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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醒来,头脑发懵,她最后的记忆是被抱在忠难的怀里,他穿着卡其色格子衬衫,像泼了咖啡的作文纸,在她校服外面又裹上一层麻布袋,他的校服能给因果做连衣裙,铺开来或许能作为渔网捕捞上她这条用心脏呼吸的鱼。 脑袋沉沉的灌了铅似的嵌在枕头里,她微微偏头,睡眼惺忪,看不清脸面,有一瞬她以为自己成为了一位脸盲症患者,但很快就在她出声后逐渐清晰了起来。 “你还好吗?”楍文鱂洅p&244;18&120210;x.&169;&244;&120210;襡傢哽薪しíán載 綪ㄐㄡ藏&17597;阯 因果看她,像在看自己,所以她看不明朗。 头发垂到肩上,她一模一样地用头发做掩饰,也许头发是人最重要的保护器官,恐惧来源于未知,像人们觉得贞子恐怖是因为她的脸不为人知。 但春雀子显然不想扮鬼,她扮着人,人才会烙下伤痕,因果盯着她左眼眼周的淤青,忽然想起浅蓝色的衣架握在mama的手里要把她的眼球用卵圆钳似的夹出来那样打,一下拖着沉重如铅的脑袋支起了上身。 因果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问她淤青从哪儿来,喉咙烧了许久,哑声问:“现在几点了?” 春雀子说:“可能两点多。”她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佩戴手表。 “下午第一节课?” “嗯,体育课,感觉快下课了。” 一周唯一一次的体育课,众人的狂欢,因果的灾难,她讨厌老师看她不及格的眼神。 “你不去上课吗?”因果问。 春雀子犹犹豫豫地说:“没看到你两人一组,奇数个,没有人和我搭,我听说你不舒服去了校医务室,所以想来找你。” 因果很在意她眼睛上的淤青,分明中午之前她还是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就阴阳两面了。 可她似乎没有理由去问这个,揭开他人的伤痛就好像一直喂养着一只流浪猫,如果有一天忘记了,它会痴痴等待到死。 因果叹了口气,沉重的脑袋靠在床头,像怜悯自己一样地怜悯她:“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吃午饭的。” 她阴阳两面的脸好像都被无情而爱世人的阳光照拂了,春雀子想起,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者的身上,太阳也能照到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吗?她不知道,因为那是反射过来的月亮光,她以为这里是永昼。 春雀子笑起来也有酒窝,但只有一边,她的笑怯怯的,像太久不笑,跟那记在第一页错题本上的题目一样,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但那也比因果的哭来得好。 下课铃声敲响,是谁的解放谁的困扰,反正对因果而言是讯号,她得回去上课了,羽毛般的身躯要承载一颗陨石,她突然耳鸣一阵地像浸了水的淘汰电视机撞进春雀子的怀里,不是她要进的,是春雀子拦着她不让她下床。 “你还在发烧啊。”春雀子扶在因果的校服袖上,她麻布袋里的身体比想象的还要薄,她摸到因果臂上一层一层的触感,以为是她穿的衣服,没有多想。 因果摇着沉重的脑袋,嘴里念着“我得去上课”“我非得去上课才行”,像念咒,佛不听的。 偏在这时候校医务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一下就把外头下课的吵闹声收了进来,春雀子下意识回头,手还放在因果纤瘦的臂上,脚步声来得急促,她抬头看清来者的时候,他已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了。 春雀子见过他,她排在第一个,正对着主席台,那时他还没打耳钉,微分碎盖,又高又瘦,一旁她一直觉得已经很高的男老师都黯然失色,他面对所有人,毫不怯场,看所有人便是不看所有人,沉着的口吻讲着他模板化的年级第一感言。 春雀子当时只觉得他有股生人莫近的意味。 她今天也见过他,匆匆一瞥,看所有人,却好像只在看一个人。 而此时此刻,目光落在春雀子的脸上,像悬着锥,他的眼睛是圆锥的俯视图,谁也不知道那中间的圆点何时会扎进来刺破她的眼球。她吓了一跳,本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却仍然扶着因果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还口齿不清地念着“我得去上课”,忠难的开口打破了她念咒似的话语:“你烧39度了,笔记我会回头找你们班的人要的。” 因果不念了,她知道忠难在她就必须得留在这儿。 因果推了推春雀子的肩膀,说“你回去上课吧”,春雀子战战兢兢地把因果扶到床上躺好,不敢抬头看他,余光好像能瞥见他锥似的目光。 春雀子对视线是很敏感的,比因果还要敏感好几倍,但她从没见过这样赤裸裸的恶意,好像能腐蚀她的皮,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的脸融化了,浓硫酸像油似的滴了下来,一时之间组织里的所有成分都被氧化,她被烧焦似的蜷起身子。 她仓皇而逃,撂下一句“那我先走了,小因”。 她不知道怎么出口就是亲密关系的称谓,而在那个称谓从她口中被唤起,忠难倏然回头,因果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得见他握在床边护栏上逐渐似疯长的根般的青筋。 十七年来唯有他钟爱因果的因,所有人都爱因果的果。 他看春雀子离去的背影,像看到她在嚼他的呕吐物一样恶心。 “你知道她在四班的时候就被孤立了吗?”忠难在春雀子走后转过头,脸像风吹过一样干净。 “所以呢?”因果躺着,把沉重平均地分给身体。 “你和她要好,你也会被孤立。” “孤立的前提是‘孤’,本来大家都一双一双的,哪有什么孤立。” 他还想说什么,因果拎起被子就把自己裹起来翻到了另一边,“你不想我交朋友就直说,别看起来为我好的样子。”因果的声音闷闷地。 忠难像被戳穿了似的语塞,俯下身按在她身侧,握着她侧过的肩低声说:“我没有。” “就许你有那么多朋友,连我们班的笔记都要得到。” “你在意的话我一个朋友也不剩都可以。” “你去死吧。” 上课铃警示般的响起,好像一场防空警报,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 他不去迎接世界末日,他的末日就在眼前。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 活人的太阳照不到死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