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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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州靠在车上,冻得直哈气,眼睛来回扫着从学校门口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学生,引起了不小的回头率。 这也不能怪陆朝州,天气太冷,大家都捂得很严实,而且他也整整一个学期没见过陆朝雨了,担心不仔细看认不出她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一眼就认出了陆朝雨,扎着马尾,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一件的宽大的黄色羽绒服,鼻尖都冻的泛红。 让陆朝州觉得分外扎眼的是她旁边还有一个男生跟她一起走,那个男生不知道在跟陆朝雨说什么,她一直在笑,完全没注意到等在这边的陆朝州。 陆朝州心里顿时莫名其妙的起了一股邪火。 “陆朝雨!”他语气很不好的喊了一声。 陆朝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有些诧异,又转头跟男生说了几句,才向陆朝州走过来。 “上车。”陆朝雨刚走到跟前,陆朝州就丢下一句话,然后钻进驾驶座里发动车子。 陆朝雨不知道他又在撒什么气,站在车窗边耐着性子问:“去哪?” “吃饭。”陆朝州阴沉着脸,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我回家吃。” 陆朝州下车扯住陆朝雨的胳膊,“你能不能听话一点,非要把我气死才行吗?” 陆朝雨抬头眼神无奈在陆朝州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我不想在外面吵架,松手。” “那回家总行吧,上车。” 陆朝雨不想再跟他拉扯,于是上了车,两人都不说话,车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幸亏学校离家很近,两人很快就到了。 陆朝州停车的时候,她就自己上了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她实在不想再和陆朝州呆在一个空间。 陆朝州没想给她喘息的机会,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后,就在门口说:“再给你一分钟,再不开我找人帮你开。” 陆朝雨还是开了门。 陆朝州进门开口第一句就问:“什么时候跟那个男生在一块的?” 陆朝雨坐在床上,陆朝州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审问犯人。 “这是我的私事。” “你还真跟他在一块了?”陆朝州冷笑一声,“明年就高考了,你现在早恋,陆朝雨你脑子没病吧。” “你高中的时候不也早恋,你脑子也有病吗?” “我不是很快就和她分手了嘛,总共也没一个星期,你记这么清楚。” “因为那个时候学校里的女生都说你是渣男。” “我可连她的手都没拉过,怎么就渣了,再说了,不喜欢就早点分手不对吗?” “也对。” “怎么莫名其妙扯到我身上了,你趁早和他断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 “你说真的?”陆朝雨的语气太过平淡,让陆朝州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真的。” 陆朝州都在脑海里预演了陆朝雨哭着不愿意分手,而他像恶毒反派一样想尽办法拆散两人的大戏,没想到陆朝雨竟然这么云淡风轻的同意了,让他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想睡觉。” “好,我出去给你做饭,你睡会。”他还是有点懵。 陆朝州下楼买完菜回来,又去了陆朝雨房间一躺,看见她真在睡觉,才终于放下心去厨房忙活。 他边炒菜边在脑子里琢磨,陆朝雨怎么今天这么听他的话。 陆朝雨当然没那么听话,她和那个男生在实验课被分到了一个组,之后就慢慢熟悉了。也许是男生跟陆朝雨表白那天眼神太过真诚和热烈,她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冷静下来后,她原本打算立刻和对方说清楚的,可始终没办法向他开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陆朝州从房间出去后她就给男生打电话说了分手,然后窝在床上睡着了。 陆朝州来房间里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睡这么香,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还以为你发烧了呢。”陆朝州的手抵在她额头上,整个上半身都框着她,一脸担心的看着她说。 “我没事。”陆朝雨推开他坐了起来,这人靠这么近也不觉得奇怪吗?她心想。 “换件衣服再吃饭吧。”陆朝州站起来拿过放在桌上的袋子,“这是哥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本来打算给你寄过来的,但你在学校收不到,就先放在我那了。” 里面是一条裙子。 “喜欢吗?,这是用哥自己挣得钱买的。”陆朝州说。 陆朝雨点头,“谢谢。” “我是你哥,不用谢我,换完衣服出来吃饭,我在外面等你。” 陆朝雨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陆朝州已经摆好碗筷等她了。 “真好看。”陆朝州右手摸着她的脑袋,“一个学期没见,又长高了一点,想没想我?” “别这样说话。”陆朝雨拉着他的胳膊把手放下来,坐到凳子上开始吃饭。 “我这样说话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老不回我信息。” “你话太多。” “作为哥哥,我关心还你不行吗?” “你的关心太突然了。” 陆朝州愣了愣,的确是太突然了。之前伤害陆朝雨最多的是他,现在说关心的也是他,自己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她。 陆朝州很小的时候,陆岩铭就经常不回家,偶尔回家也往往是和母亲蒋意在房间里大吵一架,然后又摔门出去。他偷偷听大人们说,爸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所以爸爸mama两个人才总是吵架。 离婚的时候,蒋意没有跟陆岩铭争陆朝州的抚养权,因为她恨极了陆岩铭。 “我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他。”临走时蒋意这样对陆朝州说。 再那之后,陆岩铭就更少回家了,大部分时间是陆岩铭请来的阿姨在楼下陪他住,陆岩铭总是不知道再忙什么。 陆朝州十二岁那年,父亲陆岩铭带着陆朝雨回家了。 陆岩铭说这是他的亲meimei。 他理所当然的把自己这些年积蓄的委屈与怨恨全部归咎这个所谓的“meimei”身上,他觉得因为她陆岩铭和蒋意才会离婚,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父爱。 之后,他会在同学跟在她背后议论她是私生女,甚至说她“野种”的时候,津津有味的在一旁观看,会在她跟不上学习进度考倒数的时候,在众人的嘲讽声中冷冷的嗤笑一声…… 如果说别人是砍向她的刽子手,那么他就是那个最冷漠的监刑者。 不过这样报复并没能持续很久,因为欺负陆朝雨实在是一件很没有成就感的事,那些话好像钻不进她耳朵里一样,她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反应,相信只要她大叫一声或者流一滴眼泪下来,都会迅速点燃霸凌者们继续下去的热情,可是什么没有,很快,他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陆朝州当然不会就此停止向陆朝雨表达自己的厌恶,冷暴力和恶作剧是他的惯用手段,最开始那一年里,陆朝州几乎每天都会找她的麻烦。 但越到长大,他就越对陆朝雨恨不起来,实际上只有陆朝雨刚到家的那段时间,陆岩铭勉强扮演了一段时间父亲的角色,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前是陆朝州一个人被丢在家里,现在又多了一个。 陆朝雨并没有得到陆岩铭的偏爱。 每个漫长的假期,每个漆黑的夜晚,每个窒息的家庭聚会,突然间多了一个人和他分担着孤独和不安,他有时候甚至有点庆幸,这世上还有和他一样的倒霉蛋。 当他开始去学着像一个哥哥的模样,想去关心她,照顾她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之间已经隔着一堵厚墙了。 一直到他上高三的时候,陆朝雨才开始和他说话,也仅仅是他问她答而已,他上大学后,陆朝雨又搬到了宿舍住,学校平常不让用手机,只有周日的时候,陆朝州才能打通电话,但因为陆朝雨不接他的电话,后面他就改成了发短信。 当然,短信她也是不怎么回的,即便回了,也是“嗯”“哦”这样的没营养的话。 “对不起。”他又向陆朝雨说。 这三个字陆朝州对她说过很多遍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说原谅是在欺骗自己,说怨恨又有些不合时宜,毕竟这几年陆朝州是在关心和照顾她的,所以她只能沉默。 屋里正安静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这个房子是陆朝雨刚来的时候,为了方便他俩上学,陆岩铭特意换的,陆岩铭基本不回来住,所以除了他们两个,平常不会有别人来。 “谁呀,你先吃,我去看看。”陆朝州站起来去开门。 “你还敢到这来!”陆朝雨很快听到陆朝州气冲冲的声音,立马去门口看,那个男生竟然来了。