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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 第65节

    “死亡时间呢?”

    “角膜高度浑浊,尸僵有所缓解,死亡时间在24到48小时之内。”

    周见弋:“可以确定是自杀么?”

    “难说。”法医捞起死者手腕,浸泡时间太长,皮肤已经溃烂,伤口外翻,“你看这里,很多人有个误区,以为割腕只在手腕上划一道就行,但其实对于自杀的人而言,很难一次性找准动脉并割开,所以一般伤口附近会有很多试切创。”

    周见弋瞄了一眼死者的伤口,的确不止一道。

    法医继续说:“自杀的试切创,切口浅表短小,与主切口平行而无连续。你再看他的试切创,与主切口平行且连续,而且他的每条都很深,一般来说割到这种程度,自伤者很难再有力气割出主切口那么深的口子。”

    周见弋眉头紧锁,“你是说,有可能是他杀?”

    法医沉吟片刻,“目前不好说,具体情况要等带回去仔细检查才知道。”

    “好,尽快,辛苦了。”

    法医用裹尸袋抬走尸体之后,周见弋就从浴室退了出来,简单观察了一下别墅环境,最后停在书房偌大的书柜前。

    满墙的专业书,有一大半跟药物制剂有关。

    他拿起一麻醉药理学,随手翻了几页,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江深敲门进来,“刚收到消息,死者生前工作的生物科技公司主要从事医药方向,并且不久前,他们刚刚获批了麻醉药的生产许可。”

    周见弋转身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这么说来,死者有获取麻醉药的渠道或者自己制作药物的能力。”

    江深:“可以这么说,而且郑致恩和刘金华生前都曾被人注射过不同剂量的麻醉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凶手可能用他们来试药,这就对上了,这个凌炜正好负责公司的麻醉药品研发。”

    “是啊,都对上了。”周见弋双手插兜,低垂眼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正想说什么,又一个实习生走进来,“组长,地下车库有发现!”

    ……

    一行人坐电梯来到负一层,穿过偌大的停车场,终于看见那辆停在角落的白色卡罗拉,蓝色的车牌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更加醒目。

    尾号567。

    余不凡正在车前给值班的物业经理做笔录。

    那经理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听说小区出了命案已然吓得不轻,又被叫来问话,紧张得直冒冷汗,说话也磕磕巴巴。

    “对,我们小区一般是不让外来车进来的,当时这个司机说是我们业主的朋友嘛,姓名和门牌都能对上,值班的保安也没多想就放他进来了。”

    “什么时候?大概两三天前,好像是在晚上。”

    “监控当然有,你们随时可以拷走,不过……”女人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两个摄像头,“这两个前几天是坏的,我们本来打算今天找人来修的,没想到……”

    余不凡气得想翻白眼,怎么一到关键时候,摄像头就成了摆设?但转念一想,也不排除有人为破坏的可能。

    他收起笔记本,挥手打发物业经理回去,回头看见周见弋一行人过来,叉腰拍了拍车子的引擎盖。

    “瞧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车却在地下车库!小爷我追了两天,敢情它躲这来了!”

    周见弋脸色微沉,一言不发打量这台白色卡罗拉,陈旧的车身,杂乱的内饰,看着和楼上的整洁干净是两个鲜明的极端。

    余不凡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你们来看这个。”

    众人走近,空荡的后备箱赫然放着一根满是血迹的麻绳,黑色皮革的垫子上依稀可见斑斑血迹。

    余不凡说:“我们还在车内找到了毛发,已经让技术人员采样回去检测了。不过照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麻醉药,作案车辆,还有跟踪温听晨,杀死郑致恩和刘金华的凶手很有可能是这个凌炜。”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江深习惯性地摩挲下巴。

    实习生脱口而出:“畏罪自杀了呗!”

    “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见弋突然开口。

    几人齐齐看向他,江深问:“怎么说?”

    周见弋沉了口气,从兜里摸出烟盒,拿在手里磕了磕,夹起一支,再一摸口袋发现没火,撇过头问江深:“有打火机么?”

    江深啧了一声,摸出打火机丢过去,不耐烦道:“别卖关子,快点说!”

    周见弋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白眼,隔着缭绕的烟雾,眯眼打量车里内饰。

    “如果是你们偷偷跟踪了一个人,你会把对你来说很重要的照片贴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吗?”

    实习生想了想,“当然不会,我要是做了那种事肯定都不敢让人发现,一定把照片藏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周见弋:“但是他摆放的那个位置,任何来到他家的人都能看见,不是么?”

    别说来家里做客了,就算在站在门口也能望见。

    太显眼了。

    江深眉头倏地一簇,“继续说。”

    周见弋吞云吐雾,“还有,病历为什么会出现在浴室?在那么多抑郁症轻生的案例中,很少有带着病历自杀的吧?而且浴室那么潮湿,怎么唯独就医生诊断那栏被保存下来了?”

    余不凡垂眸,眼珠滴溜溜地转,“除非……”

    周见弋:“除非他就是要人发现,要人一看见尸体就能知道他‘自杀’的原因。”

    江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眯起眼睛,“是很奇怪,病历上并没有个人信息,不能说明生病的人就是凌炜。”

    周见弋点点头,“没错,看似是想销毁,但又留下了最重要的信息。还有这辆车,小余查了两天都没查到,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停进了一个有监控的高级小区?我们在查凶手,这个‘凶手’突然就自己冒出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余不凡撸了把毛刺刺的短发,挠头思忖了片刻,说:“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引导我们?”

    “有可能,但是目前还不好下定论。”周见弋猛抽了两口烟,踩灭烟头,“先收队,等法医和技术的结果出来再说。”

    “好。”

    第63章 黑暗骑士(3)

    温听晨时隔两天又被请来警局, 心情实在惶恐。

    还是那栋忙碌的刑侦大楼,警员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如临大敌的紧张。

    周见弋没在办公位, 是小七出来迎她, 一路往里将她带到问询室。

    正要进门, 身后突然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一位衣着优雅的老太太崩溃倒地,涕泪俱下几近晕厥。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相似年纪的大爷, 佝偻地坐在木椅上,脸上是同样的悲痛和绝望,反复确认着同一个问题:“警察同志, 你们说的是真的么?”

    对面的年轻警察面露不忍,告诉他们节哀。

    歇斯底里的哭声瞬间回荡在整个办公区。

    这情景, 看得人更加心慌,温听晨下意识问:“他们怎么了?”

    小七示意她先往里走,等人进了问询室, 才叹息一声关上门说:“刚才那两位是死者家属, 刚得知消息,一时还接受不了。”

    温听晨悚然一惊, 脑子里的唯一反应是, 又死人了。

    “这次请你来是有点事情要向你确认一下。”

    入座沙发后,小七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温听晨手上, “这个人你认识么?”

    那男人的面容完全陌生, 温听晨仔细端详了几眼,回答:“不认识。”

    “确定么?”

    “确定。”温听晨点点头, 觉得古怪,“是有什么事情么?”

    小七皱眉道:“这个男人叫凌炜, 今天上午被发现在家中割腕,警方在他家发现了杀害刘金华的工具和作案车辆,还有这些。”

    她又拿出一叠封在密封袋里的照片,温听晨只瞥了一眼,顿时心惊rou跳,周身血液争先恐后地窜上头顶,“这是……”

    “你被跟踪了。”小七往她身边坐近了一些,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所以请你认真回想一下,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他在一家名叫众康的生物公司从事医药研发,和你之前工作的公司有过合作么?”

    众□□物?温听晨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她又打量了几眼照片上的高高瘦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可是,她真的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人就是杀害郑致恩和刘金华的凶手么?”她实在无法将连环杀人魔和眼前这清秀斯文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小七流露出一丝同样的困惑,收起照片道:“他的确符合我们对凶手的部分侧写,但目前情况存疑,我们还需要继续调查。”

    从问询室出来的时候,周见弋正好也刚从法医室回来,手上拿着厚厚一叠资料,步履匆忙,边走边翻。

    无意间抬头瞥见温听晨,目光一沉,尽管时间紧急,还是调转方向朝她走来。

    “还好么?”他的声音有点喘,却很温柔,大概是因为那些照片的事,怕她知道后会害怕。

    温听晨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看了一眼他之前受伤的位置,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早在他昨天晚上苦口婆心劝自己回去上班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周见弋是不会老老实实在医院养伤的,上午医院也打来电话说人不见了,所以在这看到他,温听晨一点儿也不意外。

    既然拦不住,那就由他去,只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别再发生什么意外。

    周见弋抬抬胳膊,故作轻松地说:“好的很,放倒一个足球队都不在话下。”

    果然,温听晨很给面子地笑了,他心安了些,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小七说:“我这边马上要开会,走不开,麻烦你帮我送她回去。”

    又对温听晨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晚点再打给你。”

    温听晨:“好,你去忙吧。”

    ……

    目送温听晨离开办公室后,周见弋眉宇间那一抹温柔瞬间消失,转而换上严肃的表情,一阵风似的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里头一切准备就绪,幻灯片上投映着凌炜的身份信息,其他各部门的同事也已入座,气氛紧绷,就等着周见弋进去开场。

    他将手头的资料给每人传了一份,拉开椅子坐在长桌的最前面。

    “时间紧急,废话就不多说了,各部门先汇报一下现在手里掌握的线索。”他朝坐在左手边的余不凡抬抬下巴,“从你开始。”

    “好。”余不凡咳了一声,正色道:“我先简单说一下死者的情况,凌炜,男,32岁,帝都本地人,毕业于哈佛大学,回国后就职于众□□物。家境良好,未婚,半年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目前是独居。”

    “根据我们从死者朋友了解到的情况,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前天晚上,也就是3月5日。那天是周五,下班后他和几个朋友在公司附近的饭店小聚,彼此都喝了酒,所以没开车。这是他们离开时酒店附近的监控。”

    他按动翻页笔,大屏幕上随即播放起一段录像。

    3月5日晚上八点十五分,凌炜和同事离开饭店,监控显示他在离开饭店后先是步行了一段,不久后一辆出租车缓缓开到他身边。

    像是听到了有人喊他,凌炜回头看向出租车,摇摇晃晃走过去,同车里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上车离开。

    余不凡:“这辆出租车后来直接开进了凌炜家的小区,不过小区的部分监控遭到破环,目前技术部门正在修复。结合法医之前推测的死亡时间,凌炜应该就是在回到家后不久割腕的。不过据他朋友说,凌炜那天吃饭的时候心情很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而且他平时是个很外向乐观的人,完全不像有自杀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