死】术式转生为由，盘星教的最新版本——时之器皿会，委托「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进行了一场对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刺杀。

    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天内理子被偷袭死亡，而伏黑甚尔也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艾尼亚再次进入到这个世界时，这些读起来都带着铁锈味的往事早已尘埃落定，只能对着昔日兄长的骸骨悼念。

    不过这都是夏油杰接手盘星教之前的事情了。

    天知道这个在艾尼亚看起来有些过于中二的黑发特级咒术师叛逃后是怎么想的，竟选中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还让他盘活得风生水起，颇有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趋势。

    “没办法呢，我的术式就是这样，需要吸取足够多的咒灵才可以使用一些扩展技能。而在这里既可以获得足够的资金，又可以从前来求助的人身上吸取到咒灵，一举两得嘛。”

    眼睛狭长上挑的黑发咒术师是这么笑眯眯回答艾尼亚的疑惑的，但对少女有关他「宏愿」的吐槽是只字不提。

    “诶？想要消灭掉所有的非咒术师？？就是为了不再生成咒灵？得到一个安全稳定的世界？”艾尼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极了，“杰，你真的有20岁了吗？我感觉我十岁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毁灭全世界的想法诶……”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理解他吗？垂下的眼眸里是更加晦涩的深紫，已经深陷泥潭的教祖大人不再尝试高举双手等待有缘人的救赎，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苦笑。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

    “杰可真是实心眼，就算我们家接了保镖的任务，如果保护对象最终还是不幸身亡的话大不了就双倍退钱嘛，只不过爸爸会很生气罢了。”

    艾尼亚撇撇嘴，成熟不少的少女没有再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苦恼。

    “但没有办法啊，做的就是这么一个生意，你们咒术师其实也差不多嘛。只不过我们是杀人，你们是杀咒灵，说起来你们的职业还听起来还接受度高一些呢。”

    “不过我们家也不是没有接受不了这种事业而闹离家出走的亲戚啦，虽然爷爷说三叔早晚会有一天回家的，但mama悄悄跟我说她觉得三叔在外面玩得可开心了，才不会想回家呢。”

    “只是可怜了我，这一代还只有我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家业最后是要落在我的头上了。所以即使我不是白发，我从小接受的训练都是最最最严格的。你别看我爸爸平时宠着我，但只要和训练有关的一点水都不放……讨厌死了……”

    “累吗？累其实还好，主要是疼，吊起来用鞭子抽的时候每一下都会打在最敏感的地方。”

    “那是真的痛啊，自打我有记忆起就开始接受电刑，几千上万伏特的电压就这么电，疼得人直哆嗦。”

    “我还不能哭，我一哭我mama就会跟着哭，最后就会变成我都疼麻了不哭了，我mama还在那里哭得伤心欲绝，最后我还要去哄她说我不疼了没事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试毒也是，根本不知道那一餐厨子放的是哪一种毒药，有的时候会走着走着就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了，或者突然就晕过去摔得头破血流，要么就原地抽搐把舌头都咬破，反正他们每年都推陈出新，总有我没试过的毒药。”

    ……

    艾尼亚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己压在心底里的烦闷，可少女的性格实在是好，当初再怎么哭啊喊啊的，那些痛苦现在回忆起来都只剩下浅淡的一层印象，成为她立足的基础，是她前进的每一步脚下坚实的踏脚石。

    “所以你别看我好像每天都活得挺开心的，那是因为我爸爸不在这里，等他来了以后发现我把念力弄得一塌糊涂，体力训练也荒废了这么久，肯定得跟我发火。”

    艾尼亚俏皮地朝夏油杰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虽然你很惨，但我比你更惨，大家都是苦命人就别垮着脸整天苦大愁生啦，及时行乐吧少年！

    莫名其妙听了一耳朵艾尼亚的童年悲惨故事，夏油杰在心里默默对比一番，发现要论痛苦自己好像确实比不过。

    不过只是每次调伏咒灵都要吞下女性拳头大小，擦过呕吐物味道的抹布口味的咒灵球，让那种灼烧恶心的痛苦顺着被强行扩张的食道滚下去，仅此而已嘛。

    习惯了就好，

    和层出不穷不断挑战人体极限的训练，杀不完的任务目标和洗不干净的血腥相比起来，这都是洒洒水罢了。

    可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生理能够接受的程度也不同。人生路上蕴含的苦痛只有真正经历的人才明白，又岂是能拿来互相比较来比较去的呢？

    又怎么可能因为别人过得比自己更痛苦就能当自己身上的苦痛不存在呢？

    面对快把他撕裂开的痛苦，夏油杰苦不堪言，有那么一瞬间他好想把所有的纠结与挣扎都倾诉给这位比他还小几岁的少女，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说出来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真要说起来，夏油杰还十分羡慕艾尼亚有一对不管怎么样都始终疼爱她的父母呢，那样不计代价不畏生死的宠溺，就算是五条家对自己的六眼神子估计也做不到。如此看来，艾尼亚现在还只是比较骄纵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夏油杰选择接受艾尼亚笨拙的安慰：“难怪艾尼亚这么厉害呢。”

    “别着急，你父亲一定会找到你的。”

    半长黑发的男子笑得温柔，替女孩扎好最后一束头发，镜子里漂亮的少女因为亲近而笑得娇美，像融化的冰雪般带着春意。只是耳垂上晃动的那一颗眼球耳坠破坏了整体造型的甜美，让艾尼亚明媚的笑容也蒙上了一层妖异。

    真是碍眼。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开，在镜面中和女孩对视，满意地点点头。而等候在一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见艾尼亚jiejie头发终于梳完了，一窝蜂地扑在她身上开始絮絮叨叨起今天想要她陪伴玩耍的内容。

    吊儿郎当靠在窗前一直在敲手机的五条悟抬起头看了眼，对走过来的夏油杰调侃。

    “哟，夏油爸爸现在养了三个女儿感觉如何？”

    在和高层扯皮的同时，五条悟把艾尼亚的话一字不拉地全听了个明白。在两人还小的时候就曾经听过一些片段，如今再听一次还是觉得艾尼亚的家庭奇怪得厉害。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用鞭子抽自己的孩子，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孩子好。

    “如果是你来当mama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呢，悟。”夏油杰笑得十分危险。

    “哇，我才不要，好恶心啊杰，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五条悟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跳了起来，离夏油杰远远的。

    “那你就闭嘴。”

    “那我也不要，略～”

    先不论五条悟为什么明明任务一大堆却还时不时来盘星教打个转，夏油杰又为什么讲经的课已经没有出席了好几场，在两人还在斗嘴的时候，伊路米已经在他的前任任务目标，现任委托人田中光启的带领下来到了盘星教附近。

    为什么没能察觉到父亲的到来还真的不能怪艾尼亚，伊路米来了一个多月念力仍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中，最先进的探测仪器再没有念力波动的情况下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天天被艾尼亚带在身上也没有响过一次。

    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上，自觉当起导游的田中指着前方的一大片被围墙圈起来的新旧不一，但总体看起来气势恢宏和谐统一的建筑群对伊路米介绍起来。

    “揍敌客先生，前面就是盘星教了。这里香火很灵的，不过很难进去都是会员制，每年都要交一笔不菲的会费才能获得进入的资格，而且新会员也要有老会员做担保，他们不随便接纳人的。”

    短暂地相处后，田中鸡贼地发现这位行动似鬼魅漂亮得也像个女鬼的活阎王，其实还挺好相处的。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用关系和金钱安排好，这位大爷就不会挑毛病，也不会有多余的肢体上的威胁，就好像笃定田中早已是他标记好了的猎物，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狩猎范围。

    主动发起对话的田中在伊路米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扫过来时还是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弯着的腰愈发恭敬起来。

    “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一下。”

    话音未落，伊路米一身休闲服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田中的视野中，普通人的动态视力根本无法捕捉到伊路米如此高速的运动。三两下，伊路米就已经出现在盘星教的围墙脚下，他隐约感觉到绵延不绝的围墙上似乎笼罩着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这就是结界吗？”

    “啧，真是麻烦呐。”伊路米伸出手试探着向前摸去，发现可以触碰到墙体，“所以是一层警报系统吗？”

    “倒是挺实用的。”

    一个翻身，伊路米就跃过墙头，落到盘星教内侧。而放出咒灵进行警戒的夏油杰隐约感觉到在盘星教内游荡巡逻的咒灵们正在向某一处集结。

    “悟，别闹了，有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