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姊1(西晋架空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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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司马静又做了梦。 红罗帐织得又软又密,投下暧昧的影子。这影子里,鹦鹉叠着牡丹花,一重重的兰草沁出香气。守夜的小婢跪在坐具上,耷着脑袋,身子随更漏的滴水声一晃一晃的。 殿门是深掩着,这时候却嘎吱一声开了。 死去数年的父皇走进来。 他衮袍旒冕,面色苍白,手按在腰间佩剑上。 身穿寝衣的司马静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身前,看向父亲。 “阿静,”他幽幽的,“你害了我。” 司马静一时默然不语,便听到他反反复复地道:“你害了我!你害了天子,你害了你的生身父亲呀!” 从他七窍里,正缓缓向外流出黑紫的血,给清隽脸孔增添许多狰狞。 她几乎不耐烦了,叹气道:“阿翁,那又如何呢?” 她端坐着,补充说道:“我是不怕的,当时总得活命呀,你再不死,我们就没命啦。你尽管找我好了,你不要找阿弟,他胆子小。” 忽然之间,先帝的脸凑近了,近得跟她鼻尖对鼻尖,业已浑浊的眼眸瞪得老大的,还在淌血。一股冰凉的气呵在她脸上,教她悚然一惊。 司马静猝然坐起。 她仍然处在床榻深处,在那红罗帐温暖而芬芳的阴影中,身边躺着的是年轻俊美的情人。察觉到她的动作,这位情人也醒来了,很自然地让她倚到他怀里。 “公主?”他的声音很轻柔。 司马静就很自然地卸了劲,把半边脸偎在他胸口,懒洋洋道:“我要喝水。” 帐外自有乖觉的宫人奉上新煮的山泉水。 泉水落进玉杯里,水清玉白,显得漂亮极了。 有晋一朝建国四十余年,虽屡屡弥受天灾,历代君主却兢兢业业,将这个国家治理得十分富庶。论起繁华,自然以都城洛阳为甚,而都城中心的皇宫更是雕梁画栋,玉宇琼阁,胜似神仙天宫。 司马静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阿姊,天子又未有皇后与妃妾,她便是全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 她就着情人的手,用白玉杯喝了半盏温温热热、加了蜜的山泉水,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脸也没那么白了。 等到侍女端起玉壶玉杯,放下金帐钩,司马静偎着情人。她没躺下,伸手挽住他的一绺黑发,只低声说:“我梦见阿翁了。” 这个美男子的眼神变了。他原是很多情的贵公子,然而在这一瞬间,这张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警惕,每一块肌rou、乃至每一丝笑纹都具备起深长的意味。 这就使他看起来像一只深山里蛰伏的筋rou虬结的野兽,闻风而动,随时准备抓住猎物的疏漏,扑上去撕破它的喉管。 “你不要怕。”他的声音仍然是很低很柔的。 司马静将手臂攀在他肩膀上,也以一副娇怯的、天真无知的神情回答了他。 “我怎么会怕呢?那是我的阿翁呀。唉……他生前最疼的就是我,如今恐怕是皇陵清冷,阴世孤寂,才让他老人家想到托梦给我。思及阿翁的孤苦,我实在是感到不安呀。” 先帝说什么了?他本应该这样问。 我会告诉你吗?她会淡淡讥笑着。 在短短的一呼一吸之间,他们已经完成了这样无声的交锋。 年轻美貌的公主把脸贴到他胸前,呼吸的热气隔着寝衣渗进他的胸膛。 “仲舆,你说——今年该给阿翁祭祀些什么呢?” 王豫心头一紧,稳住呼吸,语气沉着地答道:“祭祀先帝,是家国人伦的大事,公主应当同陛下商议。” 司马静便缓慢地笑了:“你说得对。”她抚着他的手臂,柔腻的指腹滑到他手背位置,在微凸的血管上轻轻磨碾了一下,“睡吧。” 后半夜,一夜好眠。 春风催开了白海棠,又吹开九龙池和灵芝池边的玉蝉花。 次日司马静醒来时,枕边已经不见王豫的踪影。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贯宠信的宫人淑君侍立在旁,听到她的响动,即刻躬身:“汤羹已备下了,有公主惯爱的鱼茸和粟米汤。” 司马静趿着似履,伸手让另外两名宫人为她系腰带,披大袖衫。 淑君低头走近,补充道:“陛下从含章殿过来,已在正殿等公主等了半个时辰,只是不让奴惊扰您。” 司马静的脸上就多了一丝真心的笑意。 “好哇,我梳妆完毕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