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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 第37节

    一个穿着警服的技术人员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锦绣城的监控录像最多只能保存五天,时间一到,系统会自动进行覆盖,五天前的录像已经彻底删除,没有办法进行复原了。”

    “还有一部分录像硬盘已经损毁,无法复原。”

    “所有能找回来的录像,我们都已经尽最大努力恢复,上传到系统里了。”

    林载川点头道:“辛苦了。”

    “林队客气,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直到那技术人员转身走出门,才有个人神出鬼没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语气听起来相当疑惑,“……我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你躺在那儿谁能看到你。”林载川看也没看他一眼,手指握着鼠标,打开系统里的一份监控录像。

    “我已经在这里金屋藏娇两天了。”信宿叹气,装模作样惋惜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工作啊。”

    因为接到“热心市民”信宿同志的实名举报,锦绣城涉嫌聚众卖yin,而且涉案人员众多,郑治国组织着刑警挨个审讯,楼下经常有嫌疑人被带进带出,信宿也不敢跑下楼,就一直猫在林载川这边。

    林载川看着监控画面,淡淡回复道:“我看你在这里睡的挺惬意的。”

    信宿就好像被留守在快乐老家的“孤儿”,林载川回来的时候跟他讨论案情,林载川有事出门的时候他就躺沙发上睡觉——甚至特意让人过来换了一张两米新牛皮沙发,能放下他那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林载川回来发现他沙发没了,也没跟他计较。

    信宿抬起手伸了个懒腰,从嗓子里发出一种类似猫科动物被顺毛时候的舒适咕噜声,然后懒洋洋说:“不睡了!起来工作——监控复原了多少?”

    “不多。”

    林载川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各个摄像头的录像加起来还不到100小时。”

    信宿:“…………”

    他们对“不多”的认知好像不在一个标准。

    信宿无语望天花板,“那赵铭媛遇害当晚的监控还有吗?”

    林载川道:“我正在看。”

    信宿闻言搬了一个椅子过去,坐到他的身边,一起看监控。

    平时从来没见信宿往身上喷过香水,但他好像自带一股淡淡的体香,一丝一缕地往别人的鼻子里钻。

    屏幕下方监控显示时间是21点15分。

    西装革履的徐国源搂着身形娇小的赵铭媛,一起进了房间。

    徐国源明显是喝多了,脸色涨红醉醺醺的,在走廊上就开始对怀里的女孩动手动脚,做出一些信宿看一眼就觉得眼睛出油的不雅动作。

    他忍不住“啧”了声,感觉精神和视网膜都受到了污染。

    过了五六分钟,又有两个男人走进了房间。

    直到两个小时左右的监控结束,都没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信宿往椅子上一靠:“赵铭媛的尸体上有遭受性虐待的痕迹,那我大概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了——这几个男人明显喝多了,可能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刚成年的女孩不可能反抗的了他们的力气,这些低等动物一时情绪上头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徐国源还在从外省押送回来的路上,估计要今天晚上才能送回市局,现在也没办法审他,林载川拖动视频进度条,画面定格在后面进来的两个男人身上,“有认识的吗?”

    信宿盯着观察两秒,“右边那个眼熟,以前应该见过,左边那个不认识。”

    说完他无奈一笑,“队长,我其实有点脸盲,每天见到的人那么多,能记住一个徐国源就很不容易了,请不要为难我。”

    林载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四倍速快进看了一段时间,然后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信宿。

    即便没看到信宿的脸,就那一身独特张扬的气质、冷白皮肤,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信宿:“………”

    跟上司在电脑屏幕前观赏自己的装逼非主流影像,就算信宿平时再没脸没皮,这时候也感觉有点“社死”,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就不用看我了吧,我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

    林载川道:“这个位置会有很多人来往。”

    信宿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跟他继续往下看。

    想到一会儿还有他的“精彩表现”,信宿开始想找个什么理由从办公室溜出去,还没等他想出合理借口,就听到林载川闲谈似的说,“前段时间我在市局门口遇到了张秀妘。”

    信宿一怔,“啊”了声,“她来市局做什么?”

    “送来一些蔬菜水果。”

    信宿点点头:“哦,挺好的。”

    林载川心想:他果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如果没人问他,信宿恐怕是不会主动说起在暗自帮助张秀妘这件事的。

    “她跟我说起,最近的生活好了许多。”

    信宿眨眨眼,这才明白林载川说起这件事的意思,漫不经心笑了笑,“我让人带她去看过病,冠心病无法根治,如果一直陷入刘静死亡的消极情绪里,她可能活不了几天。”

    “唔,觉得很意外吗?”

    林载川确实有些意外。

    但实际上这种“善意”并不是第一次了,钟晴跟他也只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信宿弯唇含笑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心理阴暗嘛,说不定我本来就是个心软善良的好人呢。”

    他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里,信宿抱着钟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见了面,并且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信宿:“………”

    这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个“心软善良”的好人。

    好在林载川看的时候一直是四倍速快进,那也只是短短几十秒的功夫,没有“公开处刑”太久,很快就结束了。

    在信宿之后,又有两个男人走入监控范围内,进了一间房间,片刻后一个女生也走了进去——在这近100个小时的监控录像里,这种画面并不在少数,林载川把这些人出现的时间和画面全都记录了下来。

    信宿看的有点无聊,修长手臂搭在桌子上,撑起下巴,一心二用道:“锦绣城这个小窝点算是打掉了,刑昭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林载川:“以我对他的了解,刑昭是一个自命不凡、善于伪装、习惯掌控的人。”

    “他的手里有一部自己写好的剧本,一直以来,所有的‘剧情’都是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的,他本人应该也非常满意这种发展。”

    “如果突然有一天,剧情不再按照他的预演进行下去,他会有什么反应?”

    信宿分析道:“可能会焦虑、而后产生怀疑,最后会极度愤怒,因为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林载川道:“市局查到赵铭媛,刑昭恐怕已经做好了第二次来市局的打算,并且想好了应对警方的说辞,只等着一个预料之中的传讯通知。”

    信宿恍然:“你知道现在把他传唤到市局是正中下怀,所以故意让他等,先监视他搞他心态。”

    林载川:“………”

    “那天晚上在学校袭击我的人,很可能是刑昭派来的,因为我查到了盛才高中,继续追查下去可能会挖出更多不能被警方知道的东西,他想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把这种可能性掐断。”

    “那天他来市局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市局在怀疑他了。但刑昭仍然邀请我外出吃饭、主动提出让我去他家,而我又刚好在他家里找到了赵铭媛的照片。”

    听到这里,信宿的神情稍微冷峻起来,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赵铭媛的照片是刑昭故意让你发现的。”

    林载川轻声道:“但我想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被警方查到他跟赵铭媛有关系,对刑昭来说没有好处。”

    信宿敛目思索片刻,忽然问:“如果他觉得这件事对他有好处呢?”

    林载川按了暂停,微微转过头看他。

    “赵铭媛的死是在这之后的事,而且她很可能死于一场醉酒造成的意外,这是不可预知的,刑昭也不可能想到她会突然死亡。”

    “也许那个时候刑昭觉得,赵铭媛活着,在市局调查的时候,对他是一种帮助。”

    以刑昭的智商和心计,不可能蠢到自投罗网,让市局调查赵铭媛,一定抱有某种对他有利的目的性——

    “你还记得我说过吗?赵铭媛,其实不符合那些受害者的条件。”

    第三十六章

    晚上六点半,徐国源下了省道高速,被警车全副武装地押送回市局。

    刚进刑侦大楼,就被送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皮肤白皙、面庞温雅俊秀,十指交错搭在桌面上,见了面甚至对他微微一点头,淡淡道:“等你很久了。”

    徐国源的身体骤然一僵,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这个刑警对他的态度,比一路上那些警察对他都客气、温和的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温和从容,却让他产生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根据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和锦绣城工作人员的证词,你在10月25日晚九点跟赵铭媛一起进入锦绣城开房间,当晚一直跟赵铭媛在一起,次日早上发现赵铭媛死后畏罪潜逃,对于上述事实,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徐国源一脸颓然,知道自己杀了人已经走投无路,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没有。”

    “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徐国源摇着脑袋,一脸悔恨:“我那时候喝多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想跟她做,但是因为喝的太醉了没硬起来……我真的没记得我对她做什么,等我醒了以后发现她的尸体都冷了,我整个人都懵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林载川没有对他的证词做任何评价,只是问:“你跟赵铭媛是怎么认识的?”

    徐国源道:“她就是出来卖的,我们这种关系挺长时间了,我在一酒吧里跟她见过一面,后来就经常叫她出来。”

    林载川神情轻轻一顿。

    即便落网、即便涉嫌故意杀人,徐国源也完全没有把“组织”交代出来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心里清楚,但凡在市局面前泄露了一丝信息,他说不定会死的更快。

    林载川道:“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当天晚上除了你,房间里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谁?”

    徐国源的脸上出现一丝犹豫的神情,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把他们供出来。

    “徐国源,你的社交圈很容易排查,调查到这两个人的身份对市局来说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林载川轻轻一敲桌子,“但希望你可以主动配合警方的侦查工作、如实交代犯罪同伙,也算是归案后自首的表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刚进门时的那种不安终于化作实质,这个刑警在审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手段远远不是表面上这么温和,徐国源知道他完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彻底松了那口气,垮着肩膀交代道:“一个是我在公司的下属,叫刘明远,还有一个是我朋友,叫秦子颢。”

    徐国源提供了二人的住址,贺争连夜带着人去把这两个同伙抓捕归案。

    徐国源对涉嫌杀害赵铭媛的案件事实供认不讳,几乎警方说什么就承认什么,但是对“组织”及刑昭的存在却绝口不提——就算被判刑,也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这个组织的成员,对组织都有一种出于恐惧的绝对“忠诚”。

    一小时后,刘明远和秦子颢被分别带回了市局,由林载川和沙平哲分别审问。

    还穿着睡衣的刘明远被两个刑警押着,坐到了审讯椅上,脸上表情看着还有些茫然。

    林载川照例询问他那天晚上的案发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