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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他当成傻子玩弄

    不爱见人的简一最近经常被陆恒启约着出门。

    过去谢兰不管他这些。最近反而在意了,给他找了两个保镖——原本是五个,但出门一次实在太尴尬了,简一特意跟谢兰提了,就缩减到了两个。司机谢兰也给他配上了,他到哪都有人接送,可以说很是让简一受宠若惊。

    大概是女人大庭广众地枪击简贵平给谢兰留下了阴影?简一只能这么猜测。

    他问过谢兰,谢兰说没出什么大事,人没死,报纸上也没有特别报道过此事,似乎是沉寂了。

    他也没再问。他觉得谢兰可能是担心他,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就会涌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蜜。也许她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吧。就一点点,但足够令简一高兴好久。

    先前大伙儿一块儿玩的那块原石切了,还切涨了,彼此都挺开心的。先规划了自己要的部分,剩余的就交给明新玉了,能赚多少随缘,主打的是自个儿开心。

    简一也借着陆恒启的东风得了一套首饰。这下可不是几万的包,是近百万的翡翠,简一疯狂拒绝,但陆恒启还是那句话:“没多少钱。”

    他的主业是全职儿子/丈夫,副业是珠宝设计师。他拿过几个还算有名的奖,开了家工作室,赚得钱也不算少,但比起他妈和他前妻,确实不够看。

    跟他玩在一块儿的也大多是有点事业或全无事业的先生太太,主要的作用就是成为家里最昂贵的摆件。当然,做摆件也并非是全然安稳的一件事。

    闲聊中,简一听一位摆件说起他丈夫出轨的事,对方比他年轻,最重要的是能生育。他跟丈夫结婚八年一无所出,为了生孩子打了无数针,吃了不少药,明明跟陆恒启一样的年纪,却看上去比陆恒启老上太多。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听人说,未成形的婴胎吃了能永葆青春。要么炖汤,原滋原味地喝下去;要么剁碎了和着白菜包饺子,那rou都嫩红得透皮。《本草纲目》都说了,人的骨胆血rou都可医病。1不知我这生不出孩子的病能不能医。”

    “诓人的。”另一位摆件道,“我那妯娌吃了,没什么用处,味道尚可。月份稍大些,已长了些骨头,吃起来脆脆的,像荸荠。”

    简一听得心惊胆战,只默默移了脚到陆恒启身边。陆恒启听罢,道:“吃这种东西,也不嫌恶心。”

    “恶心也得吃嘛,不然外头彩旗飘飘,屋里的红旗地位也不稳呐。”

    大部分的摆件多是高嫁,即便是门当户对的婚姻,也暗藏着玄机。女儿没有儿子值钱,omega没有alpha值钱,这是不曾明说但显而易见的潜规则,人人都主动或被动地遵守着。像陆恒启这样还有娘家撑腰的很少,社会似乎是默认了omega一结婚就不再是父母的孩子了,而是alpha的奴隶。

    “那小贱蹄子也是嚣张,我就怕他到时候生下个男A,那岂不是要骑到我脸上来。”摆件一脸愁苦。

    他的担心并非空xue来风,因为他属高嫁,自家比起丈夫家差多了。

    过去,20岁出头的他嫩得像一掐就能出水的荷叶根,纤瘦袅娜的姿态引人遐想。他被星探挖掘,去演了几部电影,出了名,大家都称他为玉男掌门人。因而,他结识了大他十三岁的丈夫,抛弃了事业,步入了婚姻。

    可惜色衰而爱弛,如今新人欢笑,不闻旧人恸哭。他又如何不忧?如何不怕?他已非昔日风光无限的大明星了。

    有人建议他:“你不是缺个孩子么,拿他的就好了,给些钱就能打发。”

    “是啊,反正alpha就是这样,他总会回家的。外面野花再香,也总不能勾得他夜宿街头吧?”

    “你就当是找人代孕了,还不用自己遭罪。多好。”

    简一身处在其中,一句话也没说。陆恒启也没发表什么看法,有人问他,他才说:“我在想怎么设计呢,你们谈到哪了?”

    于是大伙儿又开始一议论起做个什么样的首饰,谈到某次拍卖会场的某个价值千万的项链被谁谁谁买走了。简一听不懂,整个人又开始发懵。

    也许他并不喜欢这种生活。他想。

    相处久了,简一发现陆恒启也不是很喜欢那些摆件朋友,多是表面功夫。他真正玩得比较好的是明新玉。明新玉这人热情、大方,一来二去简一也跟她熟识了。

    因为她,简一知道谢兰的病叫人格分裂。明新玉跟他说,人格其实是可以融合的,通常来说需要两年或两年以上,期间要接受心理、药物的治疗,总之是一个漫长的且不一定成功治愈的精神疾病。

    曾经谢兰接受过治疗,但没成功。

    简一没在按斤卖的书摊里找到这些书。去了书店,也很少见到。他问店主,店主说书没有,得定,问他什么书名,他不知道,就说:“一些关于人格分裂的书,专业点的。”

    店主挺好心地劝他:“书只能做个参考,有问题还是要去看医生。”

    简一哪里敢让谢兰去看医生,他甚至都没资格跟谢兰提这些。他把买来的书放在以前的家中,后来他觉得不放心,又把床板掀开,把书放了进去。

    简一的床有些年头了。原先是简灵的床,后来简灵打了张新床,就变成他了。老式的旧床注重功能性。床板可以整个掀开,里面还有置物的空间。

    床不大,里头的空间仅能躺下一个蜷缩的成年人。他在床板里也塞了好多布娃娃,有些已经旧了,他看了看,拿出几个娃娃,打算洗干净,送人。

    他没别的小孩朋友,就认识楠楠一个,送楠楠好了。

    他把娃娃们拆开,露出里面已经发黄的棉花。这样送人很不好,所以他又去买了新棉花。

    他把娃娃沿着缝线拆开、洗净、晒干,然后用细密的针脚把娃娃缝制完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他的手工活一直都很好。

    他知道送人不能这么随便,于是买了礼盒和丝带,把娃娃们装在里面。一共三个,全部都是HelloKitty,有一段时间他特别爱这只粉色的小猫。

    得找个机会送给楠楠,他想。

    之前楠楠爸答应她让Lucy给她拍写真,结果这事因为两人的婚姻问题而搁置了,直到快入冬了才被提上日程。

    楠楠也没忘记她的预备老公之一——简一,特意让她爸爸找简一一起来拍。这跟去照相馆拍全家福不一样。

    照相馆陈设普通,衣服也是穿了又穿的旧衣。会包化妆,但都是些脏兮兮的被用了不知多少回的化妆品,乱糟糟地堆在桌面。

    爸爸一般会自己化妆。他的职业让他喜欢把脸色抹得红艳,但如果是跟简一拍照,他一般都只画一个淡妆,提提气色。

    拍照也是到指定的地方,老板把背景板一拉,然后让他们摆几个动作,咔嚓几下,就拍好了。

    爸爸要去再谈最后一次价,他就坐在店里脱皮的旧沙发上,安静地等爸爸。他不必担心有人搭讪,一律不理就好,爸爸会替他解决一切。

    但楠楠的拍照跟他理解的拍照有些区别。那个叫Lucy——他后来才知道人不叫陆C,Lucy是对方的英文名——的摄影师会先跟他们沟通要妆造以及拍摄效果,然后就是选礼服。那些礼服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有些是高定或是秀场款,不满意也可以定制,就是要等的时间久一点。

    简一第一次这样正式地拍写真,整个人都僵硬到极点,基本上是对方要求他摆什么姿势他就做什么动作。

    他的样貌是极适合做模特的,哪怕在镜头前的表现力一般,摄像头出来的照片也美得很有冲击力。

    Lucy问他要不要做平面模特,简一想了想,说考虑下。

    他的考虑不是自己想,是回去问谢兰。

    谢兰问他:“你怎么想?”

    简一没有什么想法:“都行。”

    谢兰说:“那就去试试吧。”

    于是简一就答应了Lucy,开始了他的第二份副业。

    但模特并不是只要好看就能当的。除了模样要出挑,体重也要控制。电影拍摄对演员的身材并没有绝对的要求,只要贴合人物即可,但模特靠的是镜头。那小小的一个镜片一闪,简一就能平白长十斤。

    于是他得控制体重,饭菜也变成了蔬菜沙拉、水煮鸡胸rou这类量少低脂的食物。他自己倒是能接受,就是谢兰头一次看见大受震撼,觉得他也没必要为了那点钱去吃草,于是这份副业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副业是结束了,但他跟陆恒启之间的来往倒没结束。10月中旬楠楠过生日,他还受邀参加了对方的生日会。

    陆恒启的独女生日会举办得格外豪华,地点是他名下的一个庄园,从大门到主楼得开车,不然光走路都得走十几分钟。

    简一看童话书时常看到城堡的字眼,他觉得书里的城堡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看什么都新奇,跟谢兰感叹:“我觉得楠楠就是真正的公主。”

    谢兰说:“现在不搞封建社会那套了。”言下之意就是皇帝都被推翻了,哪来的公主。

    简一说:“那好吧,但这儿真大,我感觉我在里头都得迷路。”

    谢兰觉得还行,反正这种庄园陆家又不止一个,还有更大的。她难得想起自己还在建的王府,打算到时候带简一去看看,别整天这也羡慕那也惊叹,伺候好自己比什么都强。

    楠楠的生日会聚集了众多社会名流,送的礼物也都包装精美,极为昂贵。简一的礼盒在里面称得上是寒酸,但楠楠还是非常给面子地表示最喜欢他送的礼物。

    其实他这样是有些失礼的。他的礼物拿出手的时候底下的宾客议论纷纷,很快,这些议论就消失了,因为谢兰跟着一块儿送了一个明朝的花瓶。前些日子刚拍卖买回来的,她也没多喜欢,就拿来做个人情。

    简一扯扯谢兰的袖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送的不好?”

    谢兰觉得没问题:“挺好的。”

    现在都追捧手工。什么这衣服是某某某著名裁缝手工缝制,那个又是什么手艺人亲自打造,值钱得很。怎么到简一这儿就拿不出手了?还不是因为他没什么地位。他要是个人物,送块抹布大伙儿都得夸这块抹布设计得颇有巧思。

    所以说送礼也是一门学问。有时候不看礼物的贵重,而是看送礼的人轻重。人重,再轻的礼也是重的。简一轻了,谢兰就重一点,结果不影响。

    何况楠楠还挺喜欢简一的。

    她偷偷跟简一说:“我今晚会第一个拆你送的礼物。”

    陆拾慧没有来参加女儿的生日会,楠楠有些失落。她跟简一说:“mama从没错过我的生日。”

    她知道爸爸和mama离婚了,她归爸爸,mama自此就不再来看她和爸爸了。她的小脑袋是搞不清父母之间的感情纠纷,她只知道以前爱她的mama现在对她好冷淡。她想,她要讨厌mama了,然而mama不来参加她的生日会让她好难过。

    她不跟爸爸说,怕爸爸伤心,但她可以跟简一说。但简一也没什么好的回答,只是安慰她:“以后不会了。”不出错也不出挑的回答,但楠楠看着他那张脸,还是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晚上宴会结束,楠楠开始拆礼物。

    她还记得跟简一说的话,要第一个拆他送的东西。

    陆恒启跟她说:“明天再拆也是一样的。”

    “不行。”陆迦楠犟起来是劝不住的,“我今天就要拆简一送的礼物。”

    她打开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三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HelloKitty。

    拿起来一看,底下还有一张贺卡。

    楠楠:

    生日快乐!

    娃娃里面的棉花是我新换的,捏起来很有意思。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让你心想事成!

    简一

    说实话,看到这个礼物,楠楠是有些失望的。

    她不缺布娃娃,更不缺正版的、价格更高更精致的HelloKitty,这几个娃娃不仅布料粗糙,而且还有些鼻歪眼斜,不是很好看。

    陆恒启看到了,皱了皱眉,心里有了点疙瘩。他觉得这个礼物送得完全不走心,甚至称得上是敷衍。

    新换的棉花?合着里面曾经都是旧棉花。陆恒启拿起一个旧旧的HelloKitty,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劝楠楠扔掉。

    大约是换了新棉的缘故,整个娃娃蓬蓬的,蓬松的新棉把娃娃整个身体都快撑到变形。楠楠从他手里拿过娃娃,捏了捏:“好软。”

    忽然,她摁到了什么硬物。以防是自己的错觉,她又用力摁了摁,确定娃娃里面藏了东西。

    “里面有东西诶!”她激动地跟爸爸分享她的快乐,“哥哥肯定把真正的礼物藏在了里面!”

    陆恒启却没她想得这么乐观。他想,是小型摄像头?还是窃听器?

    他拿来剪刀,忍着怒气剪开了这个娃娃。

    掏出雪白柔软的新棉后,他终于拿到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出乎他的意料,既不是摄像头也不是窃听器。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录像带,看上去并不新,像是已经放了好多年。

    楠楠凑过来:“什么呀?”

    陆恒启没说话。他不顾楠楠阻拦,把剩下两个娃娃都剪开。无一例外,每个娃娃里都有一个录像带。

    “难道是哥哥给我录了什么祝福?”楠楠猜测。她天真的脸是无暇的美玉,陆恒启不愿让她出现一丝裂缝。

    “不是祝福。”陆恒启很快说道,“但你收到这个,就意味着真正的礼物要来了。”

    “什么礼物啊?”

    “他已经告诉你了。”

    过去,陆恒启常听他妈跟他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他嗤之以鼻。

    现在发现他妈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他当成傻子玩弄。

    至少,简一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