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是王九第一次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以往，他都是在赌场和夜总会挥霍完钱财，要么在里头度过一夜，要么回厂里的沙发上小睡一宿，无论四季。

    睁开眼睛是陌生的室内，王九看着天花板许久才想起自己昨天霸占你的睡房这件事，随即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饶是稳定的铁床也被他整出了咯吱咯吱的噪音。

    你的眼睛离开今天的报纸，就看到王九抓耳挠腮从睡房里走出来，自然地从你旁边走过，在你的目光中进入卫生间，一阵水流声后从里头出来，又顶着你的目光坐到餐桌对面的座位，大口吃你准备的豆浆和油条。

    王九脸上的水没有擦干净，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最后滴在外套上，晕开一朵花的水痕，跟被你烫出的烟疤一样。

    你收回视线，眼睛转向报纸，上面已经开始大肆讨论九龙城寨的归属问题，显然是有些媒体听到了风声。

    吞咽和咀嚼的声音愈来愈弱，你手中的报纸忽然下移，正好看见王九伸长脖子偷看却看不明白内容的疑惑模样。

    他显然是被你惊到了，下意识抬眼看向你，在你的注视中，他的脖子慢慢缩回去，露出常见的讨好笑容，继续吃剩下的早餐。

    Call机催命般的铃声破坏短暂的宁静，你顿了几秒才点下盒顶的按钮，里面传出温和的女声：“接线8906，大老板告诉你，让王九这扑街赶快回来。”

    你看了一眼王九，果不其然看到后者暗下去的脸色，手上却没有犹豫拨给寻呼台：“帮我call8906，王九马上回去。”

    等到Call机的哔哔声消失，王九才拍桌而起，黑着张脸就往外走，打开里面的木门却发现外面的铁门被锁，你怕他气急败坏下直接拆门，立马上前帮他开门，他看了你一眼，门一开就率先走在前头，等你收拾好餐桌后下楼，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现在回厂里是自讨没趣，四舍五入你有一下午的自由时间。

    你习惯性从兜里掏出烟盒，无论怎么抖，都仅剩一根烟。你无奈地收起烟盒，走向常去的烟铺子。

    “万宝路，要硬红那种。”

    你对烟铺老板伸出食指，掏出钱递给给对方，一包烟转交到你手上。

    “好眼光，这款这几天好多人要嘞。”

    闻言，你挑起眉看了烟铺老板一眼，后者双手交叠撑在玻璃柜子上，精明的小眼睛在你身上打转。

    “味道好，谁不喜欢？”你脸上似笑非笑，“当然，也有缺点，不太好抽哦……”

    “万宝路不好抽，那你推荐什么烟？”

    你慢条斯理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从嘴里吐出，思考了一会才说：“双喜。”

    “哦，大陆烟啊。”

    烟铺老板是捧读的语气，在你再次看过去时，他又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什么时候到货？”

    “下个月。”

    你又出几张钞票，烟铺老板喜笑颜开，想伸手过来接，不料你中途又收了回去。

    “不会提前吧？”

    这回烟铺老板收敛起笑容，面露难色，苦笑着摇摇头：“难说。”

    你会意点了点头，把钞票放在玻璃柜上，烟铺老板非但没有靠近，还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你。

    “预定金。”你的手指点了三下钞票，“不好意思啊，老板，让你为难了。”

    “哎，哪有的事！”

    烟铺老板很快收下钞票，满脸堆笑凑近你：“烟一到，我马上通知您。”

    一出烟铺子，你的笑容就卸了下来，转身在大老板势力范围刷新一波存在感，在路灯亮起的时候，你回到自己的住处。

    门还没关上，Call机再次响起铃声，你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接线5588，卡拉OK告诉你，王九在203包厢等你。”

    你按掉Call机，没有犹豫关上房门——你知道自己就算不去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

    不出你所料，三更半夜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遍了整个唐楼，你披上外套打开里面的木门，铁门外是凶神恶煞的王九。

    “扑街啊，你接到电话了吧？”

    你没有打开铁门，甚至保持一段距离，装傻充楞道：“没有。”

    “我盯着那人call你，你会没接到？”

    王九气笑了，又一下拍在铁门上，哐当声引得上个楼层的楼梯间都明亮起来。

    “您这不是很清楚吗。”你向前走了一步，“消消火啦，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王九张了张嘴，脏话还没脱口就被身后呵斥制止：“大晚上的，吵什么！”

    对门人家也打开木门，穿背心的中年男人对王九怒目而视，身后还藏着一个妇女和两个小孩。

    你跟了王九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他的为人？见他僵硬地转过身去，心里暗道不妙，你轻手轻脚打开门，在他停在对门前时抓住后衣领往后一拉，猝不及防几步踉跄就落到你身后。

    “自家事打扰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陪笑着对这户人家点头哈腰，一手抓住王九的手臂往后拉，一手轻车熟路给他顺气。

    “大佬，今天是我不好，我一会给您赔罪，咱们先去屋里。”

    王九甩开你的手，没再看那户人家一眼，转身走进屋内。

    直到木门重新关上，你的笑意才全部消退，忽的后颈传来寒意，你本能抬手格挡护住头部，可普通的rou体还是比不过硬气功，王九一拳砸得你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只手向你伸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逼迫你调动身体躲避，张腿踏向前闯进对方下路，一记肘击撞在肋骨，可惜这毫无作用。

    你紧接着踩住王九的前脚掌，转而踢小腿骨，他受力前倾抓住你的衣襟往后推，导致你重心不稳倒到地上，你想起身却被按住肩膀，随即两人的脸相撞，撞得你鼻子生疼。

    这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嘴上的柔软触感没有维持多久，如野生动物的啃咬紧随其后，你不得不张开牙齿让对方的舌头长驱直入，混着血腥味相互交织，让唾液从嘴边流下，野蛮地剥夺呼吸。

    这场毫无技巧的接吻在你狠狠咬了王九的舌头才得以结束。他吃痛退出你的领地，捂着嘴骑在你身上，大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此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王九终于安静下来，你终于能放心的瘫倒在地上喘气，无意间你捕捉到一缕芳香，而你和王九都没有喷香水的爱好。

    渐渐的，你笑出声来，王九缓缓放下捂住嘴的手，仿佛受你的笑声感染，他的肩头抖动，也哼笑出声来，最后笑成一团。

    突然，王九后衣领一紧，你们拉开距离；你伸手拿掉他的墨镜扔到一边，他也没有在意，对视中，你们又慢慢贴合在一起，唇齿交接，轻柔且深情。

    你卸掉他沾了血迹的外套，脱掉他喜欢的花衬衫，褪去他跟随潮流买的西裤，如同在摘下花骨朵的一片片花瓣，直到露出最里面的花芯才肯作罢。

    反观王九，他没有动你半分，只是用手抚摸着你的身体，用侵略的眼神勾勒着你的身体轮廓。

    他表现得毫无保留，你明白他想要什么，而你“恰好”也能给予他。

    夜晚还很长，人生也是，你们都深知，彼此会一直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