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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一现的丫头

    

昙花一现的丫头



    范希目眦欲裂,没想过云荇来自玶都,更没料到她毫不忌讳,将来历脱口而出,此前明明嘱咐过她,他爹并不待见玶都棋界,云荇甚至还是翰林承旨门下之徒,这步雷池紧掐在了要害上。

    范希明白这时理当打圆场,但他惊愕中也吐不出半个字。

    范成沉声问她:“你师承翰林承旨?”

    不称呼赵承旨作赵贼头,对着小辈还留了几分颜面,云荇对此不置可否:“我只是在玶都学棋。”

    她坐在露榻上,声色稳厚,气势不减,范希一下分不清这个姿态是来问事抑或寻仇,好在他终于觉察到自己该圆话解释了。

    “这位云姑娘与程老是旧识,想探听他的去向,所以江南书局的人打点她来此。”

    “姓云?江南书局什么时候也管寻人的事了?你跟程叶又是什么关系?”

    云姓似曾相识,寻的又是程叶,范成有一瞬想到癸亥年的风波,其实他早忘了云荇的面容,当年只是被请去替棋会措置裁决,对于风暴中小孩真实的名姓,他年过花甲,哪里还记得清。

    “萍水相逢,但蒙他一恩。”云荇惜字如金,不作多讲。

    “哦?蒙的什么恩?”范成紧咬不放。

    范希也看着她,但他等了许久,这个姑娘眼中没有求人的谦卑,神色反而异常淡漠。

    “无可奉告。”

    诘问不出实话,内情不明,范成皱眉,打散了先前心头的疑云,他与程叶同僚多年,也没听过程叶有什么在赵贼头门下当徒弟的旧识。

    状况又回到她是枰道棋社弟子一事上来,他与赵贼头有嫌隙,对其社下弟子自然不予青眼,但鉴于范希称其仗义,范成以早与程叶断交多年为由打发这女娃子。

    这话一听就是应付了事,云荇半分不信他的邪。

    范希深知父亲脾性,犟起来是六亲不认,他忧及到时两面难为,赶忙将云荇请去外间,回头向范成解慰:“云姑娘虽自玶都而来,但她挥退了胡登,惠的是咱俩父子,我棋力平平不谈,爹也不是没跟胡登下过,尚感心余力拙,”忆及那局中盘投子的棋,范希有些复杂,“云姑娘是续了我的败局,对胡登反败为胜。”

    范成背对范希负手而立,听罢拇指微动,但始终没转身,范希见父亲久未有应,遂作揖离去,他熟知父亲爱犟,又是倚秋楼常客,留人在此没什么不放心。

    雅间人去阁空,陡余范希的话一直弥留耳畔,范成想起多年前程叶也曾因为一个坏了规制的女娃娃与他向背,那昙花一现的丫头叫什么他已记不得,蒋晟只说她打进了前八,如果仅看棋会排序,凭她当时的年岁,就算搁到如今,只怕与胡登也有一战之力。

    范成比程叶致仕离京更早,已经在沧州地头站稳了脚,程叶后到沧州,是客居他乡,也是为了李詹的秋湖之约……程叶与蒋年不同,他与人为善,昔日同在翰林院,范成的气性那么尖锐,彼此都鲜有争拗。在玶都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结果在沧州癸亥年的棋会……范成重重一叹,不是没懊悔过,为了一个女娃子,伤了同僚之谊。

    范希与父亲别后,才去找云荇。

    “家父今日让姑娘见笑了,程老的事,我会另想办法探听,烦你再候几日。”

    大约知道今日问不成,云荇也没什么执念,她反而依旧对范成与赵承旨的过往好奇,可惜范希只说长辈的事他不好开口,与连秦一样,只知悉结果,问不出缘由。

    云荇当时跟着范希进雅间,范成正朝一老头扔折扇,后来蒋晟将人带走,云荇虽不想认蒋晟,他爹那段话倒是言犹在耳。

    显然知晓内幕。

    她拐了个弯,直问蒋年:“我看范老与那位灰衣前辈似有隔阂。”

    提起蒋年范希也有些头疼,这回没兜着:“那是蒋老,他也是沧派前辈,与家父经常意见相左,但同样心系沧州棋界,也不忍看家父为县学一事所困。”

    只可惜他们如今隔三差五就不和睦,搞得他和蒋晟也十分为难。

    云荇默然听着,心中一并盘算。

    不过路经摊贩时,她放缓了脚步,让范希候她片刻,去买了几袋果仁烙饼,时下的流俗喜将果仁当零嘴,范希起初以为她爱吃,但云荇后来只是一路拎着,并不动它们。范希并不知晓,她仅是看中这些东西更耐存放,易果腹。

    方才说到蒋年,云荇跟着范希一路回到官廨,就碰到打算为蒋年的事赔礼而来的蒋晟。

    蒋晟今日是第二面见到她,本来已忘在脑后的疑问,又重新萦在心间,他对范希赔完礼,踟蹰片刻,还是上前问:“我总觉得姑娘面善。”

    范希一听就发晕,难怪他眼睛都没离开过云荇:“有你这么对年轻姑娘搭讪的吗?”

    可云荇还没开口,身后俶尔传来脚步声,有仆从忽然来报,说大事不妙。

    范希认出家仆,忧道:“他们又闹起来了?”

    仆从摇头,挥了一抹汗,向几人细述。

    这回闹的不是范成与蒋年,而是蒋年为县学的事找上了胡登,大斥他为了攀附京师派不知仁义,要剥夺沧派前辈的心血。

    胡登恼羞成怒,二人是当即戮战,胡登为了羞辱蒋年,放出狂言,如三局之内蒋年不能一胜,就要自行退出沧州棋界。

    按理前辈对阵小辈,算力尽然欠佳,但范成尚能赢胡登,蒋年也不至于落于人后,仆从冥想了一阵,冒出几个字,定式山雪崩。

    他不懂这些,只是照样转述。

    山雪崩不是一种容易把控的定式,属于北边流派,却是胡登剑走偏锋的绝杀之一,范成在得知战局后就赶了过去,奈何也束手无策,而今蒋年已经连败两盘,到底是年老体弱,身体遭不住,遗下的第三局推延至三日后。

    蒋晟听得直冒火,还哪里顾得上什么面善的姑娘,立马随仆从离开,范希也要赶过去,但他又不便将云荇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少女留在这里,特别云荇还于他有恩,范希思及此,欲先将人安顿至客栈。

    “云姑娘,眼下我有急事在身,不如你先到客栈休憩一晚。”

    云荇全程默听,只留意到山雪崩几字,听到叫唤,才抬眼看向范希。

    “不用,范大人先去忙吧,我自有去处。”

    她晃了晃手中的几袋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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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山雪崩这个东西,此处化用大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