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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主(修罗场火葬场)

    天色初晴,却是落雪纷飞。灰雀抖落羽间的细雪,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

    又在村内待了些时日,等谢飞双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便盘算着离开。

    沐月放完捕捉动物的陷阱回到屋中,谢飞双正站在窗边。桌上散落着笔墨和一些质感粗糙的纸张,上面歪歪扭扭的被随意画了几笔,最大的纸张还缺了一个方形的小脚。

    最引人注目的还属窗沿站了一只羽毛乌黑油亮的渡鸦。那渡鸦身长约有半米,有力的长喙正轻轻衔着谢飞双的手指。见有人来,它高束着毛,幽紫的瞳孔紧紧盯着沐月。

    现在已是大雪,鹖鸭不鸣。这只渡鸦应该是来为谢飞双传递情报的。

    “我已经寄信给夏州郡主,到时候她会派车马来接我们回府。”谢飞双抚摸那渡鸦的长喙,缓缓道。

    “那商道呢?主人做什么打算?”沐月上前,将散乱的墨宝摆放整齐。

    “在马车带我们离开的路上会经过那条商道。先去郡主府商议相关事宜。”

    第二日,郡主的马车便前来,谢飞双和众村民道别,离开了村庄。

    层层树林细雪压枝,都染上了冬的颜色。山岭重重披覆着日光。

    踏入郡主府,谢飞双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在村庄的生活毕竟只是短暂的休憩。离开了那里,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同样无法改变的,还有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进入会客室,谢灵舟已经等在那里了。

    身旁的仆人在煎茶的水中加入薄荷叶,袅袅雾气蒸腾而上,飘出户外。

    “公主殿下。”谢灵舟站起身两手交于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上翘,给谢飞双恭敬地行了个礼。

    谢飞双点头回应,落了坐。

    “公主,这些日子可安好?”谢灵舟为谢飞双呈上一碗茶水,语气熟络。

    谢飞双对着茶碗吹了口气,茶中未滤完的微小浮沫被推挤到边缘,她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液“尚可。”

    谢灵舟的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沐月,不再似方才那般端庄,唇边浮起一抹笑意“沐公子,之前的伤怎么样了?”

    沐月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他说话的份。他暗暗打量谢飞双的神色,见她面色照旧,毕恭毕敬地回应了。

    “好了,夏州那个商道的事情...”谢飞双打断,同谢灵舟商讨起来。

    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了半天,口干舌燥。谢飞双稍作休息,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视线无意间瞄向沐月。

    不看不知道,沐月面上不显,却一只用余光偷偷瞄着夏州郡主,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谢飞双抿紧嘴唇,收起了刚才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有些重的放下茶碗,清绿的茶汤泼到桌上,被下人手急眼快地擦了去。

    正事未定,不可感情用事。谢飞双暂且按压下心中无名的怒火,鼻子吐出一股浑气。

    商量完,谢灵舟先行请辞,说要去准备些东西。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谢飞双和沐月二人。

    看见沐月追随着夏州郡主的目光,谢飞双只觉心火四起,起身拉着沐月快步走到外面的庭院中。

    院中的下人都被屏退,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二人留下了独处空间。

    看着沐月莫名其妙的眼神,谢飞双有些气不打一出来。她指尖拨弄椭圆的花瓣,似笑非笑道“院中的红梅可还好看?”

    谢灵舟喜爱梅花,故在院子里种了不少,冬天寒风凛冽,它们却开的正盛,为雪白的世界缀上傲红。

    沐月的心思却不在梅花上,他望着谢飞双揉搓花瓣的手指,吞咽了一下。只当她是在赏花“好看。不似其他花朵娇弱,在雪中绽放,还添暗香。”

    “是吗?”谢飞双转过身,眼神中带了怒火。她轻嘲地一笑,露出冷意“郡主也如这梅香一般勾人吧..不然你方才为何频频望向她?”

    沐月回过神,自知说错了话,也不顾雪地严寒,怎么立刻直挺挺跪下“主人..属下只是感激....“

    谢飞双看他认错如此之快,不怒反笑。她盯着沐月,眼神里像是藏了刀子,语气也相当不善“跟着我,什么没学会,下跪倒是挺快。”

    她走到沐月的跟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嘴角的弧度轻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一次出,影,时就已经认过一次主了。只是后来被打回去,最后才被我带回来了。”

    沐月不知道谢飞双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些事情。他低垂着头,无法控制地咬紧了牙关,没有出声。

    “之前你受伤,我问你,你不答。好...不说也罢,想来那天是遇到仇家,最后被你心心念念的夏州郡主给救了吧!”

    在之前受伤事情之后谢飞双便调查过他。

    沐月第一次从“影”中被带走,就是做了夏州郡主的暗卫。他一直恪守本分,在一次任务中被当作棋子摆布,还就此和对象结仇。

    上次的受伤就是因为他在帮谢飞双处理山贼时被仇家找上门来,孤立无援只得躲藏到山洞中,又恰巧被夏州郡主救走。

    谢飞双没有告诉他,其实在这之后她已经暗中除掉了那批想要沐月性命的人。她并不在意沐月以前做过什么事情,侍奉过什么人。

    但当她看见沐月如此轻易被别人一句话勾去视线,谢飞双还是难以自抑地烦闷。只觉胸腔中翻江倒海,叫她作呕。

    见他半天不答,谢飞双皱了皱眉,终于冷冷开口。“怎么不回答?你现在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自己既难忘旧主,也难忘当初的旧恩,是想要跟回夏州郡主了?”

    听见谢飞双这么说,沐月只觉得浑身冰冷,胸口隐秘的抽痛,他顿时慌神“主人..别不要我!”他摇摇晃晃地膝行靠近谢飞双,想要向她解释。

    突然,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声,这院中居然还有他人。谢飞双警觉地转头,眼里多了杀意“谁?出来!”

    “是我。”草丛中走出一位身着丝衣的男子,他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蓝宝石一般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谢飞双。那人面容俊朗,身形挺拔,皮肤泛着病态的白,细看来,竟然与沐月有几分相似。

    “还记得吗?”

    谢飞双的眼睛微微瞪大,她哪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赫连玉本是回纥送来表示诚挚的质子,从小便生活在九州。谢飞双曾经与他有所交情,只是不知道如今赫连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主,切勿生气伤了玉体。”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谢灵舟从赫连玉的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喜欢这个家仆,不如我用这个来跟您交换。怎么样?”

    “谢飞双。”赫连玉没有理会夏州郡主的动作,只直勾勾望着谢飞双的面庞,他笑着缓缓开口“我们第一次相见,你也是这个眼神。”

    沐月一直盯着谢飞双,自然在也发现了她在看见金发男子后眼神的变化。

    “别不要我...”他小声乞求谢飞双。一颗心仿佛被紧紧握住,胸口顿时酸涩起来。

    而现在,谢飞双迟迟不语,无疑是消减了沐月留在她身边的底气,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心更是凉了半截。

    几个家仆上前围住跪在地上的沐月,想要将他捆起来。他虽有一身武功,但无法对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发作。只好抄起带鞘的刀将他们击退。

    “飞双,怎么样?”赫连玉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徐徐开口,他的语速缓慢,沐月却听出了其中的催促之意。

    “主人..不要!”沐月情绪激动,浑身颤抖起来。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指甲都狠狠抠进地里,在地上流出几道血痕。他挣脱开几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朝谢飞双扑去。

    他双眼猩红,眼白上挤满了可怖的血丝,死死盯着他曾经亲密地舔吻了无数次的嘴唇。却只听见谢飞双唇齿开合,最后无情道了句好。

    明明只是一个好字,却如同万千利刃,直指沐月的身躯。刀刀见血,刺的他神魂俱灭。

    沐月眼眶瞬间湿了,他的心间一颤,一时之间,前所未有的落寞和绝望齐齐涌上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眼前一片氤氲,沐月仿佛一个泄气的皮球,就这么xiele力,放弃了反抗。他的宽阔的肩背怂拉,像一只绝望的小兽,就这样任由几个家仆再次将他架起捆住,押入牢房。

    当他被拖着离开时,沐月的眼中已经流不出眼泪。只死死盯着谢飞双,亲眼看着她带着赫连玉转身离开。

    “别走...”

    细碎的声音消散在风雨中。

    血红的泥印没有被留下,最终被落雪掩埋。

    ...

    是夜,月明星稀。

    沐月被拷在审讯犯人的铁架上。他的四肢都被铁链紧紧绑住,动弹不得,仿佛对待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是一个真正的牢房,阴暗潮湿,破旧不堪,墙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拘,每一样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谢灵舟拿出鞭子狠狠的抽了沐月一下,与之前谢飞双打闹般的鞭笞不同不同。衣服被鞭刃破开口子,瞬间打的皮开rou绽。

    “养不熟的畜牲..玩玩就罢。”谢灵舟收回鞭子,看着上面的血迹“听说谢飞双当初腿都断了还背着你在山里从天白走到夜黑。她呀就是太给你脸了...你倒好,也是个分不清轻重急缓的蠢货!”

    沐月浑身颤抖,胸口仿佛被堵住。忍俊不禁地想起当初自己虚弱无用时趴在谢飞双温暖的肩背上。不顾小腿中箭却还坚持背着他颤颤巍巍地离开。

    谢灵舟打累了,放下鞭子调笑道“听谢飞双的意思,你之前还做过我的暗卫?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换上一个恶劣的笑“你还不知道吧,谢飞双和赫连玉从小就在宫中认识,关系也颇为亲近。当年谢飞双差点许配给了赫连玉。是她自己做出了一番事业,才得以避免了嫁作人妇,才华磨灭。”

    “瞧你这眼神...想来是对谢飞双死心塌地了,只可惜啊....谢飞双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她不忠...看来你这辈子也就只配在阴沟中与虫鼠为伴了。”

    “不过嘛..”谢灵舟拽着沐月的脸左右打量“真是白瞎了你这张和赫连玉长得相似的脸...哼..不过你以后就只能呆在这牢里自取灭亡了。”

    她又提起辫子,泄愤般的抽打了沐月几下,没有再管,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