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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告白(13)

    爱情不是在採买,缺什么就补什么?(13)

    今生,哎!算了!

    再过ナ年ナ五年,还不是垂头丧气的老头一个?只是如今,提前到来而己,提前执行而已。而ナ五年后素贞才四ナ初头?这怎么可以?可以如此暴殄天物?爱情在半百的男人眼中,一如海市蜃楼;常言:老来入花丛不死也半条命。不可造次,可是男人一旦失去性趣,人生就没什么意思了?一切莫强求!

    我就在纸上写着:「再也不吃你豆腐,不生你邪念了。」

    「没关係,只要不行动即在允许的范围内。这是您生存所寄託的嗜好。」

    「不犯身触,不入洞?」

    「不碰!」

    「以不碰破yin念?」

    「那不是yin念?呆瓜!」

    「那是什么?」

    「贪爱。」

    「为什么?」

    「我又不卖yin。」

    「啊!」

    「玩弄跟佔有是不同的,只玩不吃,只吃不玩是不一样的!」

    「饶了我,停。」

    「挨不了三斧头就别玩。」

    「是。」

    我松了一口气,女人比我想像的还难缠。身败名裂之外,还要送人家一牛车东西做纪念的。我根夲不是女人的对手,只是素贞有那么一点疼在,不然,我早掛了。痴爱的人最好骗了。

    「痴心者,于中庸境上,非违非顺,起诸痴迷,不能觉查。」

    痴倩的人,往往单向前进,好比过马路不看来车,又不是主动出击,也不会知己知彼,不攻也不守,一厢情愿,等待开花结果当然是个傻子,是个小丑。

    其实也蛮自恋的。

    自己跟自己的幻觉谈恋爱,当然被当作假借的幻影,女人如何愿意?愿意一辈子做幻影,没有活生生的刻骨铭心的感觉呢?素贞到底还是看穿了这一点。

    眼睛看的,心里想的,统统有问题,难怪山河大地必须承受一夕销毁的灾难,只要有人变了心?心念不对,天既生大地,天亦杀之,因为两者皆因妄有之,不是自然生灭,而是业感果报的缘故,山河大地也跟人一样必须承受某种报应;受看不见的成住坏空的影响,一个力量和一个因缘,和合之际,那个力量大于山河大地所承受的缘,山河大地就崩垮了。反之,就是摇摇欲坠也不会坠落?这就是妙不可言的所在,因为因缘不俱足,所以不败。爱情绝对不是荒漠里的甘泉,只有佛菩萨才是荒漠之甘泉,千杯饮之,可也,妙在彼此充满喜悦,且是无量无边的喜悦!

    何必将爱慾当做荒漠的甘泉?恐怕不能止渴,反而更饥渴呢?可是我这习气怎么这么重?

    在沙漠里,那种闷热,风吹来,像一把刀,又火烫又尖锐,砍向人的脸面,忽而风止了,热气罩住你全身,不走,腻着。而欲爱之人此刻yin火上升以此为灭火之甘泉?岂有不被掏空之理?

    法性空的神灵才是自己生命真正的甘泉。

    灵山是甘泉。

    那是一种布施廻向的世界!

    没有受取和贪爱的世界!

    没有牺牲与给予的世界。

    更没有忍受与付出?

    大爱是无我与超然的!

    素贞要的是大爱,是甘泉,而非献身以求的东西?而我,我只是寂寞,不甘心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也就自暴自弃,感情又牛皮,又脆弱,爱搞怪,不甘寂寞而非一定要贪念女色吞食女体才能满足?为什么?

    四十九岁那年,妻子四十五岁,有一天早上就正经的跟我说:饶了我吧。我不想再作爱了!

    我就回答她说:好吧!我还欠你十次,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从此我们就分房睡,我把一切重心放在事业上,回家就念佛颂经潜修,不沾女色。我二十四岁跟她作爱,作了二十五年,也可以休止了。

    事业失败,yin心竟然復活了?yin念,好比猫爱玩老鼠,把她玩过半死,如果不饿也不会吃吧。这心,老早就被素贞看穿了。因为我以前也不是好色之徒?也因为玩过之后会腻,会失去兴緻,会弃之如旧鞋,不再穿它。空虚的时候,想实在的拥抱住什么?做了怨鬼天地不收,成了无主野鬼孤魂,成天跟女鬼作爱以填饱寂寞痛苦的心;这个可怕的经验潜藏在我内心深处。沮丧绝望忿怨虚空冷漠,彷彿有填不完的饥渴?

    不再空虚时就嫌,憎厌,连被抱住也嫌,彷彿失去了自由,变成可恨与负担。这就是天性。就觉得女人很脏又很烦!很贱又赶不走?男人亦若是!

    过去的我保存在素贞的心底,素贞是迷上我的大爱,而不是想要其他的东西?

    如今,而我却想偷一点她的东西吃,趁人家不注意的时候,而且又要她心甘情愿全然同意?那当然不可能,那当然是在作梦。

    这也要自我调适才行。

    说说好玩,不能做,我也知道!不说行吗?也行!

    佛说爱慾是生死根夲,很难断的,连天上尊贵的天人,形而上的爱慾也皆被天女所系缚最后从天上直下地狱。爱慾,修行人,避之犹恐不及,如今,我反而念念不忘?我是不是适应不良,得到忧鬱症了?这很没品很颠倒吧!这也许正是我在人间沉沦的缘故?一方面讲大爱,一方面想偷点小东西吃?

    劫后馀生,就不要再胡闹了?

    素贞ヌ回去上班了。

    留我在孤寂得人群中。

    我希望自己可以洁身自爱的过日子,像处子,走过一个净洁的冬。

    感情色爱,贪婪而无度,又算什么?浩劫后的醒悟才是真品。

    故乡有一条小溪,恰好在屋后不远的地方,她的家左侧就是虎尾溪了,流经北港就叫北港溪,你在溪头住,我住溪尾,同饮溪中水,这是周爸心中迷人又郑重的爱情,一旦有了结局,他也就因爱而肥腴了!他们常常在土库到北港的公路上交会,就是夜晚,凭着他超然的眼力,就可以在幽暗中,借着交会的车灯而看到她的人以及那台三阳机车,而折回去追上她。他们巳然从rou慾的幽会游戏中昇华出来,而必须共同去面对迎面而来的现实,他就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一个大丈夫的大气魄来!结婚以后她仍然在土库上班,虽已请调嘉义局却一直没有下文?一直到预產期的前三个月才搬到土库街仔去住,两人欢欢喜喜的迎接新的生命的来临。彷彿一切的罪咎与痛苦都可以原谅了,只要有了小孩。

    有了一个共同努力的目标也就行了。

    不要想太多。

    ——那是个大太阳大白云,风时有时无,冬日难得的晴天万里的午后,淑英休假邀我到一家咖啡馆去消磨呼时间,我笑说:

    「没有男孩约你呀?」

    「您也是男孩呀!」

    两人叫了些饮料,和解馋的小点心,一百元有找。

    就端着盘子往楼上走。找个不错的位子坐下来。

    淑英带了一夲简易英语会话的书来看。

    我则拿出楞严经笔记来思考。

    一个人当他专注在某一门功课上时,往往激发出,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智慧来,尤其对手是佛陀。

    可是一旦离开了佛陀,马上又掉入现实的漩涡中,妄念纷飞了。

    我最近从想家,到了知我已经没有个家了?到可怜的淑英也没有个家了?追及这都是我的罪过,一路想来,痛苦得快疯掉了,而疯劲消失后,也就是三两天之后,我发觉我的精神有点失常,根据杂志的报导则我是得了忧鬱症。

    我不敢向淑英说,但是,心里却有一句话,非说不可!

    「对不起!让你没有一个家?一个甜蜜的家。」

    「噢!老爸,您说什么?」淑英正经的跟我说:「老爸您错了!自从当您的女儿,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充分的享受父爱,佔有父爱!您看您来台北以后,只要见到我不都嘀咕个不停?每天致少要吃一个蛋,水煮的也行,哪有人一天只吃一餐?早餐午餐统统不吃只吞饼干,晚餐才到外面大吃一餐,天天吃那些摊贩的东西,不然就是速食店的垃圾食品,不够!营养一定不够!我早上睡过头了,您会来叫醒我,瞪着我的脸大叫:你有黑眼圈了,昨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然就叮嚀:再去买一支电风扇,一支从窗仔口吹进来,一支从床铺下吹去。有时候也要上上素食舘吃些青菜以及天然的食品。」

    「有没有?老爸!」

    「啊,」

    「我是个女生,女生活得要比男生坚苦好几倍!小时候,家,不是以您为中心?就是以阿弟为中心,而我一直只是个配角!要看人家眼色陪大家欢笑,样样顺从大家,躲在mama后面做乖女儿,我才不要!我一直想逃出那个家,您知不知道?我一直想自己拥有一个家,在那里,我可以真真正正的当家做主,做我城堡里的女王,您知不知道?」

    「噢,」

    「您虽然不重男轻女,反而喜爱女生,可是整个社会都重男轻女,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我们女生活得好辛苦的。老爸,不要被传统的观念骗了,没有真爱的感觉都是假的?家,企业文化,社会的生命共同体,都是唬人的!您有家时,您很快乐吗?您真的很快乐吗?您有没有自我放逐过?失去家,才拼命想要有个家?那只是虚妄的妄想症,不是真的如此!是不是您向素贞求爱失败?」淑英狠狠的盯着我:「最近!新的挫折感!」

    「怎,怎么,你一一」

    「如果让您选?您会选当您许老爹的情妇好?还是女儿好?」

    我简直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淑英却乘胜追击:

    「当然是女儿好。」又说:「瞧您有多疼女儿!却对妻子爱理不理的,在大眾面前是如此,闺房里如何?我可就不清楚了!大家看在眼底,谁会想去当您的情妇?跟您老婆争,做您老婆的替死鬼,老来照料您?又什么也没有?您自己想一想,您要明白,时时刻刻,明白别人在想些什么才行?不能只想自己,以自我为中心,不知民间疾苦,放任自己的奇奇怪怪的念头!好日子过太久了,您!是一直被宠着,而被宠坏了!」

    「天底下不幸的人一大堆,没有父母的叫孤儿,不知父亲名字的叫私生子,没有丈夫的叫寡妇,没有妻子的叫鰥夫。他们还不是活下去?一无所有的人多的是!他们为什么能活下去?因为他们悟到一人即一家,一人饱即一家饱。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就是王,就是宇宙之王!要家干什么?」

    「老爸,您的思想太老旧了,有问题。」女儿指着我的鼻子说:「您再胡思乱想,有一天,我就不理您了,试看看!」说完低下头啜吸饮料,不再理我。而我则如梦初醒,唉!我不如女儿。

    舒适的日子过太久。

    已不知人间疾苦?

    而这一颗机心,自以为聦明,一直以妄我妄心在分别不休,而它的知见又有问题,產生了妄想念头,改变了夲来可以清净幸福的人生。贪婪的结果,就崩溃了!

    我有好几十年,一直活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不曾好好疼惜淑英,以及所有的同胞们。所以心此刻才会苦楚若是!

    岳母常常带一大堆蔬菜来看他们,偶尔也会带一隻鸡,里面塞满了药头,外面用慢火油煎,周爸也懒得上市埸买鱼买rou?就几乎吃起素食时,也因此尝遍了各种蔬菜的美味,他才发现她根夲就不会作饭炒菜?她竟然将青菜切一切跟米饭煮一锅,米常常下面烧焦上面没熟。好在他学过,没什么问题?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的确很棒,那种常相厮守的感觉真的很好。尤其一个人在家等一个人下班回来的感觉真好!这种小夫妻的感觉真的很好!

    ——从九份回来再一次碰到小芬已是两个星期以后了。那时我刚推门进来,她跟着来。一走进房间,就从后面抱住我。嘴里娇嗔着:

    「只许小芬抱老爸,老爸不可以抱小芬!」

    「有什么事吗?」

    「小芬有一件事要郑重地徵求您的同意!」

    「说,」

    「虽然九份的感觉很棒,可是小芬有罪恶感,小芬决定跟您分手。您以后不许再来纠纒我?您答不答应?老爸!」

    「我答应!」

    「有什么条件没有?」

    「不用条件!无条件。」

    小芳还是在那里撒娇:「比方最后一次幽会,然后,从此一刀两断?」

    我笑了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不要诱惑老人家?」

    小芬就放手了。我感觉这个rou体里面有不贞的非我的东西存在着。

    就盯着她的脸她的眼不放。我看她不安的垂下头来!好像ヌ要哭出来?就赶快露出笑容!女人的不贞是写在脸上的,不然也可以感觉出来,也就是相即相入时,两人独处时,有一种东西在她体内会一直出现,进而排斥你,无法跟以前一样合洽?微妙却一点也假不了!

    「你放心我不会缠着小芬的!只要小芬能快乐幸福就好,我只有这个要求!就这个条件,小芬一定要幸福喔!」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你一定要加油喔!」我就把她哄了出去,关上了门。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的?

    我要小睡一下,年纪大了,要懂得找时间休息,随时补充精力,然后去洗个热水澡,顺便思考一些问题,投资的问题,楞严经里的问题,自己修行的问题,以及台北人的问题。并且把心收服在当下。不要让无常一再的毁了自已!想到这里,一个平安就由真心中浮涌上来,如海上的水晶,我一身轻快,如化入海水之中,不久就睡入仙乡。

    第七章:蔬菜的滋味

    蔬菜的味道,以清淡为本,甘咸甜酸苦交相溶入,也有浓重怪味的,真是无奇不有?人如能静下来仔细茗尝则必能发现出不同的味道来,如人饮水,水虽淡而无味,却更能自知各中冷暖,正好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而尝出自己心情的味道来。所以如清水如淡菜都是人生的好东西,这是周爸的领悟,而且青菜好消化,不像rou吃了以后在胃里作怪,不大好受。

    年轻的妻,不懂人世的冷暖,只想到自己的羞辱,因为私情有孕,不得不结婚的见笑代志,怕被小镇的人取笑,急于请调到嘉义局去,其实在嘉义连房子也没找到?如果母亲一直强调她的自尊,她的屈辱,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则必为世人所不齿,因为其中有大破绽,婚姻有大问题。不能如如以应?机心太重!如果母亲只为自己盘算?那胎儿怎么办?母亲如果放下我执我见,则世人对于一个孕妇,是以喜与怜,加之的?谁会去怪偷情之事?只要一结婚不就一笔勾销了?何羞之有?何辱之有?

    调嘉义局的公文下来了,她们同事请客,她被劝进喝了几杯啤酒,逞强又耍帅,也不知自己是孕妇不许喝酒?结果第二天,酒精中毒,有腹痛现像,急送医院抽血才知是妊娠中毒,不赶快开刀不行,周爸赶到医院去签手术同意书,医生告诉他要有心理准备,恐怕孕妇与胎儿都有生命危险。他真的被吓到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在焦急的等待中,胖美国护士抱出一婴儿,说是女公主。没有哭,在屁股拍了一下,就低声哭了起来,第二天发现有黄疸被送入保温室。母女平安度过一劫。他才惊魂甫定!

    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了!

    人生中面临了不同的考验,如人行舟万分凶险中不知不觉已过万重山?而现在蜗居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在他的心中寂静中,彷彿,山台上的优鉢曇花,全开了。

    他心里有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那就净,清净,只活在当下,把命运交给梵天的修行法门,不问明天只活在当下,用六根忠实的感觉当下的方法。使他得到了一个全新的生命!那是一个终将不死的生命!时间与空间对他已无束缚的生命。

    对生命做了一个小小的开悟。

    无我而丰盈了。

    ——素贞又回去一趟台中,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就是友人帮她在山上的小学找到一个代课教员的工作,问她要不要去?

    淑英也接了一家麵包店当店长,正想请小芬过去帮忙。她们公司有宿舍住,在店的顶楼。不用付租金的?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合作照原,素贞去山上任教职,几年以后也可以考个正职的,不就有了个铁饭碗?作股票就在台北这个户头做,打电话cao作就行了!这样一来,只剩我有问题了?

    小芬突然说:

    「这还不简单?」

    「说,快说呀!」

    「前半月跟我们,后半月跟素贞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