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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故事

    

11 故事



    孟庭期丝毫不客气,笑着提着东西绕过她进屋,还招呼她去拿碗。

    等她从厨房出来时,他已经兀自换了鞋在茶几前盘腿坐下,正拿着手机给谁发消息。

    见她出来,他甚至反客为主地招呼她坐下,又从她手里接过碗,将袋子里不同口味的小龙虾分开摆好,给她递了双一次性手套。

    辣椒和nongnong的蒜香味散开,林偏颜在他对面坐下,看他熟练地捏起起一只龙虾掐头,剥壳…..

    他将剥好的龙虾放在她碗里,又重新拿起一只剥着,神色认真,桃花眼里含着笑意,满脸幸福,仿佛没有什么是比他吃到一只小龙虾更加重要的事了。

    林偏颜低头看着碗里白嫩的虾rou,顿了顿,问道:“你这个主角跑了没事吗?”

    问这话时孟庭期已经飞快消灭了三只小龙虾还咂咂嘴叹了句,好辣,这才看她:“我小姨在,八点就散了。”

    林偏颜微怔,她今天晚上对小姨这个称呼特别敏感,抬起眼悄悄打算他,却见他面色无常,似乎是被小龙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哦了声,没再说话。

    小龙虾似乎真的很辣,孟庭期吸着气,脸色微红,眼圈都被辣红了,连嘴唇都红了一圈。

    他这情景倒像她芒果过敏,她拧了拧眉,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

    孟庭期含糊应道,又毫无形象地抬起胳膊蹭了蹭鼻子才低头找纸,林偏颜有些嫌弃地给他递上纸巾,他接过道了声谢,又笑着问她“家里有酒吗?”

    林偏颜起身去冰箱里拿来两瓶冰果酒,递给他一瓶。

    “谢谢。”他笑着接过,啪嗒一声拉开拉环急急忙忙喝了一口,这才眯着眼睛惬意地叹慰出声。

    林偏颜疑惑,“有这么辣吗?”

    孟庭期从鼻尖哼了声,又自顾自拿了一只,一边斯哈斯哈换着气,一边还不忘记嗦嗦虾壳。

    林偏颜也剥了一只,rou质鲜嫩,有嚼劲,葱姜蒜辣椒煸得很香,麻椒也很够味,好吃但还没有她平时吃的辣椒炒rou辣。

    她淡定地又拿了一只,看着对面擦鼻涕的人有些好笑,“不会吃辣还吃,小心肿成猪头。”

    孟庭期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嘿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看不起谁呢?”

    林偏颜耸耸肩,没说话。

    他似不满她的轻视,还护食上了,指了指那盘麻辣的,大言不惭道:“这些全是我的,你别和我抢。”

    最后,他吃蒜香那盘还觉得辣,麻辣那盘是林偏颜吃完的,他肿着嘴巴给她比大拇指,夸她勇士。

    咽下最后一口酒,他眯眼看着手里的酒,笑着说:“当是谢谢你的酒,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林偏颜捏着酒,盘坐在沙发前,这会吃饱喝足,慵懒地靠上沙发,给他一个看你表演的眼神。

    孟庭期轻车熟路地自己跑去厨房拿了瓶新的果酒,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长腿分开,弯下腰,手臂随意放在膝盖上。

    他歪头看着她的侧脸,无声勾了下嘴唇,收回眼神又仰头喝了口酒这才慢悠悠开口。

    “以前有个男孩,他的母亲因为父亲遭遇车祸终身残疾,就跟别人跑了,他跟着父亲生活,十三岁就开始打工挣钱养家。”

    林偏颜愣住,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头,他刚刚那满脸惬意的模样她还以为要讲什么童话故事呢。

    她没说话,拢起双腿抱着,默默听着,不觉又想到了林百祥,真是讽刺呢,那时候她们也是相依为命,他有过自暴自弃,好不容易陪他过来了,到最后她得了一个恨字。

    鼻头酸涩,她忍着眼泪仰头喝了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火辣辣窜起火,烧得心里暖起来她才好受些。

    孟庭期离她半臂距离,不近但绝对不远,他声音就在耳边,低沉得像缓慢拉动的大提琴,明明出口的话语中没有情绪可林偏颜却听到了能淹没一切的悲伤。

    他说:“男孩母亲走后,父亲就自暴自弃,每天酗酒,醉了会打他,用皮带抽,用酒瓶砸,手里有什么他就用什么打。

    有一次父亲用轮椅轧他的脚,小男孩疼得撕心裂肺,哭喊声把邻居都喊来了,他很幸运,被邻居救下来送进了医院,等他再回来时才发现父亲死了。”

    他勾着笑侧头问她:“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林偏颜也侧头看他,被他嘴角的笑意一惊,不敢言语,轻轻摇了摇头。

    他依旧笑着,语气淡凉如水:“他煮完面忘了关煤气,被毒死在了家里。”

    孟庭期转过头,目光落在那面装满奖状的墙,又似透过那面墙看向更远的地方。

    喉结缓慢滚动了下,他继续说:“男孩长得很好看,学习也好,父亲死后就有一家有钱人资助他念书,他很争气,考了当年的省状元,为了报恩,他孤身来到凉城念书,又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那家人的女儿,两个人趣味相投,很快就坠入了爱河,毕业后他就入赘了。”

    “刚开始两人恩爱非常,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孩子,她们对孩子寄予厚望,取名庭期。

    两人生意越做越大,可以说是家庭事业双丰收了。不过,与生俱来的自卑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总是暗暗希冀着,觉得自己是苦尽甘来,终于看到了生活的光。”

    “没想到,上天果然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这一辈子注定是幸福不了的。

    婚后第七年,他发现妻子出轨了。

    都说七年之痒,他开始还不信,觉得凭着他们这么多年的伉俪情深,这段感情怎么着都不会落得这样的收场,直到他亲眼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开房。”

    孟庭期嗤笑了声,“他开始患得患失,因为家里的财产都挂在妻子名下,要是她们离了婚,妻子有的是办法让他净身出户,富贵迷人眼,他舍不得啊。”

    “在他孩子十岁那年,他发现了小姨子对他孩子的畸形情愫”

    林偏颜骇然,呆呆望着他,喉咙紧紧的,忽然就不想听下去了。

    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林偏颜看不清,却注意到他不自觉绷紧了的下颌线,他声音干涩得几乎动不了,“那是个夏天,天气很热,小姨子打着给孩子换衣服的借口抚摸他的下体……”

    “那小孩抬着天真的脸问她:小姨,为什么这里会胀起来。她回答:因为言温喜欢小姨,见到小姨就会胀起来。

    小孩哦了声,又问:我也喜欢mama,为什么见到mama不会这样。她低头虔诚地吻住那东西的前端,含糊道:因为喜欢mama和小姨是不一样的,就像言温见到mama会笑,见到小姨这里会胀,是一样的道理。”

    林偏颜定住了,心疼地看着他,心中复杂至极,难受得像被人扼住脖子般喘不过气来。

    他缓了缓,语调又漫不经心起来:“他看见了,他没管,事后他带小孩去吃了他最喜欢的炸薯条。

    平时mama不让小孩吃这些,小孩那天可开心了,明明也没有考试,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奖励自己。

    见小孩小心翼翼看着他,他苦涩地笑着问他:言温,你喜欢小姨吗?

    小孩点头。

    他又问:小姨对你做的事你告诉mama了吗?

    小孩摇头。

    他长舒了一口气,对他说:小姨不管对你做什么都是喜欢你,不准告诉mama,不然mama会生气的,生气了就会把我们两个赶出去,就再也吃不到炸薯条了。

    小孩嘴里含着薯条听话地点了头。不过,他忽然就觉得炸薯条也没那么好吃了。

    他从小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听话,不然mama就会把我们赶出去。

    如他所愿,小孩很听话,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孟庭期忽然停下,仰头将手里的酒饮尽,又颓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低着头,后颈末端露出来的那块骨头微微凸起着,看起来脆弱极了。

    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揉的咔擦咔擦响,他似找到情绪出口般不愿意放下它。

    他声音很轻,却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小孩试图逃离家里,初中他就开始住校,为了保护自己,他练了搏击,还成了搏击运动员。

    在他的努力下,那段关系似乎只是一场噩梦,小孩终于伪装成了一个骄傲的少年,是被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直到小孩十八岁那天,生日宴上,他被下了药。”

    “言温……”林偏颜急急喊住他,握住他冰凉的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轻轻摇着头,“别说了。”

    孟庭期抬眼对上她的,近乎残忍地笑着,薄唇轻启,缓缓道:“小孩再次跌下泥塘,自杀未遂,他被扔到医院自生自灭,那人还让他忍着,让他听话。”

    他感叹地喃喃出声:“如他所愿……”

    “言温,”她拥住他,哽咽道:“别说了,别说了……”

    孟庭期靠着她,一颗眼泪缓缓顺着鼻梁滑落,无声融进柔软的地毯里。

    他颤抖起来:“阿颜,其实我一直在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