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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笑面青江踩着七点的时间到达审神者办公室时,等待他的是一张已经写好了任务分配的纸和重新换上和服狩衣——只不过狩衣胸口完全被睡乱了的时叁。 听见脚步声,红发青年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前襟,把手上的纸递给笑面青江,“今天的任务安排。” 以时之政府为大背景出身的贵族青年即使再吊儿郎当,也终究有一手相当漂亮的字。 日本文字圆润,转折也顺滑如图画,时叁的笔锋却是隐着些锋芒的锐利,同近代优美绝伦的字形不同,只粗略一看就能看出多年临摹古帖的功底。 笑面青江接过纸时暗想,可惜本丸没有歌仙兼定,否则仅凭这一手字,时叁恐怕就能笼络走一个仰慕风雅之刃。 “选你和三日月宗近做近侍,是有让你们带我熟悉审神者工作的打算。”时叁一边和他下楼一边说道,“还有就是,做我的佩刀。” 本丸里所有刀剑的背景他都已经看过,也因此,他昨日的选人其实也是从性格并着经历最后得出的综合考量——鹤丸国永练度最高经历最丰富,对审神者持不打算亲近的态度。看似喜好恶作剧之流,实则心思细腻,深谙权衡之术。 三日月宗近性情温和大气,万事不放心头,即使暗堕也能对审神者也持相对中性看法。至于笑面青江,大约是那种骨子里温柔成熟,从而万事不挂心头,偶有恶劣狡黠,却能进退有度的存在。 当然,时叁会点笑面青江的原因不止如此,以他的身高来讲,放弃太刀打刀,选择一柄略有些短的胁差作为佩刀的主要原因是…… 笑面青江这把刀盘靓条顺,实在是整个人,啊不对,整把刀都完完全全长在了他审美点上。 天可怜见,他时叁当年也是名声响亮的一个颜控,七岁时就发下宏愿以后一定找个胸大腰细的长发大美女做老婆,专心做老婆一生一世的舔狗。可惜后来愣生生被他爹那群夫人折腾出了美女PTSD,长大后又在北部战线左边接受时间溯行军的颜值和肌rou暴击,遭受了数年毒打之后,硬是练出‘你美任你美,清风拂山岗,他丑由他丑,明月照大江’的淡然境界。 直到遇上笑面青江这种外表文文弱弱又能打的长发金眸美人。 时叁对金眸向来有种执着,大抵是拜母亲是金眸,兄长也是金眸,只有他一双火红眼眸望之欲燃的遗憾所赐。这种执着直接体现到当年选刀的时候,按别人的话说他就跟个瞎子一样直接无视了兄长偷偷给开后门放在一旁的三日月和萤丸,缺心眼儿似的拿走了烛台切光忠。 时三公子,端庄雅正,品质高洁,从不以貌取人,当然如果你有一双漂亮金眸以上的话全部作废。 笑面青江被时叁那温和的眼光看的背脊一凉,直觉上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能谨慎的回答道,“成为您的佩刀是我的荣幸,不过实话实说。” 他将自己的本体刀递给时叁,尽量委婉的说道,“我们的本丸……是免除大部分时之政府劳役的。”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作为审神者其实你也没什么工作可做。 毕竟虽然雪之丸是编号前十的本丸,本丸内刀剑练度都高的令人侧目,但终究刃数不过十。而时之政府为了保护照顾新上任的审神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纳税和劳役都是在本丸内拥有十把以上刀剑后才开始。 时叁终年待在前线,对这些不甚了解,笑面青江说完之后,低头行了一礼,“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这句话也可以翻译一下,直译为要是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天气那么好,本丸也被之前那帮人翻修的那么舒服,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陪着审神者呢。 笑面青江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底气,但经过昨天的相处和药研藤四郎带回去的关于时叁行为举止的情报,对于说完这样的话时叁并不会生气这件事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一试,如果时叁真的是那种好脾气的话,其他刀剑们也不用太过拘束了。 他这么问完半天没等到回复,一抬头才发现时叁在发呆。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低头从兜里摸出个盒子抽出支烟,打火机磕碰出细碎的火星,燎成赤焰,他把烟尾叼在嘴里,不轻不重的吸了口,将细碎的烟草叶引燃,吐出淡漠稀薄的烟雾。 隔着烟雾,笑面青江有一瞬看不清时叁的神色,但下一刻这红发如火的青年就又笑起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没有工作正好,”他笑吟吟的说着,朝附近不远处的鹤丸国永挥挥手打了招呼。这样大幅度且不文雅的动作使他的狩衣不可避免的像个蝴蝶翅膀一样忽闪几下,模糊了上面的水杉徽记,青年却也不在意,只转头笑嘻嘻的道了声,“我换身衣服,你跟我去万屋买点东西。”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去万屋了的笑面青江十拒然动,正纠结着就见时叁颠颠的跑回去换衣服了,一时‘拒绝晚了只好等在原地’,等青年换好衣服和他一起去万屋。 再说鹤丸国永,本来他就是那种对早起不太感冒的属性,好不容易一大早起来偷偷观察实则保护笑面青江近侍工作,转头就被审神者友好的招了招手,一时整个人都有点麻。 倒不是对自己被发现感到意外,他这么个从头白到脚的白鹤球就那么大咧咧趴在朱红的栏杆上时叁看不到才是瞎,主要是…… 鹤丸将目光锁在随意穿了条堪堪到膝的短裤和一件黑t恤就跑出来的青年身上半晌,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角。 这位叫时叁的,实在是有点儿实物和传言相差甚远。甚至已经远到如果是在网上选购一位叫做‘时叁’的物品,收货后肯定要给差评的程度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传说中手染鲜血,可以凭借血rou之躯带领刀剑付丧神与时间溯行军战上三天三夜的杀神会是这种德行啊! 跟审神者一起逛万屋是什么体验? 如果让笑面青江的时间倒流一小时,在本丸里,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回答看看热闹就算了,自己估计就是个拎包的。 一个小时后,他手里拿着新的购物袋,嘴里叼着三色丸子,看了看跟在旁边帮忙拎包的时叁,在心底无数次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试探下去。 他们之前以为时叁的容忍度是个小水洼,现在看来要不是这位三公子脑子不好使,青年的度量可能真就是汪洋大海。 时间回到四十分钟前,笑面青江和时叁刚刚通过传送踏入万屋。一早万屋的店虽然开了不少,但行人终究寥寥无几——鉴于网络信息的发达和审神者普遍不超过四十岁,能在八点前起床的审神者占比并不大,更何况即使有人起床也是去晨练或读书,在万屋这种没早餐摊的地上中午前来那都是馋关东煮的。 时叁倒不馋关东煮,不过他还是请笑面青江去高级料理的店里吃了早餐,料理店的人估计也没见过时叁这么一大早就来吃大餐的,确认了好几回两人确实是来吃早饭后毫不留情的收了三千五小判的费用,然后感慨一声,“看来阁下的本丸里没有博多藤四郎呢。” 这话基本上相当于明说时叁败家了。 时叁打了个哈哈把这话绕过去,心说反正现在刷的也不是他的卡花的不是他的钱,趁老爹反应过来他的卡被自己顺走前当然是能花多少花多少——不然就他在前线攒下来那点儿工资,别说去料理店了,天天订外卖都勉强。 至于自己这么花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这事倒不在时叁考虑范围内。在他被父亲厌弃前也曾经是正儿八经金尊玉贵的三公子,不过可惜打八岁之后能真正被称为三公子的时间也仅占在人前的那短短两三四个小时。至于平时吃穿用度,可能他时叁一年啃工资的开销也就抵亲爹送新夫人的一身和服钱。 这么几千一万的花,他爹就算发现了都不会好意思来找,顶多不过再讨厌他一点儿或者亿点儿,总之两者区别不大。 只要放弃治疗,他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笑面青江不知道这一茬,只在心中对时叁的财力进行了番全新的评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人傻,钱多,可宰之。 时之政府之前派来的人做的都是些表面功夫,本丸虽然被干干净净的装修了一遍,但日常用品却还没有换新。作为一个穷了十几年只靠周末出阵那点补贴度日的本丸,平日里洗衣服都是用出阵时采摘的皂荚。相应的,全本丸最奢侈的开支就是江雪左文字以包揽整个本丸洗衣工作换来的,给小夜买糖的零钱。 之前来过雪之丸的审神者大多出身平凡,他们这群刀剑虽然有厌恶审神者之流却也不至于去把人家往死里欺负,除非审神者自愿,从来没向对方要过什么。 不过这位三公子……概念上应该也不同,笑面青江想着,喝下最后一口味增汤,笑眯眯的看向时叁。 时叁被他这看肥羊的眼神盯得背脊一凉,半晌才放下茶杯,谨慎道,“怎么了?” “啊……怎么说呢?”笑面青江故作苦恼的斟酌了一下措辞,选择性试探道,“就是,既然好不容易来到万屋了,这种事还是向您禀报吧。” 时叁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眉梢一扬,“你说?” “本丸很久以来都缺少很多东西,靠微薄的出阵补贴仅能勉强负担得起最基本的米面粮油,”青碧长发的青年眼带苦恼和不好意思的望着时叁,语气小心,“比如……洗衣粉,肥皂,浴具什么的……说起来因为在您来之前本丸交不起水电费被停了热水,大家又缺少灵力,本丸的温泉已经停运很多年,大家也很久没有泡过澡了。” 日本人一向将泡澡视为日常精神上最重要的放松之一,笑面青江这话一出,半个店铺的员工登时都看了过来,看看是哪家刀剑这么惨。 虽然已经不是贵公子但还没混到过这么惨份上的时叁震惊的看了一会儿笑面青江,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与自家刀剑男士拉远了距离。 专心卖惨的笑面青江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叁默默离了青年一个多身位,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笑面青江半天才小声问道,“那你们怎么洗澡的?” 笑面青江:………………。 在心底无数次重复过这不是审神者这是金主,金主,金主爸爸的微笑绿河终于咬着牙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声音轻柔的解释,“用、冷、水。” 时叁松了口气,又麻溜利索的挪了回去。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在笑面青江僵硬的微笑中,时叁啜了口味增汤,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像雪之丸这样的全暗堕本丸,很多吗?” “唔……虽然不多,但也并不少见,”笑面青江顿了顿,将这话直接判定为“时之政府的三公子的问询”,迅速调整了状态,飞快的考虑后回答道,“您也知道,时之政府是在三十年前实行暗堕刀剑集中政策,而本丸实行编号制度,号码越靠前的本丸相当于资格越老练度越高。如果您是仅问雪之丸的话,这座本丸严格意义上和其他的本丸并不相同。” “比如?” “比如,雪之丸只有到了一定练度的暗堕刀才能进入,而像我们这种练度的刀剑,暗堕是极为少见的。”笑面青江指了指面前的桌子,然后朝时叁示意了一下手上的筷子,“如果将出阵比作审神者们面前的食物的话,我们这种练度的刀剑就是为他取得这些资源最好的工具,在这样的利益相关下,即使再不喜欢某一位刀剑男士——大多审神者都仍旧会对我等以礼相待。”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雪之丸也只有九把刀剑的原因。哪怕不得审神者喜欢,在可以和同伴嘻嘻哈哈日子也过的并不糟心的情况下,没有哪把刀剑会轻易选择暗堕。 “编号前五百的本丸只有两座暗堕本丸,一是曾经经历过除药研外刀剑全灭的七号雪之丸,二是编号最靠后的四百九十一号,即使中间差了四百八十多号本丸,四百九十一号里的刀剑男士也不过七位。也就是说,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前五百号本丸总计数万把刀剑,一共只有十多位刀剑男士暗堕而已。” 时叁若有所思的听着,补充道,“但是这个比例绝不能与后面的本丸同一而论?” “是的,您也注意到了,作为气息上与正常刀剑绝不相同的暗堕刀剑,我在进入万屋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注视,所有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笑面青江苦笑了下,对这件事也深感无奈。 “就像在学校里只有好学生才会得到最多的资源和老师的关爱一样,对于时之政府来说,前一千的本丸作为精英战力自然得到了主要爱护,在交接的时候挑选审神者都慎之又慎。尤其是编号前一百的本丸,往往要先进行考试选拔,而后从性格到人品依次评估,最后开会决定人选——一旦出现有刀剑暗堕情况,政府甚至会审查审神者的行为,评测对方是否有资格继续担任审神者一职。” 但是后面的本丸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因为审神者大多为拥有灵力或某一方面品质特殊的存在,在刀剑男士非精英战力的靠后本丸里,作为刀剑分灵的刀剑男士们的重要性逐渐弱于审神者。到了五千号,非全本丸暗堕根本不会有任何针对审神者的处罚,至于万数之后,干脆就是只要审神者能按时纳税出阵不违法乱纪,刀剑男士随意自生自灭。 逐渐的,就连刀剑本体,付丧神本灵在分离新的分灵时都会切断互相的联系,以免对方遭遇了什么之后影响到自己。 时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又轻声道,“那么,那些暗堕本丸的生活如何?” 笑面青江早猜到他会问这个,闻言带了些讽刺味道的笑起来。刀剑男士认真的打量过时叁,语气遽然冷了下去,“三公子,您是以时之政府的立场询问这些吗?” 时叁愣了愣,连忙摇头,用咳嗽掩盖过一点心虚,“不……我只是问问。” “这样啊,”笑面青江沉默了片刻,浑身的气势逐渐放松下来,青年捧起茶杯,纤细的指骨拢着冒着水汽的暖茶,从中汲取些温度,“……很差哦,他们的生活。” 至于到底怎么差,时叁等了等,却没等到笑面青江的下文。 这就是不想说或者不愿意将这些事告诉“时叁”而非“时之政府”的意思了。 “吃完了吗。”时叁在心底叹了口气,见笑面青江一直捧着茶杯慢慢啜饮,并无拿筷子再夹什么的意思,拢在桌上的手悄悄爬过去,用指甲轻轻刮了刮付丧神面前的杯子。 故作低落的笑面青江就这样看着传说中“礼仪风姿无可挑剔”的三公子的手以一个偷偷摸摸的可爱姿态爬到自己面前,摸到杯子后对他探头探脑,差点没崩住脸上的表情,只好又以数息沉默来调整呼吸,从鼻腔里逼出一个,“嗯。” “那就走吧,去买点东西,日常用品什么的,我付账拎包,当做你的情报费。”时叁笑了笑,收回手指慢悠悠的吐出后半句话,“别失落了,逛街就该开开心心的。目的已经达到的情况下,即使演的再好我也不会给你再加出场费的。” 笑面青江:“………………哦。” 被看破了伪装的笑面青江放下茶杯,云淡风轻的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再看向时叁时眼中满是现实的金钱的光亮。 ——虽然有卖惨的嫌疑,不过穷却是真的穷。 面对着满是本丸稀缺的日常物资的万屋,他毫不犹豫的问道。 “上限多少?” 时叁沉吟了一下,在惯着属下和轻点惯着属下之间反复横跳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要惯就惯个爽。 北部战线威风凛凛的杀神就这样朝着笑面青江伸出手,在青年满是问号的表情下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充斥了金钱醉人香气的笑容。 “鉴于万屋没有配送服务,只要你我能拿得下,买多少都可以哦?” ——反正又不是他掏腰包! 等时叁和笑面青江一个身上挂满购物袋一个拖着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麻袋回到本丸时,时之政府的三公子终于体验了一把因为提前来本丸而没有享受到的夹道欢迎待遇。 虽然欢迎算不上,更多的是惊悚和“审神者脑子坏掉了?”的探询眼神。 深谙分而击之技巧的时叁并不打算和他们多说什么,在一群对审神者态度不一的刀剑面前做非必要性集体发言,无异于等着他们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式九刃听众九种时叁。因而只是把东西一放,笑着跟所有刀剑打了个招呼,就慢慢悠悠上楼了。 一会儿的会议可能会提到敏感话题,时叁在办公室门前犹豫了会儿,最终在心底里哀叹一声,揉着额角转身去了居所。 相较于办公室的冷硬风格,卧室里的装修从印着海洋波纹的窗帘到浅蓝色的电脑都无疑是出自他二哥的手笔,从柔软的能把人陷进去的床到水母台灯都满满寄托了兄长对于名为‘家’的宅邸冰冷氛围的嫌弃。一眼望过去十分的温馨……也十分的容易挨骂。 青年打开笔记本电脑,目光扫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脑子里转了下时之政府的例会时间,打桌面上创建了一个全新的文档,敲下题目。 ——关于暗堕刀剑生存条件改善建议。 。 笑面青江觉得自己这一刻像极了圣诞老人。 在他一件件从麻袋里往外拿东西然后不断被人接过去的时候他这么想,等日用品发完开始发新买的衣裤时他这么想,当这些原本的生活必备品都发完之后他从时叁拎回来的购物袋里摸出电脑手机和刀剑保养品时他觉得这圣诞老人当的是真的爽。 本丸来的哪是审神者啊,这分明是金主爸爸。 “不过说起来,前线指挥的工资这么高吗?”药研接过东西的时候下意识算了一下,“按照当年时之政府各级官员俸禄公示的话,这些东西至少花了那位一整年的工资吧。”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那位自愿的,我们只要接受就好。”三日月宗近不着痕迹的将短刀的质疑圆了过去,捧着手上的东西笑道,“至于其他的事,不问不知就相当于无功也无过嘛。” 回答他的,是正专心致志涂指甲油的加州清光一声心情颇好的嗯哼。 在审神者并无敌意的情况下,他们也没必要和审神者对着干,作为暗堕这么多年还能活的好好的刀剑分灵,他们的生存经验要远比那些生长在和平温暖本丸里的同伴们丰富的多。 鹤丸国永摇摇头,见江雪左文字将东西一股脑的丢给宗三左文字后便起身要往审神者办公室的方向走,连忙招呼了一声,“怎么了?江雪殿?” 江雪左文字侧头望过跟着鹤丸一起看过来的其他刀剑同僚们,从口中简单而清晰的嚼出两个字,“道谢。” 以笑面青江那个德行,花钱的时候不会含糊,道谢却绝不可能。江雪左文字凝眸和鹤丸国永对视,无声的传达出自己内心想法。 鹤丸国永也一本正经的看着江雪左文字,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自己本丸的刀自己清楚,虽然他们的江雪殿是一个将万事看作修行,一旦有所为就必然有理由的刀刃,但这种眼神传话,谁能对的上脑电波啊。 “道谢的话,顺便将我和药研那份算上。”好在一期一振及时打断了两刃的深情对视,顺便修好了鹤丸国永的江雪信号接受不良。青年拿着分到的东西,将轻的一部分交给药研藤四郎,缓缓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位三公子可能要做我们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审神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和他打好关系还是比较有必要的。” 只不过知道有必要和真的去打关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像他这种审神者深度厌恶患者要是去亲自和时叁交流,谈崩的概率能直接占上百分之九十。 “还有我的,”三日月宗近朝江雪左文字示意了下,眯起眼眸露出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的笑,“麻烦江雪殿了。” 雪色长发的青年徐徐颔首以示知道了,目光转过在庭院里的所有刀刃,抿了抿唇才哑声道,“那,都算上了。” “啊……稍等一下,江雪殿,”笑面青江分完东西,打地上站起来,爽快的伸了个懒腰,“我也去一趟。” 一时所有人都讶异的看向他,心说笑面青江这是要转性? “嗨嗨,我的本体还在审神者那里,”笑面青江一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连忙摆摆手,解释道,“都从外面回来了,我总要把本体拿回身边的。” 哦,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可以时时刻刻花言巧语做出部分牺牲然后把审神者用完了就扔的笑面青江。 江雪左文字在心底叹了口气,作为全本丸在某种程度上唯一对审神者没什么敌意的刀刃,男人带着笑面青江踏上台阶,还未等敲开会议室的门,就听见隔壁居室里,同审神者音色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所有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 “别的且不说,你这是在什么地方,婴儿房吗?居然这样就想加入例会,实在是太失礼了!” 笑面青江和江雪左文字对视一眼,青发刀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用口型缓慢示意,‘是时之政府的发言官之一’。 “这个嘛……抱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时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电脑里正襟危坐的西装男人,做出了一个恳求的手势,“但是我加入例会的权限也是有的吧,直接将我拦下的话算是越权了哦?恭平先生?” “被剥夺佩刀,削去职位,派到一个暗堕本丸里做审神者,三殿下,您为什么会有自己还会被保留加入例会权限这样狂妄的想法?”男人皱了皱眉,语气公事公办且冷酷至极,“而且你提交上的是什么提案?‘关于暗堕刀剑生存条件改善建议’?做过一段北部战线指挥的您还会天真至此,认为时之政府的资源可以在这种小事上挥霍吗?” 红发青年默了默,手指间香烟被轻轻揉搓出了一条丑陋折痕,但他唇角却仍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语气依旧是带着些轻快的请求,“但是这个也不需要什么大量的资源吧,而且还可以将暗堕刀中的一大部分转化成持续战力,总要比现在这样苛刻着灵力和钱逼迫他们逐渐消耗毁灭的好……” “暗堕刀本来就是不稳定因素,三殿下,不是所有暗堕刀都像您所在的那个本丸中的刀剑一样强大且理智,逐渐消耗本来就是最好的法则。”男人声音冰冷,“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殿下?例会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我没时间陪您继续讨论这种愚蠢的提案。” “唔,如果说事情的话,确实还有一件。”时叁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但是啊,恭平先生。” “还有什么事?” “作为家臣,和主人说话,哪怕是并不受宠的主人,也最好保持尊敬哦。”他轻轻地笑着,彬彬有礼的道,“虽然我没有杀死蝼蚁的爱好,但是总被蚂蚁爬到身上还是很苦恼的。” 时叁保持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关上了电脑,不给男人任何继续说话的机会和时间,在合上电脑之后直接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不过几秒时间,电话被接通,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时叁?” “二哥,”时叁看着窗外的风景,阳光有点儿晃眼,照的他不由眯起眼眸。盛夏的微风吹的窗帘微动,风铃叮当,清脆悦耳。 红发青年眨了下眼睛,声音很轻,“给我份报名表,我要申请审神者出阵清理时间溯行军——帮忙走下后门,直接给A级以上任务吧。” …… 江雪左文字沉默着和笑面青江一起下了台阶,用比来时更轻的脚步。 “啊,”笑面青江眨眨眼睛,比起询问更像是随便找点儿话题打破沉寂,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太低落了,低落到笑面青江这样敏感于情绪及气息变化的刀剑甚至觉得难以忍受。 “好凶啊。”他感慨道。 “嗯。” 雪发刀剑的声音轻缓,毫无气势,却含着那么一丁点儿难以察觉的笑意。 “是啊。” 他抬起头,看着放晴的天色,轻轻应和着重复了一遍。 “好凶啊。” 天底下关于时叁的传言那么多,每个都传的神乎其神,而雪之丸里的时叁又仿佛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条,任何一个。 非要让笑面青江说的话,这位三公子其实是个明白人,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有点儿不按常理出牌,其实锋芒藏而不露,就比如戳破他在演的那次,比起露锋更似提点,委婉的告诉他们不必在自己这个审神者面前耍什么心眼。 所以笑面青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那第一个尝螃蟹吃番茄的人,在被时叁看透本性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在时叁面前肆无忌惮了起来。 三日月宗近当值的那一整天时叁都窝在居室里做咸鱼,等再轮到笑面青江做近侍,一早时叁洗漱时便被正儿八经穿了身出阵服的刀剑惊在了原地,红发青年嘴里还叼着牙刷,抓紧刷上最后几下吐出沫子,无言以对的看着站在他居室门口几乎要闪闪发光的大胁差,“……今天周四?” 笑面青江:“没错哦,二四六是我当值。” 时叁漱完口后正闷头洗脸,闻言接着水几下子划拉干净脸上的剩余泡沫,随便擦擦脸走出洗漱间,单手拆下用来把一头长发绑成丸子头以免沾水的皮筋,浅浅翻了个白眼。 “还没到周末,你就是想出阵也没地方出,有穿这身的时间不如去帮马当番那两位铲铲马粪喂喂马。” “嘛……我是来取回自己本体的哦,鉴于已经在您这里放了两天,私以为应该受到了很好的保养呢,”面对时叁的吐槽,笑面青江只是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服上金黄的穗子,微微一笑,明明晃晃的刺了回去,“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穿的隆重一点才配得上接受了审神者的艰辛付出,被保养妥当的本体刀。” 时叁:“……。” 要是换个没保养刀剑的审神者,任谁听了这话都会脸红。 不过话说回来,一刃一点损伤都没有的刀剑,倒也没有哪位审神者闲的没事会去保养。毕竟笑面青江又不是三日月宗近那般的天下五剑—— 自以为吃定了审神者,又能要回本体又能小小欣赏一下时叁窘态的笑面青江就这么看着时叁“哦”了声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着比他这一身还有闪闪发亮的‘笑面青江’出来,交到了他手上。 笑面青江这回是真的被惊得有点发愣,“是手工保养?” 众所周知,保养刀剑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使用灵力灌溉——这点适用于力量强大的审神者或需要迅速修复刀剑的场合,省时省力,对刀剑本身也是种补充,是所有审神者的首选。 第二种就是手工保养。 作为一种古老悠久耗时甚大并且需要相当熟练度的保养方法,这东西只在前百本丸审神者入职考试的时候才会作为一道非必答加分题,又被俗称为‘对阴阳师出身审神者极其不友好的剑道题目’。当然,虽然那些大多为大家族出身的青年们都在学习时修习过此道,但等真的成为审神者之后,除非是闲出屁来或者面对自己最偏爱的刀剑,很少有人会没事儿就给自己手边的刀来一场耗时耗力还没太多好处的手工保养。 那种恨不得长居博物馆,看到刀剑就走不动路的剑痴除外。 时叁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剑痴,笑面青江惊讶的也是这点,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时叁之前的佩刀,是那刃以帅气整洁堪比执事闻名的烛台切光忠。 相比于三日月宗近的华丽,那刃刀剑刃光如水,锋利无匹,据说作战时极其干净利落,可以将时间溯行军的躯体连带着脊骨都一刀了断,如昔日轻松破开烛台。 笑面青江看着自己的本体,须臾,莞尔一笑,“看来我今天没穿错衣服呢。” 时叁对他的小心思持一种懒得戳破的态度,反正今天不戳破也不必被迫跟着个演出来的奔丧脸逛街。青年走到桌子前研墨提笔,刷刷刷写下今日安排交给了笑面青江,“还有事吗,今天我不打算外出,你可以自由活动。” “其实还是有个问题的。”笑面青江却不急着出去,青发付丧神接过自己的本体,以一种看似无意的态度道,“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烛台切光忠呢?” 屋子里稍微安静了一下,时叁的目光移向笑面青江的双眸,却见付丧神异色的双瞳微眯,以一副言笑晏晏到令人看不出具体情绪的表情等待他的回答。 平心而论,这表情熟悉到让时叁咋舌,毕竟他少年时就是经常以这样眯起眼睛的笑容掩盖住眼中还不能完全藏好的情绪,最好再借着身高稍微仰头,笑的得体里带着几分讨好。 只不过稍微长大之后随着对情绪愈发自如的控制和没必要继续讨好别人而不用了而已。 ‘为什么放弃了三日月宗近和萤丸那样尊贵或好用的刀,选择了一刃烛台切光忠。’他清楚笑面青江想问的其实是这个。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审神者,这时候会很轻易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将会是笑面青江这把刀的突破口,从而开口说出一些或是显露自己温柔大度或是安慰人的理由,一点点卸下手下刀剑的心房。 但时叁不是一个正常的审神者,或者说在更多的时间里他都在尽职尽责的做一个王八犊子。 “因为当初我马上就要去北部前线了,”顶着笑面青江大概算得上在期待什么的目光,王八犊子笑着回答道,“你知道的,前线一般都是大锅饭。” “……”笑面青江顿时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还没等他这种感觉在心头消退,时叁就继续评价道,“我需要有一个能给我开小灶的刀剑,很遗憾,如果是带三日月宗近去的话,可能当天晚上我和我的刀剑付丧神就会一起死于不知道是谁亲手做的爱心晚饭。” 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在自己日常的笑面轻僵上打了卡,维持着轻僵笑面说了声“属下告退”,然后毅然决然的,在时叁面前摔上了门。 时叁咂咂嘴,在心底感慨了声“脾气真大”。 二哥的办事效率一向和大哥不相上下,打昨天开始他就可以选择自己的任务了。鉴于前段时间时叁和新任指挥交接时北部战线入口被撕裂,时间溯行军入侵,这段时间的现世任务简直多到爆满,一堆的A级明晃晃显示在屏幕上方,后面的发布者一栏清清楚楚写着,‘时之政府’字样。 但是这些任务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现世历史任务。 就他这个本丸这个情况,时叁要是真的命令刀子精去见了历史上的旧主,简直有九成九以上的可能会发生比时间溯行军降临更可怕的事,还不如去接审神者出阵任务。然而审神者任务常因为新奇和报酬丰厚而十分抢手,其难抢程度堪比超市神户牛rou打折时要从一众老饕和大妈手下拿走最肥美的那块rou,以至于时叁不得不每时每刻紧盯屏幕。 不过盯着盯着就开始走神也是常有的事。 他想起了笑面青江之前的经历。 雪之丸的暗堕刀剑都是其他本丸的强大刀剑暗堕后集中过来的,笑面青江亦是如此,青年在三年前曾经隶属于排行第二十七的本丸,在那座本丸里亦是练度前十的刀。 但这份练度前十并不能代表笑面青江多受喜欢,准确来说,前百本丸里的审神者练刀大多是一个套路——为了保证多地形作战,每种刀剑都挑能力最强或是付丧神性格最可堪大用的优先练上两三刃。而在胁差中,按性格来说,最成熟的便是笑面青江。 在新任审神者到来之前,笑面青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刀剑男士了,哪怕在审神者到来之后,作为全本丸最强大的付丧神之一,笑面青江也是深受倚重。 直到那位审神者锻出了极其稀有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 为了快速提升新刀剑的战斗力,笑面青江奉命带着三日月宗近去时间溯行军较为强大的地点进行出阵,作为经验丰富且深谙有舍有得,知道适时撤退的大胁差,哪怕是把自己弄得风尘仆仆,笑面青江也一直没让三日月宗近遭受到任何危险。 他与三日月宗近有半师之谊,好友相称。漫长的存在时间,让他在某种程度上早已可以微笑着对待审神者因为稀有度和付丧神样貌而产生的偏爱,并在如此偏爱下仍能心平气和对待自己的同僚。 但就是有那么一天,他们遇上了检非违使,在审神者认为‘不会有什么危险’而并没有配给优良刀装和马匹的情况下,笑面青江和三日月宗近逃离无法,只得被迫迎战。 在那一战中,三日月宗近碎刀。 最后时叁还是拿到了审神者亲自出阵的清理时间溯行军任务,虽然不是他自己抢的。 他二哥玩得一手好黑箱,在时叁三天都没提交上报表之后直接截了个任务通过内部网发到时叁电脑里,文件名敲得明明白白:‘给小傻子的礼物’。 时叁瞅着那文件名,看了半天还是没顶住不用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的诱惑,摸出手机给他哥发了条短信。 “小傻子说谢谢哥。” 所谓的去审神者亲自出阵,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被形容为短期出差,虽然过程危险且需要审神者亲自出动,但报酬丰厚且税率极少。因而本丸的付丧神们对时叁要去这样的任务简直可以说是双手赞成。 他们倒不担心自己的审神者会把自己折进去,就算时叁现在表现出的所有特质都与传言不符,可身为北部战线总指挥,有一点绝不会是假的。 ——他自尸山血海中亲手杀出的赫赫战功。 审神者去执行任务,必须要有刀剑男士陪同,时叁打一群刀剑男士里扫了一眼,直接点了俩用起来顺手的,“鹤丸国永,笑面青江。” 早就猜到会带自己的笑面青江出阵服都提前穿好了,闻言却没站起来,双手一摊,“出差工资怎么算?” “总报酬五五,放心把你自己本体放我手里的话,我三本丸七。”时叁自手腕上解下那根雪白的长发带,系好了头顶马尾,大概是因为头一回在本丸出阵,青年在背景为夏的本丸硬生生穿了身漆黑的长风衣,配着锃亮短皮靴和长裤实在令闻者叹息见者落泪。 “……您不热吗?”来接时叁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本丸相当眼熟的那位阴阳师一下来,看到时叁的打扮就惊了,“还是说您已经修炼到了无惧冷热的地步……!” “如果你再多说几句就不是热不热了,”时叁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微湿的鬓角,努力微笑,“而是以你的身板一会儿能不能扛走一个中暑了的我。” 阴阳师闻言动作干脆的往他身上拍了个风符。 瞬间就活过来了的时叁深深叹息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青年戴上手套,对阴阳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阴阳师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笑面青江和鹤丸国永,有意无意道,“您很思念烛台切殿吗?” 时叁敏锐的察觉出阴阳师那若有若无的一眼,却只做不知,青年抬了抬眼,打喉咙里短暂的溢出一声嗤笑。 “烛台切在前线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不缺他那一把刀。” 阴阳师转过头来盯了时叁好一会儿,红发青年一头长发梳的规规整整,比起多年前更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点儿笑,笑却藏不大进眼睛里,只那刀锋似的眉梢略略一挑,扬出几分轻慢来。 他看着这样的时叁,有些话堵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扭开了头。 很好,回答的很快很绝情,却回避了整个问题。 “虽然您可以自己扯开空间裂缝,但是涉及到任务,还是需要我来走个流程。”阴阳师恭敬的低了低头,手上拿出画好的符纸,摆出一个法阵,深深叹了口气:“请吧,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