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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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愿闻其详。” 花一棠差点晕倒。 方刻黑眸转到了林随安脸上,顿了顿,道?,“心肌有损,青黑坏死,说明鲁时死时有剧烈心悸症状,肺叶有黑斑,乃是多年肺病及吸食烟草所致,并非直接死因,胃液气味刺鼻,肠子青黑肿胀,肠壁渗血,银针测之皆呈青黑,说明此毒经胃入肠,根据人体消化时间?推算,毒发之时鲁时已经服下毒药数个?时辰之久。” 林随安:“你是说鲁时口服毒|药后数个?时辰都未发觉,直至毒发?” 方刻点头。 林随安皱眉:“也就是说,要么是鲁时自己服毒自尽——” “要么鲁时不知自己被喂了毒。”花一棠拼命摇着?小扇子,竭尽全力?想?要散去空气里的?怪味儿,无奈收效甚微。 方刻摇头,“若要自尽,投缳跳河哪一个?不比服毒方便?更?何况此毒稀有难得,我身为医者尚且辨不出?名?堂,鲁时穷困潦倒,年老?体衰,只凭他自己,何处去寻?但若说不曾发现,也不合理,服用此毒后,虽不会即刻剧烈发作,也定有轻微反应,比如皮肤红肿泛红,心跳加快,四肢无力?,口眼干燥,断不会数个?时辰毫无所觉——”说到这,方刻不禁一顿,“除非——” “除非他经常出?现这些症状,所以不曾在意。”林随安道?。 “那么就是第三种?可能,”花一棠眼瞳亮得惊人,“鲁时曾长期服用这种?毒。” 方刻沉默半晌,“他服下的?不是毒,是药。” 第53章 药?! 难道是活人试药?老年人保健品诈骗?莫非这个时?代?也有生物实验室?!林随安的脑洞仿佛气球漫天漂浮。 花一棠:“什么药?” “鲁时?患有咳喘之症, 常年服药,此毒原本就在他的药方之中,药毒同源, 是药还是毒,其?界限只在一线之间, ”方刻抬眼, 眸光幽幽,“或者说,只在医者一念之间。” 林随安不禁倒吸凉气,想起?了之前?花一棠和路人聊天的内容。 【北岳坊风水不好,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去,只有纪大夫愿意去北岳坊,为坊里的老人免费义?诊, 还为他们垫付药钱。】 肯为北岳坊的老人看病的只有纪大夫,也就是说—— 花一棠神色冷了下来,“你怀疑纪大夫?!” “可惜他的药方无懈可击,至于药渣——是药三?分毒, 只要剂量合适,根本验不出什么?。”方刻又从木箱里抽出一叠纸推到花一棠和林随安面前?,纸上的字迹笔画坚硬, 墨迹干枯,简直就是方刻本人的翻版。 林随安注意到, 纸上的内容布局和之前?看过?的检尸格目很是类似,只是没有官府加印的红格栏,分别标注了死者姓名、住址、年龄, 性别,死者体态特征, 检尸顺序、项目、细节、致死缘由等等,最?后还特别多了一项,死者尸体内脏器官的取样编号。 这份验尸报告,陈述之详细,标注之清晰,逻辑之缜密远超之前?见过?的所有检尸格目。更重要的是,林随安居然能看懂其?中一部分。 好家伙,此人莫不是现?代?法医穿越过?来的?林随安抖擞精神,压低声音对了句暗号:“奇变偶不变?” 方刻莫名:“什么??” 林随安:“宫廷玉液酒?” 方刻:“此毒与酒并?无干系。” “……” 不是老乡啊。 林随安甚是遗憾。 林随安歪楼的这点功夫,花一棠已经将所有的检尸格目浏览完毕,眉头深锁,容色凝重,“你此处的记录共有九人,死亡时?间从今年六月至今,皆是年逾六旬的老人,不良人给出的死因几乎都是年老体衰,久病寿尽。而你的结论却不同,”花一棠抬眼,眸光紧紧盯着方刻的眼睛,“你说他们的死因大体分为三?种:心悸猝死,急喘窒息,癫痫发作。” 方刻似是对花一棠的阅读速度有些惊诧,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将刚刚记录鲁时?的检尸格目递了过?来,“不是九人,是十人……不,也许不止十人,我发现?异常时?是六月,但之前?一年,北岳坊已有数十名老人死亡,死因模糊,数量异常,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无一例外皆是纪高阳的病人,死后尸体也皆由纪高阳经手处理,上报死因。” 林随安外表极力维持高冷范儿,内心早已翻起?了油锅:卧了个大草!真的假的?! 花一棠又问了一遍:“你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方刻收起?所有检尸格目,“但只要查出到底是哪种毒,我定能寻到证据。” “此事,你可有报官?”花一棠问。 方刻嗤笑一声,“报官有个屁用!县衙的仵作日日醉酒,连验尸都不会,徐县令又是个糊涂的,就算将证据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瞧不见。更何况死者都是无亲无故的穷鬼,在他们看来,活着也是碍眼,死了反倒干净,至于怎么?死的,反正也无人追问,有甚干系?” 花一棠皱眉,扇柄慢慢敲着手掌。 林随安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那你为何要查?” 方刻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发白的唇勾起?半边,黑瞳森森,十分阴郁可怖,“闲着也是闲着,无聊。” * 从方刻家出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晨日的辉光染得空气金晃晃的,秋天的寒意好似羽毛钻进了鼻腔,林随安不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花一棠的喷嚏更响亮,还抖了两抖,仿佛要抖掉在方氏医馆里沾染的味道。 二?人整夜未睡,又惊又吓又累,早已饥肠辘辘,沿着中岳坊的主街直奔河半城,辰时?坊门刚开,路上行人渐多,不少农夫挑着青菜步履匆匆从各坊汇入人流,都是赶集入市的。河岳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东市、西?市,也与所有里坊皆可为市的扬都不同,介乎这两种市场的中间形态,除了设在各坊的商铺之外,最?大的市集便是青越河岸的早集,类似南浦县的大集日,每日清晨最?是热闹。 河上三?座石桥是最?显眼的分界标,将河岸分成上中下三?段,上段多为物品买卖交易处,果品、菜rou、生禽、小杂货、衣品鞋帽皆有售卖,多为农家自产自销,摊位规模皆有限,类似米粮、布帛、金银器等则无所售,中段为人力市,手艺匠人、力工伙夫、牙行牙人等皆聚集于此,热烈交流最?近的劳务市场动态和甲方信息,后段多为小食摊位,早膳品类丰富,量大管饱,羊rou汤馎饦蒸饼毕罗胡饼香料花椒大油将石桥熏出了饕餮神兽的风采。 花一棠的确是饿得紧了,顾不得挑三?拣四,寻了家人多的馎饦摊,一屁股坐下先要了六大碗馎饦,惊得四周食客一片哗然。 摊主是个麻子脸,笑得很勉强,“二?位客官,我家碗大,两个人吃六大碗,是不是太多——” 花一棠:“林随安你吃几碗?” 林随安:“一碗。” 花一棠:“先上七碗,不够再添。” 摊主:“!!” 花一棠掏出一吊钱塞到摊主手里,“快点,我饿了。” 摊主嘴里嘀咕着“果然人不可貌相”之类的感慨退下,不多时?,七碗馎饦上桌,林随安才吃了两勺,花一棠已经空了两碗,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吃得速度飞快,偏偏仪态还异常优雅,馎饦到了他嘴边,不知怎的无声无息就进了肚,吃到第五碗的时?候,四周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纷纷对花一棠露出了敬佩的目光,还有不少农家壮汉竖起?了大拇指,盛赞花一棠是“响当当的汉子”。 是响当当的饭桶吧。林随安心道:靳若说的不错,就他这般的食量,除了富可敌国的花氏,谁也养不起?。 吃到第六碗的时?候,花一棠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腾出嘴和林随安聊天,“你觉得那个方刻可信吗?” “说不准,”林随安吹着馎饦道,“现?在皆是他一面之词,难辨真假,且此人言行怪异,说句不好听?的,他——” “不像好人。”花一棠接了下半句。 林随安耸肩,不予置否。 方刻所言听?起?来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乍一听?很是唬人,但她和花一棠皆对验尸都一窍不通,就算方刻信口胡说,他们也无法分辨。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路人的话吗?他说过?,中岳坊姓方的大夫是个庸医,治死过?人,赔钱赔的裤子都当了。”花一棠扇子轻敲桌沿,放低声音,“说的就是他吧。” 林随安:“他穿了裤子。” 花一棠:“……喂。” “不过?看起?来的确很穷。”林随安捞出最?后两片馎饦吃了,砸吧砸吧嘴,“但有一点他说的与你不谋而合,北岳坊最?近死去的老人数量不对劲儿,就冲这一点,我愿意信他一次。” 花一棠怔住了,直勾勾看着林随安,倏然咧嘴笑了,一口白牙莹亮如白玉,林随安被晃得两眼发花,忙低头喝了口汤,汤太咸,呛得她连连咳嗽,一只温热的茶碗塞到了手里,林随安端起?就往嘴里送,茶水刚浸过?舌尖,噗一口吐了出来。 茶水又苦又酸又辣又涩,估计方刻用来泡尸体标本的溶液味道也不过?如此。 能煮出此等惊天骇地滋味的人,当然只有—— “猪人,喝茶。”伊塔噩梦般的大舌头响在耳边,林随安险些跪了。大兄弟,您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六麻子,再来两碗馎饦!”靳若坐到林随安身边,扫了扫身上的露水,“你们俩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我们找了你们一晚上,差点没急死!” 我信了你的邪!他们才坐这儿吃了两口馎饦,这俩就寻了过?来,张口就能叫出这摊主的名号——林随安眼角余光瞧了眼那麻子脸的摊主,摊主笑嘻嘻朝她眨了眨眼——果然是净门的人,显然靳若对他二?人的行踪了若指掌。 何况靳若这小子面色红润,气足声壮,一看就睡得不错。 林随安:“擦擦你的眼屎吧。” 靳若嘿嘿一笑,随手抹了把脸,“去乱葬岗查到什么?了?” “别提了,”花一棠沧桑摆手,“这一晚上堪称夜半惊魂跌宕起?伏一言难尽说话来长,你们呢,可有收获?” “有。”伊塔举手,“有个点,有个宝石戒指,是个牙品,我问了,¥%¥@&*¥@%%%*有问题。” 林随安:“……” 花一棠:“……” 靳若咬牙切齿向林随安抱怨,“昨天你们去乱葬岗没带他,他一整晚都在我耳边叨叨叨叨,我根本听?不懂,可越听?不懂他越说,我简直要疯了!你说你没事招惹这家伙干嘛?!” 林随安满头黑线。 天地良心,她也不想的。 花一棠用扇子抵着额头,有些无奈:“木夏呢?” 靳若:“坊门刚开,李掌柜就来了,说有急事寻你,你不在,就抓了木夏去,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我看李掌柜脸色不太好,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花一棠摇着扇子起?身,“正好顺路,去三?河坊的珍宝轩瞧瞧。” 靳若:“喂,我馎饦还没吃呢——” 话音未落,就听?市集中段一片嘈杂,不知为何乱了起?来,靳若嗖一下钻进了人群,滴溜溜不见了,少顷,又滴溜溜钻了回?来,两眼放光道,“河岳城县衙的不良人倾巢而出,去中岳坊抓了一名谋财害命的恶人,居然是个大夫!” 此言一出,林、花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花一棠:“你没听?错?!是中岳坊不是七河坊?” 林随安:“大夫叫什么??!” 靳若:“方刻。” * 众人赶到一河坊的县衙之时?,徐县令已经生了堂,喊过?堂威,原告一人,被告两人分别跪在大堂左右,林随安惊讶地发现?,原告是鲁九,被告竟然是小燕和方刻。 鲁九跪在堂上哭天抢地,台词无非就是“我家叔父死得冤啊,县令老爷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小燕脸色惨白,双眼绯红,声音掷地有声,“我是冤枉的,我绝没有害时?爷爷,鲁九血口喷人”。堂外围观的众百姓看得津津有味,交头接耳交换八卦信息。 相比之下,跪在旁边的方刻异常安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待在异次元。 神奇的是,花氏的二?位掌柜和木夏也在人群里,甚至还帮花一棠和林随安占了个前?排vip位,木夏迅速向花一棠汇报: “鲁九天刚亮去县衙递了状子,说小燕和人合谋害死了他的叔父鲁时?,还扣了个谋财害命的帽子。” “且慢,”靳若插了一句,“那个鲁时?穷得家徒四壁,哪有财可图啊?” 李掌柜:“听?说鲁九昨日在鲁时?家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一份单据,鲁时?生前?曾在华宝轩买了一颗珍珠,但鲁九翻遍了鲁时?家里,没找到珍珠。” 林随安:“单据莫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